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舟说话不算死板,但也够不上圆滑,直白点来说就是不大聪慧灵敏的普通人,谢凌恭维了他两句,他便有些飘然,继而被谢凌引导着上前开路了。 谢凌走在殷回之身侧,压低声音笑盈盈道:“一段日子不见,仙尊心性比从前好了许多。” “滚。”殷回之阴恻恻地吐出一个字。 谢凌似乎颇感失落:“我还以为仙尊是想变着法子让我出来,看来是我想多了。” 殷回之舌尖尝到了一点血腥味,不知是哪块口腔被咬破了。 但谢凌仿佛感知不到他的情绪,也察觉他这些日子的变化,他让谢凌滚,谢凌就真的懒洋洋地走到他前面一点,有一搭没一搭地观察周边的情况,没再分一点注意力给他。 殷回之轻轻舔了一下干麻的唇瓣,然后收回目光,当谢凌不存在,独自检查了几间损毁严重的倒塌房屋。 不多时,陈平舟在前头看完一圈,快步走了回来,向他禀报:“仙尊,方元两里都没发现尸体,似乎是被人刻意藏了起来。” 说到这,他有点忧惧:“会不会是天机阁的人做的?我们走了这么远都没看见所谓的聆音士……” “不好说,”殷回之停在一间损毁得没那么彻底的房屋前,“先进去看看。” 步入废墟,殷回之的目光率先扫过残壁上挂着的铜镜,和墙角处似乎只是杂乱堆放的石块。 谢凌也跟了进来,顺着殷回之的视线看去,啧道:“难怪这村子阴气这么重。” 殷回之头都没偏一下,根本没有理他的意思,不过他这么一说倒是点醒了陈平舟:“说起来,镜子确实是不好对着窗的,一家倒也罢了,我方才在前面看的两个屋子似乎也是这样。” 殷回之抬手用灵力拭去铜镜上的黑灰,昏黄的镜面照出扭曲形变的人影,和雾蒙蒙的窗外,无端森然。 他摘下铜镜,翻过来,背面果然有东西。 陈平舟也凑过去,看见背面铜板上用朱砂画了一道符文,喃喃道:“这是阴阳避邪符啊……不对,多了一笔?” 陈平舟皱眉,他身为剑修不太精于符箓,但这符文不算生僻,明显能看出阳眼旁边多了一点。 是画错了吗? 殷回之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一笔之差,阴阳转换,招鬼。” 他的目光再度落到墙角:“铜镜对窗,青石镇鬼,只进不出。” 一旁的谢凌懒洋洋出声总结:“可见阴火的燃料,是镇民们亲手养起来的。” 一头雾水的陈平舟总算听明白了,但还是有些懵,搞不懂这两人怎么对这些邪里邪气的东西了解得这么清楚,一看就能理清始末。 是他太浅薄无知了吗? 看来臻至高境不光要专心修炼本命之道,还要熟知百家杂事…… 这样一想,陈平舟气馁之心消解不少,反而坚定起来,念头愈发通达了。 殷回之往里继续走了几步,看见灶台边的米缸。米缸的厚木圆盖已经被烧成了焦炭,但缸里除了碳化的木块,没有其他。 他轻轻道:“这家人还活着。” 说完,他召出封月剑,食指轻轻点了点鞘身,封月立刻跃出剑鞘,可能是极少被殷回之召出来的缘故,它一时有些兴奋,在殷回之手边扭来扭去。 殷回之无奈轻叹,抬手轻轻抚了一下剑柄,封月立刻像受了什么极大的鼓舞,嗡鸣一声,迅速绕着屋子飞了一圈。 这套默契的小动作看得陈平舟忍俊不禁,甚至从殷回之身上看出点不同平日的少年意气来, 封月剑很快回到殷回之面前,横着浮在空中,指了个准确方向。 殷回之将它扔回鞘中,言简意赅:“走。” 陈平舟立即要跟上,侧头发现谢凌还立在原地,似乎有些出神,他碰了碰对方的肩:“发什么呆呢,快跟上啊。” 殷回之已经走出去很远,背影看起来很冷漠。 谢凌收回目光,笑了一下,没头没尾低低道:“时间过得真快啊。” “……”陈平舟受不了他这种半截入土的语气,不轻不重地推了他一把,“赶紧的,仙尊等我们呢。”
第82章 此间劫·七 沿着封月剑所指的方向,三人来到了镇子南边的一座建筑。 虽然也经受了大火席卷,乍一望去一片焦黑,但烧得没那么严重地方依稀可辨红墙青瓦,漆面光亮,看起来有定期修缮。 殿门上题着一对字。 “香火绵延祈万世,福泽广被佑千秋,横批是……太平长宁,”陈平舟蹙眉低声念出来,“像祠堂常用的楹联。” 他念完,发现没人接他的茬,殷回之就算了,本来也不爱说话,可归元宗那位“殷贤弟”也不吭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左边一个冷脸上司,右边一个心不在焉的走神同事,中间是不甚聪明的自己,陈平舟隐隐有点绝望。 他深吸了一口气,试图从这副楹联上看出更多信息。 太平长宁…… 还没推理两秒,左右两个不吭声的人突然抬了头,同时朝庙殿内走去。 迈的甚至是同一条腿。 “……” 明明这两也没交流,但陈平舟莫名有种自己被排外了的感觉。 他晃了晃头,把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脑壳,跟着两人一起走了进去,没再管门口的楹联。 比起外头,摆了许多木制品的内殿显然焚烧得更狠,地上的焦炭成堆成堆。 这间庙里的腐臭气比来时的路上更大了一点,但又有不太一样,还掺杂了淡淡的血腥气,在潮湿的空气中和焦糊味发酵在一起,简直令人窒息。 抬袖捂住口鼻,朝大殿神台看去,台上没有摆神佛人像,而是放了一座直径约四尺的石雕,形似日晷。 正是天机阁的标志□□物——天机晷。 晷面分内外两圈,外圈刻有八卦符号,内圈镶嵌八颗可旋转的灵石,每颗有八个面,分别对应金木水火土风雷光。 晷针为一根青铜指针,末端刻着一个头戴兜帽的侧脸,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天机阁主。 陈平舟看得聚精会神,心想这晷外层机关看着倒不难,就是普通的八卦归位和属性对应,但是那指针……该往哪指呢。 他一抬头,发现谢凌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了殷回之身边,偏过头笑吟吟道:“仙尊,需要我帮忙吗?” 仙尊面无表情,仿佛聋了。 气氛冻人,陈平舟把到口的推测咽了回去,搓了搓胳膊,往后退了半步。 殷回之扫了一眼脚下的青砖地面,目光在周围一圈略宽的砖缝上停了两秒,然后将封月剑递向身后的陈平舟:“拿着。” “嗯?……好。”陈平舟愣了一下,以为殷回之是觉得拿着剑扭机关不方便,不做犹豫便接了过来。 殷回之走到石晷跟前,伸手将最外圈的八卦层转了半圈,石晷发出很细微的一声“咔哒”。 几个呼吸的功夫,殷回之就将八颗灵石全部转成正确的方向,冷白的指尖最终落在了指针上。 陈平舟呼吸微凝,捏紧了手中的封月。 殷回之动作利落,快速推着指针转了半圈,指向了“离”火的卦位,指针归位的一瞬,石晷再次发出一声细小的“咔哒”。 陈平舟立即惊疑不定地皱眉,他没想到答案不是水西镇临水而建对应的“坎”,也不是是天机阁对应的“乾”天,而是……象征着火的“离”卦。 是巧合吗? 殷回之侧目,视线和谢凌相撞,谢凌的目光很平静,没有半分惊讶或其他,只在他看过来时弯了弯眼睫。 地面忽然剧烈震动起来,石板大开,脚下一空,拉拽感猛地传来,殷回之早有准备,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谢凌的手腕,强悍的灵力硬生生压过了地底的诡异吸力,将他们一点一点平稳地放了下去。 周围一片黑暗,浓重的血腥气灌入鼻息,靴底落地的声音十分湿黏,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不好的东西。 落地殷回之就松了手,但被他松开的那只手腕却敏捷地调转方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谢凌虚伪的声音在身侧响起:“仙尊、陈兄,你们在哪?我看不见有点害怕。” “……”殷回之狠狠甩了一下袖,没甩开谢凌狗皮膏药一样的爪子。 “贤弟,我、呕——在这。”黑暗里传来陈平舟虚弱的声音,“仙尊……仙尊在哪?” 殷回之用空着的手捏了个诀,眼前一瞬间明亮,两丈之外,陈平舟被封月托着腰腹,恹恹地挂着,脚尖虚虚点地。 这地方的吸力太古怪,陈平舟的修为根本抵抗不住,要不是殷回之提前把封月剑给了他,在关键时刻托了他一把,他现在十有八九已经站不起来了。 就是托的位置不太好,胃水都快被压出来了。 陈平舟平复了一下呼吸,朝光亮的来源看过来。 包裹着殷回之指尖的手掌瞬间松开,殷回之的余光中,那人身影甚至后退了半步。 唯恐叫人看见。 殷回之冷淡垂眸,空荡荡的手指缓缓并拢,掩回袖子中。他上前去,扶了一把脸色煞白的陈平舟,陈平舟连忙把封月剑还他,被他推了回去:“先拿着吧,此地诡谲。” “多谢仙尊。”陈平舟眼里闪烁着动容和感激,认真道。 他彻底改变了一开始对殷回之的刻板看法,这一剑虽然差点把他隔夜饭挤出来,但也让他看出来殷回之其实是个面冷心细的人,和仙盟那些只会打官腔的老东西完全不同。 毕竟在修真界,不是谁都愿意把自己的本命剑交给别人防身的。 周围是不规则的石壁,若非他们从掉下来就没怎么转悠过,恐怕连东南西北都难分清。脚下是泥泞猩红的土,软烂得像被鲜血浸过一样,陈平舟看得眉头直抽,转头却见刚刚喊怕的谢凌直接蹲下来,捻了一点在指尖。 “……” 归元宗的人真够生猛的。 谢凌从袈裟下的交领中取出一方小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道:“别紧张,只是鸡血。” 陈平舟:“……” 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殷回之看了一眼地上模糊不清的痕迹,视线一寸一寸扫过石壁,最后停在一个方向。 他走上前,手掌覆上去,直接暴戾的灵力喷涌而出,障眼法连着封印同时分崩离析,露出真正的石门来。 推开石门,浓烈血腥味气的来源暴露出来。 简陋的石砌室中,摆着大大小小的缸,缸里盛的全是血液,色泽有深有浅,似乎来自于不同的动物,有的缸已经半干,露出底下敲碎的骨头渣。 陈平舟看了一眼眉头,紧得能夹死苍蝇:“这些是什么,牛羊骨?” “那倒不至于,”谢凌拍了拍他的肩,“这些是人骨。” 陈平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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