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身为齐王妃…… 闲着反正也是闲着。 平日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做的宋明稚,在徽鸣堂里面观察了几天,心里面便有了数。还不等名叫志书的侍从朝他行礼、辩解,元九已经念出了第二个名字,宋明稚顿都没顿,又将他的问题给揪了出来。 宋明稚淡淡道:“昨日清晨,迟到了半炷香的时间。” 徽鸣堂前瞬间鸦雀无声。 众人皆像鹌鹑一般,深深地将头埋了起来,生怕下一个被点到名字的人就是自己。 就在这一片寂静里…… 院里那棵桃花树下,忽然生出了一阵细响。 ——这声音是似乎齐王殿下手中的茶杯盖,轻轻磕出来的! 众人齐刷刷地转过身。 同时,满怀期待地将视线,落在了他身上: 齐王殿下终于不满于王妃种种的独裁行径,打算与他呛声,让他清楚谁才是齐王府真正的主人了吗! 见状,宋明稚也缓缓转身,唤了一声:“齐王殿下?” 慕厌舟立刻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不好意思。” 众人:“?” 慕厌舟于众目睽睽之下,朝宋明稚眨了眨眼。 同时,赞叹道:“爱妃的记性可真好。” 字里行间,皆是发自内心的欣赏。 没有一丝半点的不悦。 众人:“。” 我们没救了。 宋明稚做事向来利落,不喜欢耽搁太多的时间。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他已挨个将徽鸣堂内的侍从过了一遍,并将其中,他发现有问题的人,全部选了出来—— 那昏君赐进王府的人,也不是每一个都是耳目。 故而,为免打草惊蛇,宋明稚仍将一部分侍从,留在了这里。同时,他还顺带着将几个虽然不是细作,但是整日敷衍了事,甚至手脚不干净的下人,与他们几个一道给提了出来。 “好了。” 宋明稚示意元九退下。 他接过名册,缓声道:“诸位可还有什么异议?” 一个被点道名的侍从,咬了咬牙,欲做垂死挣扎:“我——” 但他话还没有说出口,就听到…… 桃花树下,慕厌舟积极应道:“没有异议。” “全部都按爱妃说的来吧。” 宋明稚随即跟上:“既然没有异议,那就这样吧。” 一众侍从:……不,不是? 王妃问的难道不是我们吗? 宋明稚并不是信口雌黄。 他方才所举的时间地点,都是经过这几日的观察之后,方才得来的。众人原本就各有各的心虚,头一个人没能成功将辩解的话说出口,其余的下人,也不敢再多反驳。 见状,元九立刻叫来人,将他们带出了王府前院,另作安排。同时,还忍不住低声感叹道:“王妃的眼神怎么如此好……” 而看完一好戏—— 慕厌舟也伸了个懒腰,缓缓站起身来。 他走到宋明稚的身边,感慨万千:“还好,还好。” 宋明稚疑惑道:“殿下这是何意?” 慕厌舟轻叹了一口气,懒声道:“还好我们不是平常夫妻,不然,若是被你发现偷懒,那我岂不是不能上床睡觉了?” 说着,还慢悠悠地将一缕浅金的长发绕在了指间。 春风如羽毛,轻轻地拂过了宋明稚的面颊,他下意识移开了视线,耳尖竟也随之一烫。 除了洞房的那一晚,宋明稚自来到王府起,便一直住在酌花院中。 时间久了,他竟然差一点点就忘记: 自己与齐王,名义上是需要同房的…… 咳咳咳! 宋明稚轻轻地摇了摇头,试图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全都甩走:“时间不早,我去瞧瞧那群侍从,殿下看书吧。”话音还没有完全落下,人已迅速地转过身,朝着前院外而去。 慕厌舟松开了手中长发,笑着朝他道:“怎么跑了——” “王妃该不会是害羞了吧?” 清懒的声音,一遍遍回荡在前院之中。 宋明稚没有回答。 此刻,他的背影,已彻彻底底地消失在了院前。 春风荡走了院内的喧嚣。 慕厌舟垂下眼帘,一点一点敛起了眸中的笑意。 不是巧合。 宋明稚将那人安插在徽鸣堂,负责盯梢的耳目,全都调离了自己的身边…… 这些人的存在,不算是秘密。 ——他们虽然没有什么本事,甚至不知道盯着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但却足够的烦人。作为一个“疏忽大意、不拘小节”的纨绔,慕厌舟不好直接出手,只得装作不知道这些人的存在。 没想今日,他竟然会收到如此的惊喜。 慕厌舟拂走身上的落花,举步朝着徽鸣堂内而去。 转过身就看到…… 前院的角落里,元九正像见了鬼似的盯着自己。 还不等他开口。 元九立刻低头,连声道:“我懂,我懂。” 方才那些都是殿下计划的一部分! …… 宋明稚总共调走了二十人。 徽鸣堂的占地极广,除了五间正房与前、后两院以外,还有东西两排厢房,与数间下房。剩下的那些侍从,是绝对忙不完这么多活的。 当晚,宋明稚便从齐王府内其他的地方,调来人送到了徽鸣堂内。 保险起见—— 这些全都是往日里负责洗衣、烧火粗使下人。 他们一直都生活在王府后院。 一个个入府多年,却连齐王的面,都从没有见过一次。 经验告诉宋明稚: 耳目是不会待在这种地方的。 酉时,天还未暗。 徽鸣堂前已经早早挂上了灯。 那群不安分的侍从,全被分调到了王府的边缘、角落,自然不能再像从前一样,住在前院的下房内。宋明稚给他们时间,回到往日住处,收拾自己的行李与贴身物品。 而即将来徽鸣堂内伺候的粗使下人,也要抓紧时间,搬到这里来。 前院一改往日宁静,乱成了一锅粥—— 例如,有人便一边帮忙收拾着行李、房间,一边同身边的人,窃窃私语道:“你说,王妃这是什么意思?” 同伴摇头了摇头,抱着包袱,朝院内而去:“我也不懂……调走那群好吃懒做的人,倒也正常,但为何要将那群粗使下人,调派到徽鸣堂里面来?” 王府的下人们不仅分工明确,且等级森严。 像他们这种自入府的那天起,便待在徽鸣堂内的侍从,一向看不起那些粗使下人。 说着,两人已经走到了院中:“一个个粗布麻衣、灰头土脸,若是让外人看见了,那得多丢我们王府的人啊!” 等等,粗布麻衣、灰头土脸…… 话说至此,抱着包袱侍从脚步忽然一顿:“我明白了!” 另一人好奇道:“明白什么了?” “府内人都说,王妃他对殿下记挂多年,”侍从顿了顿,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词,“你说他会不会是,呃……拈酸吃醋?这才故意找了一些其貌不扬的下人,来殿下身边?” 另一人立刻道,“不无道理啊!”说着,他又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崇京城里好多人都说,王妃管殿下管得实在太过……” “过?” 王府前院,人来人往。 哄乱声中……直到慕厌舟开口,二人方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缓步走出了屋内,此时正斜倚在门边,冷冷道:“徽鸣堂的下人如此爱议是非?” 殿下怎么来了! 前院瞬间安静了下来。 两名侍从的膝盖一抖,差点便跪在了地上:“殿,殿下……” 寂静中,慕厌舟忽然轻笑了一下。 他缓步走下长阶,压低了声音道:“那就告诉崇京城里的人,本王就是乐意让爱妃管着。” “谁也不能指手画脚。”
第19章 慕厌舟的脾气向来很好。 他平日里总是慵懒散漫,鲜少有个正形。 入府这么多年,这似乎是下人们头一回,看到他如此严肃的模样。徽鸣堂前,众人瞬间便停下了动作,就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方才还在嚼舌根的两名侍从,瞬间便生出了一身冷汗,此时只知道抱着包袱,颤着声,连连称:“是。” 夜风吹得宫灯在屋檐下晃荡。 众人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 慕厌舟连看都没有多看那两人一眼,径直穿过了前院。 齐王不拘小节,之前府里曾有下人在背地里说他闲话。而他听说以后,只是一笑置之,并没有选择深究……见此情形,两名侍从不由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庆幸。 逃过一劫了吗? 然而,正当两名侍从以为,齐王会放自己一马的时候,却听他开口,朝身后的元九吩咐道:“将他们二人,和方才那几人一道处置。” 元九立刻应道,“遵命,殿下!” 随后,转过身朝其他人吩咐道:“还愣着做什么?快一些去收拾院子啊。” “是!” 侍从们回过神,重新忙碌了起来。 他们一边后怕,一边默默将方才这一幕,记在了心中——王妃管得虽过,但殿下明明也乐在其中。 崇京城的人真是多管闲事! 转眼天已大暗。 慕厌舟刚走到院内那棵树下。 就见一名侍从,提着壶酒,走进了前院:“殿下,这是王妃送来的酒。” ——齐王府酒窖的几把铜钥,全被宋明稚给收了起来。每天傍晚,他都会派人将酒送到徽鸣堂里来。 慕厌舟唇边终于有了点笑意。 他随手接过酒壶,正打算喝,又见侍从奉上一个食盒:“除此以外,还有一盒糕点。” “糕点?”慕厌舟顺手将它接了过来,朝侍从吩咐道,“好,你退下吧。” “是,殿下。” 春风裹着酒香,吹到了慕厌舟的鼻间。 他轻轻地闭上了双眼—— 就在刚刚,手下查清了十一年前的事:当年被他送到驿馆内的那个小孩,的确是述兰的北郡王之子……宋明稚并不是冒名顶替。 结合当年的事,与他今日之举……宋明稚或许,并非奸细。 “稀奇。” 慕厌舟缓缓地睁开双眼。 取出一小块糕点,送入了口中。 难不成他是真对自己怀有期待,寄予希望? 这还真是一件稀奇的事。 今日的齐王府人人自危。 见慕厌舟手里拿着食盒,众人不禁默默将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时刻准备冲上前,接他手中的糕点—— 慕厌舟并不喜欢吃甜食。 往常收到糕点,他只浅尝一口,便会命人收走。 然而,这一回…… 慕厌舟不但吃完了手里的东西,甚至叫来人道:“去酌花院告诉王妃,味道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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