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不离被硬生生倒逼着连退数步,才凭借大宗师的实力,勉强在狂风中站稳身形,可饶是如此,还是尘满面,鬓如霜,口鼻俱都灌满尘土,可谓是从所未有之狼狈。 放眼一瞧,林燕然单手揽抱着有琴明月,单手虚虚托起,龙卷风便如她掌心玩物,被持续释放。 她气得勃然大怒,立刻要施展自己的千毒掌,就在这当儿,肩头传来一道细细小小的声音。 “啊呸——呸呸呸!” “怎么那么多沙子啊,吐都吐不完——” “师父,主人要阿雪带话,你要是继续胡作非为,主人就带着我离家出走,永远也不回来蛊神教,更不会继承教主之位!” 阮不离心头大惊,阿雪?那不是清若的本命蛊吗? 小东西什么时候爬上自己肩头,自己竟毫无所觉?这么说,清若的实力又提升了?! 她大喜过望,刚要掉头去寻渡清若的身影,就被一阵狂风吹得连连倒退。 几欲跌倒。 “师父,主人还说,当初林燕然赠送脱胎丸的秘方时,就曾和她约法三章,请她今后帮一个忙,所以救命之恩,其实是主人兑现自己的诺言。” “而林燕然在伤愈后,先是赠送了堪称无价之宝的四颗脱胎丸,接着将百毒不侵丸的秘方撰写成册,传授给蛊神教;” “便连蛊神也默认了她的离去。” “不止如此,林燕然在离去前,还专门留下了二百万两银票,足够三代蛊神教弟子大手大脚花销也用之不尽。” “所以,林燕然不止没有欠蛊神教的,反而是蛊神教欠了林燕然的。” “请师父勿要再固执己见,及时收手,留存下这一份人情传承,无忧前辈是师父的故人,又是林燕然的师祖,若是闹翻了,师父置无忧前辈于何地?” 阮不离再次连退数步,堪堪站稳,朝场地中央的林燕然望去,林燕然单手力压整个蛊神教,从容不迫,气定神闲,怀中还搂抱着绝世美人,端地是俊逸绝伦潇洒不羁。 而相对比的,她则是鬓发散乱,满面尘土,弟子全都飞出老远。 此情此景顿让她感觉到面子碎了一地。 “哼!”她怒气上涌,对着阿雪冷喝,身形却又有点稳不住,再次朝后连退三步。 “她若是同我好好说道,我岂会同她一般见识?但她仗着半步传奇的实力便想以势压人,休想我善罢甘休!” 阿雪的小爪爪紧紧扒着她肩头衣裳,省的被吹飞出去,闻言它那颗圆圆可爱的白胖脑袋昂了起来,两颗小小的黑眼珠转啊转,竟然流露出一股人性化的无奈之色。 “哎,师父,主人还说了,她就知道你肯定不会那么轻易让步,所以主人决定听从蛊神的教诲,剥夺师父的教主之位,自己登上教主宝座,从今往后,蛊神教的一切,都是主人说了算。” 阮不离听见这句话,立刻惊慌失措,跳着脚道:“逆徒,逆徒!” 又道:“她敢?为师待她不薄,她怎么敢这般欺师灭祖?” “一切选择不过在师父罢了,其实只需要师父少说一句,所有是是非非皆可迎刃而解。” 阮不离脸色阴晴不定,再未言语,仓促间稳住身形,回头搜寻渡清若的踪影,只是大风呼啸,沙尘漫天,又哪里看得清人。 只能怔怔看着烟尘滚滚的荒原,心中兀自思量,爱徒不情愿,对方也不情愿,争这个是非,究竟有必要吗? 林燕然的强大,让她根本讨不了好,而渡清若的话,给了她极大的台阶。 这一思虑间,她固执的心,总算有所动摇。 阿雪忽地轻轻一跳,圆滚滚的白胖身躯竟然轻盈地如一片羽毛似地,飘然落向地面。 “阿雪你别走,清若呢?” 阿雪头也不回地钻入地面的草丛中,眨眼间消失无踪,只留下一句话。 “师父,你看看脚下,这是主人交给你的,希望你物尽其用。” 阮不离仓促地低头望去,脚边上躺着一只雪白的棉布袋。 她稳住身形,俯身拾起,打开一瞧,棉布袋内又有锦袋,锦袋内又有玉盒。 呵护之心,由此可见一般。 她层层打开,放眼一瞧,立时两眼呆滞,久久无言。 而恰于此时,风止住了,唯剩下被风席卷起来的草叶和尘土,笼罩荒原。 阮不离猝然回头,举目四顾,却什么身影都看不见,只有无忧和阮不苦从风沙中朝她走来。 暗星和暗影护送两位前辈走到阮不离面前,悄然退离。 无忧和阮不苦看着阮不离失神落魄的模样,不由地对视一眼。 无忧叹息着道:“不离,以前的事都是我之过错,我愿用余生偿还,她们都是一群好孩子,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须得做个好长辈啊。” 阮不离怅然若失,呆滞地看着沙尘弥漫的荒原,喃喃道:“错了,真的错了。” “是我害了清若啊,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却是怎么都说不下去了,原来于这一刻,她才窥见了自己爱徒的真正心意。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林燕然看见这一幕,忽地抱着有琴明月腾空而起。 惊魂初定的众人一边互相搀扶,一边仰头望去。 只见茫茫荒原上空,尘埃渐趋落定,一双美丽的倩影,飞渡虚空,衣袂翻飞,裙裾翩跹,美如神祇降临。 众人既惊且羡,俱都说不出话来。 狼藉不堪的蛮族阵营中,拓跋焰不顾自己的大肚子,从两位大蛮师的保护中挣脱出来,飞跑着向前喊道:“林燕然,你的人偷了我蛮族至宝,你可不能一走了之!” 蛮族诸众一听此话,全都吓得面无人色。 林燕然方才连出三掌,惊天动地,若她真要杀人,他们全都没命了。 半步传奇的力量,已经吓破了他们的胆。 蛮皇,你怎么敢啊? 可是拓跋焰却偏偏想赌林燕然心底那一丝底线。 飞掠长空的林燕然回过头来,目光泛着清冷。 忽地随手一挥,金吾卫副统领齐铭的佩剑,立刻脱鞘而出,直奔拓跋焰的头颅。 蛮族全都惊慌失措,两名大蛮师飞奔而来,可是那剑之速远比他们要快。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闪,那宝剑已到了拓跋焰面前。 她脸色惨白,连动也不敢动,叫道:“林燕然,我怀胎十月,即将生产!” 剑停在她面前三寸。 林燕然的声音冷冷传来:“你只有一次机会,说出你的目的。” 拓跋焰遥望着那怀抱美人、凌空而立的俊秀身姿,心头砰砰乱跳,生平之伶牙俐齿此刻竟一个字说不出来。 这一刻,感慨万千,回顾过往种种,真是又恨又怕。 她深深看了她一眼,肃声道:“我蛮族要和龙渊、神瑶二国,常年通商,互通往来!” 林燕然先看了怀中佳人一眼,有琴明月点头。 又遥遥看向柳蓁蓁,柳蓁蓁亦是点头。 她这才淡声道:“准你蛮族,每年六、七、八三月,可与神瑶、龙渊通商,如有违者,永禁商事,格杀勿论。” 拓跋焰长长地松了口气。 此次冒险而来,求上而得下,也算是如愿了。 蛮族困于神女峰以北,饱受风寒之苦,族中怨声载道,若能通商,便可获得喘息机会。 至于其他的,日后再徐徐图之吧。 思及此,她立刻双手抱拳,学着南人礼仪对着林燕然行了一礼:“林燕然,多谢。” 林燕然就此回头,带着有琴明月踏空而去。 只留下一句话。 “师祖、师姐、母后,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我带我娘子先行一步,远道而来的诸位朋友,如蒙不弃,可来凤凰镇喝一杯水酒。” 荒原上顿时欢呼起来。 “好好好,林郎君有请,我等岂能不去,必要去吃林郎君和神瑶国女皇陛下的喜酒!” “哈哈哈,没想到居然赶上了这等天大的喜事!便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走!” “莫说林郎君有请,便是未曾请我等,我等也要厚着脸皮去讨杯喜酒喝喝。” “走走走,同去吃喜酒!” 众人的欢声笑语被风送来,有琴明月忍不住从林燕然怀中回头望去。 只见数万金吾卫默然肃立,五千神威军岿然不动,母后遥望着自己和阿然的背影,蛮族正策马远去,蛊神教之人俱都仰头望来,神情震惊又复杂。 那堵矮坡上,站满了来围观的众人。 他们欢天喜地,正在热情地同身边人交流,看样子是打算结伴来凤凰镇。 而在更远处—— 那里的风还未平息,青草被拂弄,掀起层层绿色波涛,一条单薄的身影,正背朝众人,踽踽独行。 身上的灰色长袍被风裹卷,勾勒出一条单薄又窈窕的身影。 有琴明月霍然一怔,接着眼神中涌出莫名惊诧。 那身影…… 太熟悉了。 而那条单薄身影的主人,也似有所感,回头望来。 二人隔空对视。 彼此未发一言,却又明了彼此之心意。 灰袍人冲她略略颔首,收回目光,继续前行。 背影茕茕,身单影只,好生寂寥。 她一时之间,思绪万千,止不住地又看向了另一个方向。 柳蓁蓁仍坐在马上,林凤凰紧紧护在她身侧。 她没有看她们这里,而是在指挥金吾卫收拾残局。 林燕然从她表白后,也没有再看她,只有询问通商之事时,才回过了头去。 可她还是怕,很怕很怕。 不由自主地抱紧了林燕然的脖子,惹得她垂眸望来,目光温柔且关切:“娘子可是惧高?” 有琴明月仰脸望她,心道,我确实惧怕,对你情深之人,皆是世间难寻的好女子,我怎能不惧怕。 她轻轻摇头,将脸埋进她颈窝里。 心中既悔且疚,想要怪,想要怨,可怨来怨去,症结都在自己身上。 若不是自己的畏缩不前伤了阿然的心,若不是自己置她信息素爆发于不顾,害得她饱受凌迟之苦,自己怎么会和她分离那么久?自己不和她分离,柳蓁蓁贵为郡主,自有她之骄傲,便不会这么义无反顾地陷进去。 若不是自己只顾着争权夺利,罔顾了阿然的安危,害得她被半步蛮神当胸砍中,差点丧命,她又怎么会去蛊神教求医,不去蛊神教求医,又怎么会和渡清若成亲,又怎么会有那个洞房花烛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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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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