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眉眼隐匿在袅袅的烟雾后面,看不真切了。 以前是抽烟的,陆珩后来坦白过,所以池砚之并不意外。 只是心疼。 他不再抽烟是因为经历了前世的大火。 陆珩的手一直在抖,又被强行压制,这种滋味池砚之经历过。 不好受。 终于再次感受到他的目光,陆珩吐出一口烟,不解地看他一眼。 像是疑惑他为什么还在这里,又觉得不关自己的事,所以没问。 然后动了。 往另一边挪。 觉得自己不管在哪里抽都会影响到池砚之,所以干脆走进小雨里。 池砚之跟上去,追到他身侧,把雨伞偏向他那边。 陆珩顿住脚步,掐灭了烟,满脸不耐烦,用N国语飞快骂了句脏话。 “你还有事?” “陆珩,”池砚之转过身,和他面对面,“你饿不饿?” 陆珩上下打量他。 池砚之毫不怀疑这个阶段性格“恶劣”的陆少爷会直接把钱拍在他脸上让他滚蛋。 陆珩恰有此意。 对上温和清亮的眼睛时脑子瞬时一片空白,摸兜的动作跑偏,整段垮掉。 陆少爷脸上迅速划过一丝尴尬,又聚拢起略显傲慢的姿态,嘴巴倒是很乖:“饿了。” 其实不饿。 池砚之看得出来。 发病之后没那么容易饿的,陆珩看起来什么胃口也没有。 陆珩是觉得他饿了。 “我门禁卡丢了,回不去宿舍,”池砚之拿出当时的自己绝对不会有的主动来,“你收留我几天,我给你做饭,行吗?” 陆珩觉得自己是脑子有病但不是傻了。 这是什么新型诈骗吗? 于是就答应了。 十分钟后和池砚之并肩站在N国超市的蔬菜区。 看着仔细挑选蔬菜的池砚之,陆珩有点恍惚。 他完全不排斥这个Omega。 更不介意收留对方。 毕竟刚刚分化就出了那种事,要是真没地儿去,那也不能不管。 可是…… “阿……砚?”孩子显然不适应上来就是昵称。 但池砚之没告诉他全名。 “嗯?”池砚之挑了一把嫩生生的小青菜,头也没抬。 “我是Alpha。” “我知道。” “你是Omega。” “嗯,怎么了?” 陆珩不知怎的就有点生气:“我一个人住,你就这么跟我回去,不怕我做什么?” “?”池砚之直起身,“可你还小。” 陆珩这傻小子连他怎么知道自己年龄的都不问,还自以为很有戒心。 “我明天就生日!” 真可爱,不知道他在急什么。 差点忘了。 明天十一月七号,是陆珩的生日。 他来得刚好。 到公寓门口陆珩才想起来一件事。 ……他的房子似乎不太能见人。 也不知怎么回事,看见池砚之他就五迷三道的。 对方说什么他都想听话。 从来不带人来他的公寓,所以完全没考虑过环境好坏的黑毛陆珩露出了一点白毛小狗样式的无措。 “很乱?”池砚之问。 “嗯,”陆珩老实地点头,“你等我半小时我收拾一下……” 可N国治安一般,这栋楼里也没住几个好东西。 “没关系,我……”不介意。 话没说完陆珩就把门打开了。 “不是要我等吗?” “算了,外面不安全,你一个Omega……”陆珩进门先跑去开窗户通风,说的话越来越小声,“面子和你的安全我还是选……” “选我。” “嗯,选你。” 池砚之眼眶红了,毫无征兆地抱住陆珩。 他说:“我爱你。” 不行。 根本忍不住。 从见到陆珩的第一眼就想抱他了,能够忍到现在已经是忍者级别的了。 别人少年时都是郁郁青葱的,他家陆珩却是灰色的。 谁说这孩子性格差的? 分明只要给他一点好,他就会露出柔软的肚皮给摸。 陆珩僵了一瞬,轻推他,连语气都变得温和了:“你怎么了?是不是分化的副作用还没缓过去?那我们叫外卖吧,今晚不做饭了。” 池砚之抱得很紧,用想要把人融进自己身体里的力度。 陆珩不明所以,却贪恋这种虚幻的、被人温暖着的感觉,轻轻闭上眼睛。 僵硬着,没有回应这个拥抱。 这顿晚饭到底是没有吃安稳,因为吃到一半,陆珩突然把桌子掀了。 事发突然,池砚之没有来得及拦他。 手边能够到的东西都被陆珩砸得粉碎。 小Alpha像只困兽,带着对一切的毁灭欲。 他的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压抑的低吼,黑檀木失控地倾泻而出,眼底一片血红。 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大,小Alpha剧烈喘息着,猩红的眼睛扫过屋里的一切。 最终落在池砚之身上。 目光似乎清明了一瞬,又变得浑浊起来。 黑檀木随着他的靠近越来越浓,不似池砚之长久以来习惯的那样沉稳温厚,反而显得暴躁。 像是快要烧干的柴。 泛着苦味,要带着陆珩一同化为灰烬。 池砚之向前,无视对方的排斥和推拒,坚定地把人按在怀里。 “没事了,”他说,“陆珩,这次换我在。” 第223章 他释放出刚刚分化还略显青涩的信息素,超高的契合度立刻产生共鸣。 陆珩找回些理智,喘着粗气推他:“信息素不是这么用的,你刚分化,还不能……” 被抱得更紧。 在一片狼藉的室内。 花了好些功夫才让陆珩彻底平静下来。 池砚之不敢松开他,用清瘦的身体撑起陆珩不断下坠的重量:“或许有点匪夷所思,陆珩,我是你未来的爱人。” 这一定是新型诈骗。 陆珩混乱地点头:“行。” Alpha轻松挣脱Omega的怀抱,指给他卧室的方向:“你去睡。” “那你呢?” “我睡沙发,你……算了,我一个人静静,”陆珩无法接受自己的失态暴露在如此纯净的一个Omega面前,态度变得有些强硬,“你去吧。” 原来这么无力。 陆珩面对他的推拒时也是一样的感受吗? “不行,我知道你没缓过来,”池砚之比他更强硬,“你看着我。” 失焦的瞳孔乖顺地看向他。 池砚之看到另一个自己。 自厌到发狂。 ……或许比他更严重。 房间茶几上的烟灰缸里都是烟头,沙发边的酒瓶在刚才发疯的时候摔碎了好几个,剩余的歪歪斜斜地堆着。 没有倒干净的酒液流淌到地板上,黏糊糊的一片。 地上散落着废弃的画稿,有些看起来已经很完美了却被用血一样的鲜红颜料画了大大的叉号。 这些池砚之都不陌生。 陆珩一定经常否定自己的一切。 地狱一样的十四岁才过去三年,陆家人就把陆珩送到国外来交换。 住在鱼龙混杂的地方。 异国他乡。 孤身一人。 别说喝醉,陆珩就算喝死在这里都没人能第一时间发现吧。 陆珩最终放弃挣扎,躺倒在一片狼藉的地板上,轻声道:“对不起,吓到你了。” 说完这句话整个人就失去了生机。 他从没让人见过这副样子,池砚之是个意外。 反正……会走的,以后也见不到。 他只在N国留学两年而已。 池砚之跪坐下来,揽过陆珩的肩膀,让他躺在自己的腿上。 年轻的Alpha无比顺从,像抽干了所有的力气,被他一抱,头颈无力地后仰。 蹙着眉努力使自己的眼睛聚焦。 可惜失败。 信息素契合度太高了,年轻的Alpha对此一点抵抗力都没有,慢慢浸在橘子海里。 黑眸变得疲倦。 就那么睁着,有十几分钟失去意识。 然后干呕,瘦削的胸膛挺起又落下,张着嘴却无法呼吸,身体剧烈颤动混合着不时的抽搐。 浑身渗出虚汗。 喊叫。 积滞在胸腔的情绪无法释放,越来越窒息。 池砚之问了好几遍药在哪里,陆珩才勉强给他指了个方向。 池砚之找来一看。 安眠药。 只有安眠药。 拆封没拆封的混在一起,满满一抽屉。 四五种。 愣是一点镇定剂都没有。 陆家甚至没想过要给陆珩好好治病。 哪怕是他们把他害成这样的。 现在不能吃安眠药,就只能用信息素。 陆珩在当下与过去中不断轮回,身上的衣服汗湿了,意识时而清醒时而不清醒。 就是不肯睡觉。 就是不肯闭上眼睛。 他快被自己折磨死了。 他一点都不想这样……今天家里有客人。 他唯一一个客人。 “你骗我。”池砚之把他往上抱了抱,侧脸贴着Alpha汗津津的额头,“你说你没有太难受。” 其实不是欺骗。 发作过后就会忘记当时曾有多么痛苦,这是大脑的保护机制。 他有信息素,所以能够安抚陆珩。 可如果他没有来呢。 十八岁的池砚之自顾不暇,谁来救救十八岁前夕的陆珩呢。 “没,我睡不着觉。”陆珩突然解释,他以为池砚之说的欺骗是指那些药里没有对症的。 他还那么年轻,是最好哄的时候,脆弱时心理防线最容易被击溃。 在逐渐稳定成熟和年长灵魂融为一体的柑橘海中,变成苍白的颜色。 他像荒漠里缺水干枯的树。 他没比池砚之过得好。 池砚之亲眼看到了,陆珩是死寂的。 所以他后来变成“二世祖”的样子也得花费不少努力吧……他起码要让自己从灰烬再长回成一具行尸走肉的躯壳。 如果陆珩不曾努力自救过,那他们两个大概都要失去幸福的可能了。 感谢陆珩。 也感谢同样坚持了一天又一天的自己。 池砚之低头去吻冰冷沉默却死活不肯闭上的眼睛。 有点负罪感,毕竟陆珩还有半个小时才满十八岁。 得救救他。 陆珩被这个干净的吻刺激得有些崩溃。 左躲右躲说“我脏,你别这样”。 “陆珩,我是你未来的爱人,你以后是要和我在一起的,”池砚之说,“我吻我的爱人天经地义。” 这些全是从二十四岁的陆珩那里学来的。 爱是一个循环。 上一世的池砚之用它救陆珩,重生的陆珩用他救池砚之,现在池砚之带着更加健康的它来救从来没被拯救过的陆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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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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