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城这个地方虽不富饶,但也算不上贫穷,粮食欠收会让百姓日子艰难起来,咬咬牙却也不是活不下去,想来只能是自己近几年风头太盛,碍了有些人的眼。 他平淡的语气也遮盖不住其中的凶险,安十乌不禁抿起了唇。 虞钦一个哥儿走到如今本来就要付出远超常人的努力,否则凭他盘活了蓉城商业,带动整个南平郡的发展,就绝不止如今的官位。 可哪怕到了这个时候还是要有人给他使绊子,这其中是不是也有源于身份的偏见。 还有今日那些村民,他刚才说那些人欺虞钦仁善只是随口刺人,现在想来约莫是歪打正着说中了他们的心理。 虞钦确实手腕厉害,可对百姓同样一片赤诚,他和自己遇到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安十乌注定成不了这样的人,可那份钦佩却是由衷而发。 他想了想,小声道:“善良要有锋芒,退让要有底线,你为他们已经做的够多了,剩下的就看老天爷,不要给自己压上太多担子。” 虞钦未曾料到他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刚步入官场时对待那些不服自己的同僚和下属的模样,约莫是冷漠又犀利,还是第一次有人对自己说不要给自己压太多胆子。 可这个人是安十乌,又让人并不那么意外,他抬眸,深邃的眸光看向对面眉眼认真的青年:“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他几乎可以想象自己在安十乌心中的印象,一心为公,悲悯百姓疾苦,安十乌的认知有时候纯粹得浸染不入一丝灰暗。 虞钦他对百姓有怜悯吗?当然是有的,但更多的却是自己的私心。 他想要权势,名望,他想让那些因为他哥儿身份放弃他的人后悔终生,光风霁月不过是他为自己披上的虚伪圣洁的外衣。 从前他从未觉得这样不好,可看着这人清凌凌的眼神,他下意识选择了回避。 安十乌挪动位置,追随着虞钦的目光,他毫不认同虞钦的话,有人美而不自知,虞钦也看不到自己人格中的魅力光环:“可你本来就是我在这个世界上见过的最好的人。” 见虞钦定定盯着自己沉默无言,安十乌眨了眨眼睛,故作神秘道:“给你看个好东西?” 虞钦视线落在安十乌紧握的拳头上。 “帮我把手绢抽出来。” 虞钦看他一眼,依言去抽手绢,安十乌却突然从下侧抽掉了整条浅绿色的绢帕。 “送给今日辛勤耕耘的虞大人。” 手绢的尽头,一朵圣洁的山茶花蓦然出现在安十乌手中,虞钦愣了愣,眸光微动,半晌,终是接过花朵。 青年眉目含笑,让他本就俊朗的面容越发和煦灼目,安十乌这个人乍一眼看起来聪明、冷静,还带着超出年龄的沉稳,似乎不好糊弄。 可只有和他相熟的人才清楚他骨子里的柔暖偎贴,他或许对有些事情反应迟钝,却又总能在不经意的时候给人惊喜。 就像此刻,鼻尖淡淡的花香让他刚刚略起波澜的情绪逐渐平复,他指尖无意识转动着手中的花枝。 安十乌无法窥见他此刻的情绪,只看到他低头盯着那朵花,抬手虚虚附在花上挡住了他的视线: “我见你院里花开的正好,想着你那么忙碌,都没有时间观赏它,就选了开得最好看的一枝,将它拿给你。” 其实是他想吃铁板烤肉了,这花刚好可以摆盘做装饰,但偶尔善意的谎言可以让大家都开心。 虞钦抬眸,安十乌眼里的心虚实在明显,令他隐约涌动的情绪倏然溃散。 挡在自己身前修长的指尖带了一点灰痕,他拿出手帕轻轻帮他擦去:“今日你护着我,难道我还会吝啬几朵花吗?你喜欢尽管去摘就是了。” 安十乌见他果真没有生气,立刻笑嘻嘻往虞钦面前挤了挤:“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今日英武不凡。” 虞钦看着他倏然抽回的手,轻声嗯了一下。 安十乌握着宝剑出现的那刻像极了他年轻时在书中看到快意恩仇的少年侠士,那一刻他的心似乎都定了下来。 他声音虽轻,却毫无迟疑,安十乌英气入鬓的剑眉瞬间变得活泼起来。 只见他左右扫视,视线忽然一定,献宝似的拿起刚刚随手丢下的长剑递给虞钦:“这把长剑送给你,很漂亮吧?原本是打算作为你的生辰礼,可惜今天弄脏了。” 那上面的宝石玛瑙可是他在箱子里挑了好久才凑齐的颜色,安十乌掀开车帘,任由阳光照入,原本古朴冰寒的长剑瞬间五光十色,熠熠生辉。 虞钦看着横在手中珠光宝气的剑,脑中却是安十乌刚才一剑封喉轻易宰杀了一只羊的利落干脆。 他握在手中随手一挥,马车里的小茶桌瞬间被削下一角 似乎没有想到这剑这样锋锐,他愣了一下,下一刻神色变得凝重:“这宝剑锋利无比,世上仅有,你真的要送我吗?” 虞钦识货的表现极大满足了安十乌的虚荣心,他微微扬起眼尾:“它比一般的青铜巨剑还有铁剑更加轻便锋利,我就是想着你能用上才让匠人打制的,你拿着吧,之前你不是也送了我很多礼物。” “下次谁要是捣乱,你就自己拿剑戳他,实在不行你就和我说,我也会去帮忙。”安十乌此刻极为膨胀,沉浸在自己一剑吓退那些人的功绩中。 虞钦看着他飞扬的眉眼,笑了笑,没有去询问安十乌为什么能拿出这样锋利的宝剑,玉白指尖捏着手帕一点点擦拭着剑锋。
第25章 二死一伤 对于即将到来的安二叔一家,安十乌暂且不知。 那日之后,虞钦愈发忙碌起来,安十乌也跟着老爷子进进出出不得消停,只有每日清晨他在小竹林晨练时两人会短暂的打个照面。 原本的生活没什么大的改变,府里的下人对安十乌也更加尊重谨慎,就是偶尔碰上虞熙,对方会用复杂的眼神看向自己,总会让安十乌纳闷半天。 距离两人婚期只剩下半个月的时候,安十乌依旧活蹦乱跳,这让老爷子狠狠松了一口气,刚好老友约他出去喝酒,他想着带上安十乌也松快一次。 安十乌严肃拒绝了他的邀请,并抬手发誓绝对不会出去瞎转悠,等老爷子出了门,他放下手里的账本,整个人摊在椅子里,仿佛骨头被人抽走了似的。 墨竹正好端了一盆酸笋汤,见到安十乌这个样子出声安慰道:“公子,喝口汤吧,等熬过婚礼就好了。” “都说了那只是巧合。”要么就是人为,只是这个话安十乌不好说出口。 别看虞府的一众人面上喜气洋洋准备婚事,安十乌却知道他们私底下甚至设了赌局,所有人都在猜测安十乌到底能不能撑到成婚的时候。 老爷子和他形影不离大概也是为了就近照看,虞夫人更是直接请了一位大夫,以便能随时应对所有意外。 这下安十乌是真的被勾起了好奇之心,他当然不相信那所谓的克夫说法,按道理府中的这些人也不该是深信不疑的态度。 神仙方士在梁朝以前确实是主流,君王受命于天,遇到难以决断的政事、军伐都会占卜问祭天地,往前百年都是这样的传统。 但本朝的开国皇帝显然不相信这些,他推翻了陈国建立梁国后就向天下揭露所谓的国师不过是骗子,为避免后人重蹈覆辙,自此废除了这一职位,之后在这片土地上大行变革之法。 而今他们的这位君王比之他的父王更加强势威重,在变法强国后,他一声不吭攻破了接壤的燕国,至此梁国的疆土进一步扩大。 不久前还下令收国内所有道观寺庙为育婴堂,那些一直夹着尾巴的道长方士如今正式收归国有,成了看顾孤儿的主要力量。 上行下效,从前盛行的神仙方士学说至此才算真正遏制,从官场到民间,几乎荡然一清,大家对这些阴阳学说嗤之以鼻,安十乌了解到这些的时候挺佩服这位君王。 上次虞夫人请个“高人”还知道偷偷摸摸,可见哪怕是后宅妇人辨不清真假,也知道轻重。 墨竹跟了安十乌这么久,见他依旧不以为意,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您只是听别人说所以不在意,我却是亲眼所见。” 安十乌挑眉,才想起来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还是管家的儿子,也算从小在虞府长大。 “虞公子第一次定亲的那位,在和公子出去踏青之后,回去就倒在了家门口,当天晚上没什么征兆便过世了,无病无伤原因不明。”墨竹粗狂的声音有些沉闷。 他情绪肉眼可见的低沉,安十乌不免出言安慰:“或许只是大夫水平有限,有些病症根本查验不出。” 墨竹就知道他会这样想,一边掀开盖子为安十乌盛汤,一边道:“他平时身体好极好,骑马射猎也是一把好手。” 说起来那位薛郎君才华横溢,文武双全,家世、人品也都十分出众,却偏偏对二公子情有独钟。 自薛郎君去世后,二公子独身数年,当时很多人都赞他情深义重,不过二公子对他家主子也很不错,死人会被遗忘,但年轻好看的郎君却是活生生的。 这般想着,他忍不住看了安十乌一眼。 安十乌以为他是怕自己不爱听这些,轻轻叹了口气:“后边的那位呢?” 墨竹继续道:“第二位定亲的公子,是夫人特意挑选的更擅武的徐家郎君,他是徐校尉的儿子,十四岁就入了军营,力能扛鼎,百步穿杨。” 这次的订婚对象各种条件综合来看似乎更加出众,想必虞钦已经崭露头角。 世人从来都不傻,嘴上再议论纷纷,他们也不会因为对哥儿的惯有轻视而忽略一位手腕卓绝,政治才能出众的潜力股。 安十乌探身接过汤碗,浅灰色的陶碗中,嫩黄的酸笋格外鲜亮可口,咬进嘴里新鲜脆爽,不枉费挖它时花了那么大功夫。 “公子。”墨竹说得认真,见安十乌还是漫不经心的态度,重重喊了一声。 安十乌知道他的好意,放下碗,正襟危坐:“虞哥自己也喜欢这种强壮英武的类型?” 听墨竹这样强调就知道这位徐家郎君身体不是一般的结实,只是没想到虞钦竟然也会喜欢这种类型的。 “徐郎君英武不凡,当初有不少女子和哥儿都喜欢他。”墨竹现在特别佩服他这位主子波澜不惊的心态,除了有时候不着边际了些,倒是和二公子十分相似。 不同之处大于是二公子不会对这些闲碎的事情感兴趣。 见安十乌若有所思,他顿了顿继续道:“这位郎君在和公子正式交换庚帖那日骑马摔断了腿,一朝沦为废人,之后一蹶不振远走他乡。” 安十乌这次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他隐约听过虞钦的三个未婚夫,死了两个,残了一个,有了两个前车之鉴,第三个总会小心再小心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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