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这一招正好做到皇帝心上,因为刺杀一事那点罅隙,瞬间弥补,反而对这儿子印象更好,这对宇文诘来说不是好事。 太子祺妃一党一直将宇文诘视作劲敌,此番得了皇帝好感,必定会旁敲侧击给宇文诘找麻烦。 后宫有祺妃在,就连皇后都说不上话,太后一心礼佛更不会管她,是以宫中自她生完太子宇文奕后便再无男婴出生,公主倒是多得很。 宇文诘和宇文霁的母亲惠妃被人毒杀,明眼人都知道是被谁害死,但鉴于皇帝默许,言官只得装聋作哑,这件事在兄弟二人心中留下了不小阴影。 “…昭!明昭!” 林昀的声音远远传来,将他从深沉思绪中拉出。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林昀担忧地握住他的手。 “没事,想到一些事。”宇文诘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你若是遇到难事儿了一定要和我说,虽然我不一定有能力帮你解决,但憋在心里会出问题的。”林昀摸摸他脸,目光柔和,唇边挂着一抹笑。 宇文诘回以微笑,不用再多说什么,眼神流转间便能明白其中意。 林昀像往常一样做完生意打烊回府,天川已经不再强求林昀乘马车,反倒主动守在门口陪他走路,其实林昀是想顺道去听说书。 茶馆就在前方,林昀却遇到了一个熟人。 “商小姐?” 对方闻声抬头,眼中布满惊喜:“林哥儿,你真来京城了!难道那香榭阁是你开的?” 林昀笑意盈盈:“正是,我来了小半月了,改天过来玩。” 商晴点头:“好,我就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人。” “商小姐谬赞。你脸色怎么这般难看,可是遇着什么事儿了?”林昀这才注意到她脸色发白,也没什么精神。 “没什么事儿,就是没有睡好。”商晴笑得勉强,林昀对她的说法表示怀疑。 “晴娘,你久等了。”二人说话间,从他们身后医馆走出来一位身量高挑的男子,他的脑袋、手上都缠了纱布,脚步也一瘸一拐的。 男子看见她身边的林昀,以眼神询问商晴后者的身份。 商晴:“这是我跟你提过了林昀林哥儿,如今已将生意做到了京城,林哥儿,这是我的未婚夫柳云连,做酒水生意,尽头的柳氏酒坊便是。” “原来是林老板,久仰,一早便听晴娘说过,香榭阁的玉容粉在下也略有耳闻。”柳云连一副书生打扮,客气寒暄。 “小小生意,不足挂齿。倒是柳老板,你这是不小心摔了?”林昀眼神忍不住在他伤处打转,好奇一问。 柳云连笑得苦涩,余光一瞥商晴,后者无奈点头后才道:“此事说来话长,在下父母双亡葬在城南墓地,紧挨庄善宫,没想到庄善宫突然扩建,施工的人连招呼都不到便将墓地推平,不止在下的父母还有城中好些百姓的家人,尸骨都不见了踪影,大家报官无果,便组织去现场问清楚,没想到那些守卫手段狠辣,凡是来要说法的人都被打了一顿,在下也没能幸免,被他们打成这个样子。” 林昀愠色明显:“皇城之下如此嚣张,还有没有王法!” “林老板不知道,下令扩建的便是皇亲国戚,是以没法用普通办法解决……”柳云连深深叹气,垂首不语。 商晴叹气:“我本想找父母帮忙,可他们本就不喜欢云连,说什么也不愿意。” 她也没有办法,家中本是安排他和工部右侍郎嫡子结亲,可她早已和柳云连私定终身,两家相看前几天,和家中坦白,闹了好久,商晴是最受宠的幺女,父母被闹得没办法只得就此作罢随她去,如今也不肯伸出援手,说除非他和柳云连分开听从家里安排。 商晴本就厌恶所谓的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强行绑定两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她不愿妥协,父母也态度强硬,事情一时陷入困局。 作者有话要说: 阅读愉快~~~ 第 53 章 林昀又和他们聊了很久,直到商晴的婢女提醒她该回府了,这场交谈才结束。 晚膳桌前,林昀提起这件事,语气中满是不忿,可又碍于罪魁祸首的身份没有大骂特骂,始终保持着理智。 “这事儿其实不难办。”宇文诘盯着碗中映照着烛火光线的汤,狡黠勾唇。 “有什么办法?”林昀凑近满眼好奇。 宇文诘神秘兮兮附耳轻语,林昀垂首听得非常仔细,末了十分赞同地点头。 “但商晴毕竟只是一个手中无权的女子,要如何做到?”林昀觉得他办法不错,就是实施起来有难度,光商晴和柳云连根本做不到。 宇文诘笑道:“谁说让她做了?” 林昀歪头眼中散发惊喜:“难道说,你要亲自动手!” 宇文诘应声点头:“能给我亲爱的太子弟弟找点麻烦,何乐而不为?” 林昀含笑觑眼,戳戳宇文诘的臂膀,后者随之大笑。 初八这日,万事无忌,沉寂多年的庄善宫发出了修缮的第一声,粗壮的顶梁柱稳固落下,横七竖八以榫卯连接,一天时间,框架就搭得差不多了,工人们在下工后领着一天的酬劳高兴回家,吃饱饭老婆孩子热炕头,一天的劳累就此烟消云散。 秦三是个刚上岗不久的打更人,今日乃是第一次和师傅一道上街打更,三更的天,他一边敲锣一边吆喝,二人在城中绕走,行至庄善宫一带突然天降大雨,事发突然秦三只能和师傅躲在屋檐下,等待着雨停。 若是白日,他们所站的位置一抬头就能看见庄善宫,听闻最近庄善宫在扩建,秦三便往那个方向望去,按理说下着大雨的黑夜什么也看不见,但庄善宫的位置却凭空飘荡着幽蓝色火焰。 它们绕着宫楼升腾,遇到雨也不灭,反而越烧越旺,在雨夜显得格外瘆人。 秦三吓得惊呼,师傅责骂他一句,转而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饶是做了大半辈子打更人,凶杀现场都看见过,偏偏今夜出现了这般诡异一道画面,令他双目圆睁,心中惊骇不已。 白日里还听衙役谈论扩建庄善宫被后边墓地全部推平,棺椁尸骨全都乱成一团,最后被随意掩埋地底,逝者亲人纷纷声讨,还被宫中官差打了一顿。 此刻鬼火四起,多半是逝者怨念所化,要来寻仇! 轰—— 犹如什么东西轰然倒地的响动,自庄善宫方向传来,秦三和师傅对视一眼,惊恐之余顾不上雨势之大,快步逃离,生怕被冤魂找上门。 翌日天明后,工人们一早就赶来,看见的却是一地残骸,昨日搭建好的框架全部垮塌散乱一地,和着雨水冲刷下来的泥土,甚至波及到了庄善宫原本的建筑。 工人们可搞不定,当即报告上级,上级又层层上报直到消息递到宇文奕跟前。 宇文奕正从侍妾床上起来,面无表情让婢女伺候穿衣,直到收拾妥帖才将目光看向跪着的手下。 “垮了就再建,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手下有些迟疑,咬咬牙接着道:“属下也是这般以为,不过他们都说是墓地冤魂作怪,是以工人们都不敢上前。” “废物!” 话音一落,接踵而来的是一只盛满热茶的杯盏,手下不敢躲,杯子正中手下脑门,热茶泼了一脸,皮肤瞬间被烫红,挨打的人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宇文奕接过婢女重新斟好的茶,语气冷冽:“你不知道换一批人吗?若不能按时完工,你该知道有何惩罚……” “是!属下这就去。”手下不敢耽搁,连烫伤也来不及管,脑中全是执行宇文奕的命令。 在手下走后,侍妾才从屏风后款款走出,她只穿轻薄单衣,朦胧间什么都没遮住,室内婢女似乎早已习惯,纷纷垂头不看不语。 宇文奕将侍妾搂紧怀中,埋在酥软脖颈间细嗅,一反面对手下时的严厉,在她这儿温柔了起来。 耳鬓厮磨了一阵,宇文奕不舍离去,侍妾这才施施然换衣,去给太子正妃请安。 却说秦三回家后,满脑子都是那副诡异画面,一惊一乍觉得家里都有冤魂,不敢一人待在家,便往人多的朱雀大道去了,一走进茶馆就听见在场客人谈论庄善宫扩建垮塌事故,都道是冤魂作怪,描述得有板有眼的。 秦三一听,顿时打了个寒颤,嘴上没把门的他立刻加入谈论,虽然师傅一再让他守口如瓶,如今大家都在说,他只要将目击者姓名隐去谁知道是他。 是以关于庄善宫被冤魂集体报复的消息如雨后春笋般冒出,这让扩建工程进度缓慢,没多少工人来,就算提高的报酬也是如此,纷纷忌惮冤魂报复。 流言传着传着就从冤魂作怪变成老天发怒,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今日的朝堂也不太安静,朝臣早已得到消息,纷纷启奏,话里话外指责太子做事太绝,不顾百姓,招致天谴,以致庄善宫扩建不顺,影响陛下功德云云。 宇文奕被打了措手不及,他发现但凡启奏的都是宇文诘和宇文霁一派官员,这要还不知道自己被算计了,那就是真蠢。 墓地是他下令推的,上门讨说法的也是他默许揍的,大雨让建筑垮塌也是真实发生的,一时间宇文奕百口莫辩。 愤恨至极却也只能上前恭敬下跪请罪,皇帝眉头紧皱,沉默良久。 “太子,庄善宫一事就此叫停吧!”皇帝说完挥袍而起,快步离开,太监不得不宣布散朝。 百官一散,各自的小团体就聚到一起,一边往当值部门去一边低声谈论今日之事,太子一派自然恼怒至极,宇文诘一派却是幸灾乐祸。 宇文奕快步追上宇文诘,压着怒火道:“兄长真是好计策啊!” 宇文诘故作疑惑:“恕为兄愚钝,不知太子殿下所说何事?” “你最好是不知道!”宇文奕冷哼一声,甩袖愤愤离去。 宇文霁随后出现,和宇文诘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林昀像往常一样经营着香榭阁,因着今日上新,来的人多,人多嘴杂,吵嚷交谈,将庄善宫扩建工程垮塌直接定性为冤魂作怪,引来天谴,是以用大雨警告。 知道内情的人忍不住笑了笑,若非宇文诘事先告知,林昀也会以为是罕见的灵异事件,既然知道是人为,便只觉大家绘声绘色地讲述很有趣。 送走一波人流后,宇文诘就来了,手里还拎着半只用油纸包好的烧鹅。 前堂暂时交给伙计们,林昀和宇文诘回到后院内间吃烧鹅。 烧鹅肥瘦正好,一口下去油汁迸发,却不觉油腻,佐以辣味蘸料更加有味。 林昀吃了鹅腿鹅翅,鹅身的肉块也吃了不少,又饮下几杯茶便觉胃里饱胀,将剩下的烧鹅交给宇文诘。 “看来你的办法非常成功,京城都传开了呢!”林昀擦擦嘴,捻起桌上消食的山楂丸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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