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帝就算不在王都,也将那些人杀得干净彻底,以至于西市的刑途场被鲜血洗了一遍又一遍。 清凉殿内,一片寂静无声,连同添茶打扇的小宫女也轻手轻脚。 也不知是最近的腥风血雨,还是帝后合起来演的一出好戏,反正前廷后宫都知道王君病重,不见外人。 而外人口中卧病在床的王君正捏着铜匙拨弄炉中熏香。 有宫女行色匆匆而来,声音中带了两分慌乱:“殿下,刘廷尉贪污受贿、残害百姓被判腰斩,刘家人全部流放。” 铜匙抖动,好不容易聚起的香散做一团,李王君竟有片刻失神,是他听错了什么吗? “你说谁被腰斩了?”他猛地回头,声音嘶哑,死死盯着眼前的宫侍。 来人又重复了一遍:“廷尉大人被腰斩了。” 一个茶杯迎面甩过来,侍从脑袋贴着地,面上一片惨白。 李王君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无力的坐下,口中呢喃:“怎么会这样……,难道是宗室?” “父君!”太子妃哭红了眼,顾不上失礼闯入殿中:“您帮帮刘家,我父亲必然是被冤枉的。” 李容玉见她这般哭哭啼啼,脑子都要炸了:“行了,现在是哭闹的时候吗?往常屁股不擦干净,现在知道哭了。” 李容玉向来雍容温雅,他突然发怒太子妃顿时不知所措:“父君……” 见她六神无主的模样,李容玉闭了闭眼。 这个儿媳妇儿,平日看着果决傲气,行事颇有决断,没想到真遇上大事儿反而不顶用。 可出事的是太子的岳父,也是他最大的盟友,他之前竟然一点消息也没有收到。 不知怎么的,李容玉有种莫名的心惊肉跳之感。 “你父亲怎么会突然被判罪,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概是受李容玉的影响,太子妃定了定神,说话也冷静了许多:“我们也不知,家中传来消息,父亲今日休沐正陪母亲用饭的时候,府中就被围了。” “三公当堂会审判罪,即刻处决。”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再次痛哭。 李王君定定坐在那里,视线看着太子妃,又好像看向别处,脑子却越发清醒。 三公会审,必然是皇帝的意思。 之前皇帝杀了许多人,他以为是在为太子铺路,可这次一言不发将刀挥向太子的外家,相当于斩断了太子的双臂。 没有了刘家的维护,太子如何压得住那些朝臣。 陛下到底在发什么疯?李容玉死死攥着双拳,指缝渗出了鲜血也毫无所觉。 梁帝此刻还真的在发疯,他的妃子生孩子是天经地义,可换到儿子身上,梁帝生怕他出什么意外。 接生的太医已经进去两个时辰了,只有一盆盆的血水进进出出。 梁帝大马金刀坐在门前,面色黑沉,安十乌也在一旁急得抱着拳头走来走去。 有接生的侍人从屋里出来,安十乌连忙上前:“怎么样了,这么久还没生,是不是有危险,不行,我要进去看看。” “您可别添乱了。”侍人耐着性子劝了一句。 他还没见过那个大男人夫郎生产的时候要进产房的,要不是眼前的都是贵人,他指定要破口大骂。 梁帝本来就烦,看见安十乌晃来晃去声音中带了几分怒气:“钦儿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就去给他陪葬。” 这位皇帝脾气有时候是真大,而且很多时候看他不是鼻子不是眼的,但他拱了人家的白菜,受点白眼也没什么。 不过今天,安十乌可没心情体谅他,他是第一次见人生孩子,完全没想到竟然这般鲜血淋漓,偏偏太医说这很正常,生产也很顺利。 安十乌趴在窗户下,盯着静悄悄的产房,想要喊一声虞钦,又怕扰乱他,只觉得心跳的十分厉害。 屋内。 虞钦咬着麻布,拳头无意识拧着身下的被褥,整个人汗如雨下,眸光却是锐利如箭。 一旁太医看得啧啧称奇,哪个哥儿生孩子像他这样闷声不吭,且这一副刀枪不入的强硬模样,不像生孩子,倒像是要上战场。 虞钦这会儿顾不得别人的目光,而是顺着太医的引导再次调整节奏聚力。他这辈子从未像此刻这般无力任人摆布,所以只想尽快结束这场战斗。 “哇……哇……” 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虞钦眼前一黑,嘴角却不自觉勾起。 他身体因为惯性泄力,偏过头嘴里的绢布随之掉落。 有阳光透过窗户映出一个修长的身影,哪怕对方没有出声,但虞钦肯定那就是安十乌。 “安十乌,别怕。”他张口喊一声,肚子却疼的一阵抽气。 安十乌听见虞钦虚弱的声音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忍不住揪起。 太医眉开眼笑打开门,看着已经起身等在门口的梁帝,面容顷刻转为恭谨:“恭喜陛下,生了个健壮的小郎君。” 王康连忙将孩子抱过来给梁帝看了一眼,只见这位不苟言笑的帝王小心翼翼的戳了戳孩子的脸蛋儿,仰头哈哈大笑。 “王太医重赏,皇儿的身体你还要多费心。” 王太医跪地谢恩,面上是纯然的喜悦,心底却咋舌不已,没想到真是陛下的老来子,他们陛下当真是老当益壮。 梁帝不知太医的误会,看着这个新生的小娃娃稀罕极了。 抱着这个小娃娃,他再次觉得血脉真的是很神奇的东西,他也曾抱过玄昭的长子,却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虞钦只来得及看一眼小蛮奴,就被眼眶通红的男人紧紧搂住。 颈间一股湿热,他拍着安十乌后背的手一顿,使了个眼神让房里的人都出去。 虞钦:“吓坏了,太医说我养的很好,本身底子也不错,生产很顺利。” 他一番劝导,身侧这人不仅没有宽心,反而将他抱得更紧了。 虞钦动了下肩膀,捧起安十乌的脸,果然哭得连鼻尖都红了,认识这么久,他还从未见过安十乌这般情态。 虞钦心里感动又好笑,声音中也带了几分:“你都当父亲了,别哭了,小心我们的小蛮奴知道笑话你。” 安十乌看着他被汗水浸湿的头发,惨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容,心脏一抽一抽的:“早知道我们就不要孩子了,这太遭罪了,以后再也不生了。” 虞钦握住安十乌的手,他之前才觉得安十乌变成熟了,听到他这话忍不住摇头:“他是我们的孩儿,也是上天的恩赐,虽然很痛苦,但是值得不是吗?” 而且他本就不易怀孕,这个孩子已经是意外惊喜,哪里还能奢望,但安十乌能体谅他孕育之苦,总归令人欣慰。 王康抱着孩子回来,就看到这夫夫二人难分难舍,哦,是他家大人又在哄他的小郎君了。 他看了眼怀中还没来得见自己父亲一面的小少爷,十分有眼色的抱着孩子去了隔壁房。 ………… 小蛮奴的到来令往日沉肃寂静的宁王府多了几热闹。 无他,这小家伙实在太能哭了,明明是才出生不久的小婴儿,一点不顺心就嗷嗷大哭。 一开始虞钦和安十乌生怕他身体不舒服,找太医看了却说十分健康。 安十乌观察了好一阵才发现这小东西只刮风不下雨,就是在找存在感,偏偏不论是虞钦还是梁帝都十分惯着他。 他们祖孙在宁王府内其乐融融,丝毫不管外面闹翻了天。 之前虞钦生产的时候,宁王府太医进进出出,李容玉自然也得知了皇帝在外竟然有了新生的孩子。 他这会儿只觉得天塌了,作为郑玄昭的父君,他清楚的知道能力平庸的太子想要登基最大的依仗就是梁帝的意志。
第71章 太子 此前的肆无忌惮是因为他以为自己和梁帝是坚固的盟友,因为梁帝只有郑玄昭这一个孩子。 可一个新生的孩子又带来许多变数,让李王君忍不住猜测皇帝是否对他们李家忍无可忍。 虞钦不知皇帝的半遮半掩让许多人误会小蛮奴的身份,他看着镜中自己一身明黄威势甚严的样子,神色幽深。 安十乌笑眯眯走到虞钦身侧,牵住他的手:“殿下紧张吗?” 今日是梁帝的生辰宴,也是虞钦第一次正式在显露人前的时刻,他此刻清楚的认识到,今日过后,虞钦就要走上另外一条路了。 即便当前局势并不算坏,虞钦虽说是个哥儿,且从小在民间长大,但如今朝廷君强臣弱,他自己在民间也声望极高。 梁帝对虞钦的全力支持足以为他扫除大多数障碍,可皇家的刀光剑影也令人无法想象。 虞钦听出他漫不经心下的忧虑,转头看向安十乌:“我期待这一日很久了,这条路摆在眼前,不走上一遭,枉费上天的机遇。” 安十乌莞尔:“确实要恭喜殿下。” 想了想觉得他家虞大人说的有理,从以后的造反份子,变成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这似乎确实是一条康庄大道。 金碧辉煌的却非殿,太子郑玄昭神色恍然,一旁的太子妃妆容精致,只是依旧无法掩盖眼底的疲惫。 那些大臣将两人的神色收入眼底,心中揣测万分,面上却不动声色。 明明是热闹的宴会,此刻的气氛却失了往日的热烈,之前的朝堂动荡,血雨腥风似乎让大家还有些没缓过劲儿。 唯有头发花白的宗正大人端着酒杯,老神在在。 太尉李谋若无其事敬了这位老大人一杯:“想当初刘琥那个老匹夫还是陛下提拔的呢,没想到他胆大包天辜负圣恩。” 李谋作为三公之一,在陛下还是皇子的时候就是听他忠诚的追随者,陛下的心思他不说能摸清楚十分,三分最起码是有的。 可近一年来,他竟然觉得自己看不明白了,杀那些心思多变野心勃勃者还可以理解是为了太子铺路。 可最近这些时日,陛下无差别血洗的举动令他毛骨悚然。 敢这么明目张胆开口试探的,如今也只有这位追随陛下多年的肱骨之臣,年迈的宗正放下酒杯,视线点了点高高的銮座:“陛下英明神武自然有他的决断。” 李谋顺着他的视线,只看到张牙舞爪好却庄严威猛的金龙,眼眸中的深思转瞬即逝。 “王君驾到!” 李王君一身明黄色宫装,温雅雍容,他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和煦,今日高坐于殿上,又多了几分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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