他一向五感灵敏,若不是自己才刚染了一身的血,只怕在这少年过来时,他就该察觉了。 “不,不是的。”少年捂着胸口猛咳了两声,嘴角又有鲜血留下来,“尊上,外面兽族百家联合人族修者攻破了山门,如今已闯到栖龙殿外了,他们挟持了长老和一众龙族,说若再,再见不到尊上,就要血屠龙殿……” 花雅默然而立,面色渐渐覆了层寒霜,少顷突然化作一条庞大的银龙飞上天际,朝着山顶栖龙殿处疾掠而去。 堕天峰,位于盘灵大陆极西之地,终年云遮雾罩,植被参天,灵花异草无数。 自天地混沌初开,花雅便在这里,他是盘灵大陆第一只修成人身的龙族,也是盘灵大陆第一只修成人身的兽族,千万年来,被奉为百兽之尊。 只是他这个兽族尊者,似乎从来不怎么称职,整日里除了修炼和倒腾自己那些灵器灵宝之外,旁的事情一概不理。 刚被奉为龙尊那会儿,万兽都来朝拜,向他求取修炼之法,花雅也不藏私,将自己修成人身的法门大大方方传了出去。 后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些向他取经的小兽都修成了人身,灵力一日千里,也学着人族修者开门立派,一家家都将洞府改建成了人间那雕梁画栋、飞檐斗拱的玉宇琼楼,独有他们龙族在尊主的带领之下,还过着茹毛饮血、穴居野处的原始生活。 只是这龙族虽然古板落后,却依旧是百兽之中最为强悍的种族,这其中的原因嘛,主要是因为堕天峰的地理位置。 堕天峰是盘灵大陆中的灵脉生长之地,灵气充沛,用之不竭。 外面的修者要借助无数灵石灵宝才能缓慢促使功力增长,而生在这里的龙族,只在一呼一息之间,修为便可一日千里。 因为这先天的优势,龙族在其他种族面前也有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平日里出门在外,目下无尘,欺行霸市的混账事儿没少做,特别是近百年来,不时有兽族和人族带着被欺负的后辈找上门来评理,耐不住龙尊不管事儿,压根就不睬他们,被烦的狠了,大不了当着那些宗主的面儿,将惹事儿的龙子龙孙随便收拾一顿。 那惩罚的极不走心,不走心到令人发指。 记得有一回有个小龙打残了个人族宗主的么子,花雅揪着那小龙过来,裤子一脱,对着屁股踹了几脚,就让他滚了:“小孩子淘气好玩,磕着碰着也是常有的事儿,如今训也训了,打也打了,仙长大人大量,看在本座的面子上,就此罢了吧!” 那漫不经心的态度,直气的人宗主身子直颤,当场喷出一口老血来。 “这孽障咬断了我儿一条腿,灵台都给震碎了,今后一生修为无望,能叫磕着碰着吗?龙尊这般诛心之言,岂不叫仙门百家寒了心!” “碎了灵台而已,又不是要了命,何必大惊小怪……”花雅见那须发皆白的小老儿指着自己摇摇欲坠,止住话头,无奈的按了按额,转而从袖子里摸出两瓶灵丹丢过去,“拿回去叫他吃了,保管生龙活虎,” 那人族的宗主带着龙尊给的丹药回去了,却怎么也咽不下心里的气,见人就说龙族如何如何的仗势欺人,但决口不提自己儿子吃了那灵药药到病除,甚至修为一跃数阶的事儿。 如此时间一长,灵门百家都知道龙尊是个不分是非,还极为护短的,也就不再自讨没趣,只是外头关于龙尊的风评,经过添柴加火,无数版本的演变,早变得不堪入耳…… 话说到这里,想必大家也就明白了今日这场围攻的由来。 一来人族和兽族百家,百年来被龙族欺辱打压,早已积怨已久;二来他们一直觊觎龙族这块儿宝地,只是碍于龙尊深不可测的实力隐而不发;这第三嘛,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堕天龙尊虽不是那庸夫俗子,但如今他身受重伤,修为大损,若能趁此夺得他新炼出的那柄灵器,称雄仙门百家岂非指日可待。 于是众仙族一合计,不趁着龙尊势微之时将其一网打尽,还窝囊到猴年马月去? 花雅一世潇狂,独孤求败,本没将这些乌合之众放在眼里,但是这一次,他低估了自己修为损耗的程度,也低估了那些人凑在一起凝聚而成的杀伤力。 在这场仙门百家精心谋划的围剿中,他束手束脚,腹背受敌,三天三夜的恶战,终于将他体内的灵力消耗到所剩无几。 千万年来,从未败过的堕天龙尊,在那场围剿中,最终落了个爆体而亡、神魂俱灭的下场。 对于这样的结果,不仅花雅自己没想到,就连一众修者,也都彻底懵圈儿了。 他们竟然……真的灭掉了堕天龙尊! 那可是堕天龙尊啊,法力无边、与天地同寿的存在。 他就这么灰飞烟灭了?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从高处跌落云端,看着四周黑压压围上来的人群,看着他们面上露出的贪婪而扭曲的表情,花雅恍然发觉,自己竟是如此的平静。 没有牵挂,没有不舍,亦没有愤怒…… 毕竟他在这千万年的漫长时光里,除了修炼和摆弄那些灵物之外,枯燥的也没什么可回想的了。 只是他就这么去了,也不知在自己走后,这蠢物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 跳丸日月,窗间过马,转眼已是八百年后。 在龙尊身陨后,堕天峰被各大仙门争夺,最后被瓜分为三主、六十九次、共七十二峰,由当年堕天之战中为首的七十二仙门分坐山头。 他们一驻此地,首当其冲便是伐林凿壁、筑殿开山,一幢幢琼楼玉宇拔地而起,一颗颗参天古木也接连倒下。 不过数年,曾经停僮葱翠、浓荫蔽日的堕天峰,已然翻天覆地,再难寻得半分昔年光景。 主峰的山巅上,百年前立了一座塔,塔高九层,巍巍直入云霄,取名锁灵。 身穿青衣的少年名叫月枢,是三年前被派来守塔的小修士。 从来此任职之前,月枢就听说过,这塔里镇压着一柄上天阶的灵器,传闻是八百年前由堕天龙尊取自身龙骨所铸,威力之强大,几能毁天灭地,摧枯拉朽。不仅如此,这灵器还可千变万化,且具有灵识,能幻化出肉身。 月枢守塔的第一天,吓的整个晚上没睡着;守塔的第二个晚上,做了一噩梦,梦见塔里镇的那灵器幻化成了个三头六臂、鬼面獠牙的巨怪,张着血盆大口一口将他吞进了腹中,醒来时身下的床褥湿了一大块。 那之后,小修士大病了一场,可怜见儿的是鬼门关前走一遭回来,最后还是没能逃脱守塔的命运。 要知道,这堕天峰虽说面积广袤,但耐不住各门各派修者甚多,基业极广,所以他们仅是将门中核心迁往了此处。 能被送往这里的年轻修士,要么是家中亲族长辈在门中身份险要,要么就是灵根极佳、资质过人的,其余平庸修者,是连这堕天峰山脚的门都很难踏进来的,月枢一个要家世没家世,要背景没背景,甚至连爹妈在哪儿都不知道的小散修,能混进这坐拥万灵之源的仙山求仙问道,用句老话说,就是天上掉下的狗屎运,被他一脚给踩中了。 也因为如此,山上很多人看他蛮不爽的,他之所以被打发到此地守塔,主要也是被其他修士捉弄排挤之故。 世上大凡的事,不是挣扎和反抗就能改变的,所以折腾到最后,这个小修士还是认了命。 一天过去,两天过去……一年过去,担心和害怕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月枢总算安下心来。 ——他心想,果然就像师兄所说的,这锁灵塔里的东西虽然厉害,但被重重法器与符咒禁锢,压根就出不来,若不然,也不会只是让自己这么个灵力低微的小修士来守塔了。 这一天,月枢像往常一般早起诵了回筑灵经,然后拿着扫帚开始扫塔,从塔顶一路扫下来,外面已经到了正午。 他去后山领了午膳吃过,下午就在塔底打坐修炼,转眼便是夜间。 及至梵灵钟响过三次,月枢走回塔底小房间里的木榻上睡下,一天就这样结束了,风平浪静,枯燥乏味。 对于这样的月枢而言,沉入梦乡里的时刻,才是他一天之中最快乐、也最为期待的时光。 却不为别的,只因在睡梦里,他能有个朋友。 那大抵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愿意和他说话,会对他笑的人。 这是属于小修士的秘密,他向谁也不曾讲过。
第3章 月枢第一次在梦里见到青年的时候,对方穿一身月白衣衫,如墨的发丝长及脚踝,用一支白玉簪子半簪成髻,眉如远山,面若霜雪,那双漂亮的眼睛看向自己时,温和澄澈,恍若清溪流淌,给人一种好看到不真实的错觉。 月枢只望了一眼,就呆了。 那天,青年同他说了一会儿话,问他叫什么,为什么在这塔里……最后也不知怎么,月枢就想到自己从有记忆起,所受的那些欺辱排挤、艰辛苦难,当即鼻子一酸,就控制不住的大哭了起来。 等他哭完了心里的委屈,才恍然发现自己糊了男子一身的眼泪鼻涕。 他一下子慌了神,小脸涨得通红,手足无措的要给对方擦拭,但那青年却只是浅笑着说没事,还递过一块帕子给他擦干了脸。 翌日,当阳光洒进窗户时,月枢才惊觉那一切只是个梦,他看着床上湿透的枕头,心里只觉得空空落落,怅然若失。 及至到后来,当月枢再次梦见那青年的时候,心里竟然除了高兴和欣喜外,再没有别的情绪。 他甚至不曾去想,为什么无端端总在梦里梦见这么一个人,而且那些梦境,那么的真实,又那么连贯。 和青年相处的时间里,起初大多是月枢在说,而对方只是静静的听着,到后来,青年也会向月枢说起自己的事。 他告诉月枢,自己很小时候的事情,断断续续讲了很多,每一段故事里,都和一个男人有关。 从对方的描述中,月枢知道那个男人很厉害,身份尊崇,有着无边的法力,而且长得很好看。 月枢记得自己曾经同青年问到那个人的长相,青年就是这么说的。 “那也一定没有您好看。”月枢当时语气肯定的说。 青年一双眼睛瞬间变得有些暗淡,悠悠的看着远方,眸子里空茫茫的,像是什么也没有,又像是被许多月枢看不懂的东西盛的满满当当。 “不,他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半晌,对方说了这么一句。 月枢当时懵懂的想,比上仙还要好看的人,那该是什么样啊! 只是后来,青年却不在提起那个人了。 “上仙,那后来呢,那位尊者去了哪里?”有一天,月枢看见了青年眼中不自觉流露而出的怀念与落寞,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这句埋在心里许久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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