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腰上的那只手僵了僵,显然是被他这句脸皮厚出天际的“哥哥”惊住了。 憋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滚。” 看来是还在生气,谢凌笑起来,落地看了一眼远处翻腾的熔金巨兽,火焰在这一刻烧到了最高点,巨大火舌顶端的暗紫光晕逐渐转为普通阳火的橙蓝色,热浪中最后一点冷意也消失了。 焦臭的雪落了下来。 谢凌收回目光,笑了一下:“炼化了那么多怨魂,超度人还是第一次,手生得很,还是要带给无妄那秃头看看。” “……”殷回之擅自从他的话里剥出一层意思,稍有软化的神情再度冷下来,“你还是要走。” 从谢凌说出“爱人”两个字的那一刻,殷回之便无法不抛开疑心和怨恨,开始迷茫谢凌的目的。 也许这一切的举动都只是想告诉他,站他面前的是一只鹰,不可能被他圈养。 谢凌拂去他肩头的雪片,然后将他揽进了怀里:“现在先不走,抱一下。” 殷回之表情很难看,但最终还是没有推开,于是谢凌又得寸进尺地低头,试探性地碰了一下他的唇。 带着焦糊气息的雪片落在他们交缠的呼吸间,实在算不得好闻,但谁也没有主动退开的意思。 …… “那个……你们还没好吗?”陈平舟尴尬的声音在远处响起,带着忐忑和无辜。 殷回之和谢凌应声分开,谢凌抬手,慢吞吞地用拇指在他唇角揩了一下,才扭头毫无温度地看向陈平舟。 陈平舟不期然瞥见谢凌那张其貌不扬的假脸,又忍不心偷瞄了一眼殷回之红得奇怪的唇,心说仙尊得是多喜欢这小子,这都能下得去嘴。 正想着,触及谢凌凉飕飕的目光,他瞬间收回视线,缩了缩脖子,指着自己腿上靠着的老头:“贤弟,实在不是我不长眼,是你们再不分开,这老头就要死了。” 殷回之快步走过来,探了一下老者的脉息,着实微弱,恐怕连最轻的灵力渡入都受不住了,他划破手指给人喂了点带灵力的血,老者的呼吸着才渐渐恢复正常。 陈平舟头疼道:“镇子烧了,其他人也死了,这老头怎么办?” 殷回之递了一只袋子给他:“这里面有灵石和钱币,等他醒了给他,是走是留问他自己。” “也只能这样了。”陈平舟点头,把活接下后,就带着老头识相地先找个地落脚去了。 谢凌凑近,推了推他的腰:“我们也走吧。” 殷回之不冷不热问:“去哪?” 话音刚落,大地兀然震了一下,瞬息即止,但殷回之立刻捕捉到了震源,他抬眼看去,千里之外最先出现的是光的异变,模糊的山脊线泛起珍珠母贝般的冷光。 而后那山沉了下去。 雷声乍然撕裂天际,并非寻常的轰鸣,而是陆地板块在哀嚎时被拉长的低频震颤,整条山脉的岩骨都在坍缩。 而后眉心狠狠一痛,眼前骤然黑了下去。 若非识海被拉扯控制的感觉是可知的,他几乎都要以为这是地动后的天黑。 始作俑者在身后轻轻接住了他,他却无法像从前那样产生愤怒,而是毫无缘由地感到了恐慌。 对未知的恐慌。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谢凌握住了他冰凉的手,似是让他别怕,他听见谢凌不甚清晰的声音。 “乖一点,阿殷。”
第84章 此间劫·九 这次地动幅度极大,波及不少仙门的辖地,很快惊动了仙盟。 这种一看就是纯粹自然灾害的事不必通过大会,仙盟下级机构直接派出了救援队,灾民很快安排妥当。 因灾害发生的时机敏感,仙盟有意控制民间言论,不准讨论传播“天劫”之说。 然而没想到这只是开始。 事情息止的第二日,大陆之东便遭受了严重的海啸台风,侵害范围前所未有的广。 这下连仙盟中都有在心里嘀咕的了,更别提平头百姓了,一时之间流言愈传愈猛。 殷回之解决完水西镇鬼火之事后就没有露过面,也不知道是真不在意流言蜚语还是躲避冷处理。 总之殷回之没发表态度,其他人怎么想的都有。 逍遥门大张旗鼓地宣布,严禁属本门管辖的州县议论诋毁启微仙尊,违者依令拘捕。 这一手实在是莫名其妙,甚至看起来像此地无银捂人嘴。 于是当天夜里,褚回铮便以“叙旧论道”的之名给逍遥门递了拜帖,逍遥门当即撤了这条新规,但消息已然不胫而走,传遍了大小十四州。 魔域乐的看观澜宗的笑话,修真界内却是真乱了。 话说多了,总有人当真,尤其在身处旋涡中心的人始终不肯露面的情况下。 真正爆发,是在第三日的晌午。 修真界南突然涌现一股极为强烈的魔气,这几天大家本就提心吊胆,得知只是魔气涌现后反而松了口气——肯定是老生常谈,魔修作祟。 但派人赶去一看,才发现根本不是什么魔修,而是地脉断裂。 可地脉里装的是灵力,再断裂也不该涌现魔气啊! 第一个发现这件事的,正是前几日刚同殷回之处理过水西镇火灾的陈平舟。 他心下一沉,终于开始认真审视天机阁口中“天劫”,判断其为真的概率有多大。 他与殷回之近距离相处过,真切觉得这位仙尊一身正气,且外冷内热,是个不可多得的正道领袖,只怕是天机阁真有几分卜知未来的本事,却移花接木将罪因嫁接到殷回之身上。 因此他想先将此事压下,暗中送禀观澜宗。 可局势没有给他机会。 天机阁已先他一步昭告天下:天劫步步紧逼,三灾已至,灵魔妖力正在暴动,接下来就是生灵涂炭,天穹撕裂。 陈平舟无法承担隐瞒之责,原封不动地将事实禀回了仙盟,这一禀竟不是他一人,原来其他地方也出现了类似古怪之事。 不光是魔息,还有肆意流窜的妖力、怨魂,就连雷鸣的频率都增加了。 与此同时,天机阁主露面了。 从前天机阁总是行踪诡谲,行事颇不合群,如今却开诚布公地袒露了驻地位置,包括所持神器天机晷的功效,使天劫一事看起来更像真的了。 天机阁主最终宣布:唯有将劫眼血祭天道,才能阻止这场灭世的灾难,因为劫眼本身就是天道的一部分,为天半子。 并坦言,天机阁已测算出穹裂的大致方位,已派阁内成员在该处修建祭天台。 仙盟质问其用意,莫非是想靠此计光明正大取走仙盟盟主的性命。 天机阁主却表示:他只尽人事,仙盟最后的抉择与判断,他都无法左右,也不会左右,正如他无法左右天命。 - 归元宗禁地,一座房屋隐蔽在山石间,屋内弥漫着淡淡的铁锈腥气。 谢凌伸手,为沉睡中的人抚平眉间。 躺着的殷回之的脸色很白,嘴唇没什么血色,像刚经历过某种剧烈的痛楚,眼睛闭得很紧。 于是谢凌轻轻握住了他的手,给他背后的伤口又上了一道加速愈合的法术。 门被敲响,外面传来无妄的声音,语气温和客气:“谢施主。” “进吧。” 谢凌姿势不变,视线也没有挪开,因此无妄进门看见的,便是穿着中衣的青年坐在榻边,垂眸望着躺在床上的人,视线是无妄从未在此人身上见识过的温和与宁静。 无妄着实惊了一下。 倒并非因为这两人一模一样的脸,而是因为床榻上殷回之乌黑的发。 都是修士,无妄多少能猜到殷回之少年白发是曾经透支灵力造成的。 这种情况虽能用障眼法术遮掩一二,却极难彻底逆转,代价甚是难计。 无妄轻叹:“老衲当初眼拙,谢施主待仙尊还是颇为怜惜。” 从秃驴嘴里听见这等话实在是令人牙酸,谢凌抬头似笑非笑地扫了无妄一眼。 无妄也不怕他,微微笑了,调侃:“不然为何多此一举,难不成天机阁主还能猜到谢施主要偷梁换柱,特地找到这里来?” 谢凌轻嗤:“你如今说话倒是不装菩萨了。” 无妄笑容微收,摇头:“人生苦憾,最后的日子,懒拘小节。” 他停了捻佛珠的手,目光忽然顿住,看着谢凌渗出血的中衣:“谢施主,你的背……” 谢凌语气随意:“无碍。” 这些日子谢凌没有离开过,一直守在这里,还找他讨了一堆贵死人的药。居谢凌自己所说,是要准备好一些“身后事”。 无妄能猜到这后事多半全在殷回之身上,刚刚进门他就嗅到了修者熟悉的血腥气,只是并未作声。 他与谢凌结识得比许多人以为得都要早,早在八十多年前,殷回之还未拜入谢凌门下时,谢凌便到访过归元宗了,与他定下今日之约。之后每次正道与谢凌发生冲突和交手,无妄都在其中划水。 同样,很早无妄就知道了两人身份的秘密,不过那时谢凌对殷回之的态度同如今可是天差地别。 无妄眼前闪过从前青瑾会上种种,最后定格在少年时心高气傲的殷回之红着眼捏碎仙骨的画面。 无妄一默,心中猜到了什么。 他摇头:“老衲还是愚钝,这岂止怜惜,分明是一世情深。 否则怎会舍生又挖骨,执拗拼凑出一个完全如初的人。 “……”谢凌被他酸得忍无可忍,“你要不出去找点事做,天劫前这几日少来烦我。” “是老衲多嘴,”无妄笑着道,“今日来其实是给想谢施主送几个仆侍,外面的侍卫笨手笨脚,仙尊离了人怕是不行。” “不必,”谢凌直接回绝,又蹙眉改口,“罢了,挑一个动作仔细的,我再安排一个人过来替我照看。” 无妄颔首,便告辞了,门外的关门弟子悟生迎了过来,沉默地缀在他身后。 半晌,悟生才涩声问:“师尊,我们身上的诅咒真的可以消去吗?” 无妄在弟子面前并不总是慈悯的,甚至称得上严厉,他静静地看了悟生几息,悟生慢慢低下头:“弟子不该问,弟子知错。” 无妄收起念珠,轻轻抚了抚小徒弟的头顶:“能。” 他不喜欢犹疑不定,既然选了,就要认定做的选择走下去。 归元宗始于佛法,因佛门中人悟性非凡,最早便会利用天地灵力。 后来始祖为心中抱负,自建宗门,入世沾血。始祖及门人因佛法而率先闻道,最后却因权欲念珠染血违背禁律,此后世代受神佛诅咒,不得善终,不得长命,即便修为再高,也改变不了。 因而民间有声音暗中称他们为妖僧、短命鬼。 可若不染血,如何自立世间,若不动戈,如何真正灭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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