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魔的神色时而暴戾古怪,时而温柔缱绻。挣扎与疯魔,让他的绯眸别样痴狂。 谢衍避开他的视线,却捏诀,将他四肢上紧缚的铁链微微放松些许,试图让他舒服点。 下一刻,大魔就拖着沉重的玄铁锁链,瞬间暴起,如捕食的狼猛地扑来。 殷无极的牙关咬住圣人提灯的手腕,在他苍白到透出青筋的皮肤上,留下带血的齿痕。 熬鹰驯兽,就要足够心狠。 若是给他半点缝隙,或是显露半分软弱,那看似温驯的大魔,就会化身最暴戾的凶兽,扑上来,按住他,饮他的血,吃他的肉,将他的一切吞噬殆尽。 谢衍没有躲开,任由殷无极埋头啜饮他的血,就好像当年用骨血修为饲养大魔。 “发泄够了?” 谢衍随手扔了琉璃灯,甚至还俯下身,伸手摸了摸帝尊后脑的发丝,把那携着铁链扑向他的凶兽温柔地纳入怀中,浑然不顾自己会流多少血。 “这地狱森罗太寂寞,想要不无趣,得有两个人撕咬才行。” 殷无极的唇被鲜血沾染,他却笑着舔尽,极尽惑人,“圣人豢养大魔,以身饲之,是你自找的,可不是本座诱你堕落。” 说罢,帝尊覆上来,与他缠绵交颈。 “堕落?”谢衍咀嚼了一下这个词,甚至笑了,抬手拭去他唇边的血,温柔道,“原来在别崖眼中,我这个伪君子,竟是还没有坠下去么?” “我倒是想你坠下来,和我一块儿死呢。”殷无极呢喃着,丝发披散,身体却覆上来。 他说着最温柔的情话,唇舌却艳丽带毒,贴着他的脖颈,妄图咬断他的喉管,残忍而折磨。 “谢云霁,你是什么样的人,谁有我清楚?霸道、独断、狂妄自负……这世上,除我之外,谁受得了你?” 圣人感受到脖颈处的刺痛,略略偏头,让他咬的更深些。 “最后一次,容你一回。” “什么叫最后一次?” 殷无极揽着他的腰,吻去他脖颈的血,却忽然暴怒:“你折磨我,我折磨你,直到生命尽头——谢云霁,这是你承诺过的,想反悔不成?” 谢衍不答,最后一次渡他灵气,耳鬓厮磨。 在这至死的欢愉中,他轻叹着,无声揉了揉徒弟的发旋。 短暂的温情与痴缠结束,殷无极被重新吊起来。圣人灵气再度灌满纵横交错的铁链,镇压着魔君失控的魔气。 殷无极满身锁链,绯眸依旧灼灼,苍白容颜如天地雕琢,唯有沾血唇珠一点红,绮丽至极。 “下次什么时候过来?”魔君的声音很低,有些破碎嘶哑,“不要太久,来看看我,我熬不住。” “是吾之罪,我们是师徒,这样不对。” 谢衍的唇上还残留一点绯,好像是被人含在唇间,细细噬咬碾磨过,让无情的仙神也坠入凡尘。 “哈,哈哈哈哈哈……圣人,您关了本座这么久,竟然才觉得不对呀?” 殷无极近乎狂妄地大笑着,摇动锁链,魔气如血流淌,妄图挑战这充斥圣人灵气的九幽大狱。 “您想修好我,我却早就被您弄坏了,您得负起责任才行。” “胡说什么?”谢衍厉声斥责。 “师尊啊。”他的眸中血色滔天,古怪笑道,“你知道我的心魔都在想什么吗?” 魔君一字一句都癫狂带血:“我得把您给拖下这森罗十殿,你我师徒,谁也逃不过这天地诘问!不是你杀我,便是我杀你——记住,我和你不死不休!” “狂悖!”谢衍拂袖,冷声道。 “那便狂悖!你谢云霁,又好到哪里去了?” 殷无极疯到极致,是淋漓尽致的魔魅。 “不准逃,不准不来,不准放着我不管,不准忘了我,不准再十几年不踏足九幽!你不是要熬鹰吗,来啊,快三百年都过来了,我怕你什么?” 二百七十四年,他数着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 睁眼是虚无,闭眼是虚无,唯一能见到的面孔,唯有他的师尊。 谢云霁是他唯一的牢头。 这余生,他只能看着他的眼睛,只能与他说话,也只有他存在,才能证明自己还活着! 师友深恩与幽囚之仇,两相纠缠,他早就疯了。 “你很快就能出去了。” 谢衍久违地闻到他身上檀香的气息,喉结微微滚动,手指轻颤着,才背在身后,渐渐握紧,仿佛在压抑冲动。 被他囚了这么多年,帝尊的身上,依旧透着止杀戮的佛香。 无论恨意如何熬骨,那些年隐秘悖德的纠缠,终究还是留下了磨不灭的影响。 谢衍刻意平静地道:“很快,很快……你且等一等。” 很快?殷无极冷笑,一个字也不信。 就算北渊洲大乱,他不再是统领万魔的君王,却也是北渊洲唯一的魔尊。 只要他不死,北渊尊位就不会易主。 仙门三圣费劲心机将他关在此处,又怎会轻易放虎归山? 谢衍却不会给他答案。 “别崖,再见了。” 白衣圣人弯腰,重新捡起地上的琉璃灯,将殷无极的质问抛在身后,毫不犹豫地踏向黑暗的最幽深处。 好像要去踏破生死关。 * 圣人登天门,五洲十三岛震动。 黑云重重,蕴满天雷的赫赫威能。 谢衍白衣如雪,如临江仙神。不多时,他行至云海中央。 “师尊——” 谢衍被红尘惊动,回眸望去。 云海之外,微茫山巅,忘忧台上,儒门三相正拱手长揖,千里相送。 在首徒殷无极叛门后,身为儒门宗主的圣人谢衍又陆续收了三个徒弟,世人称其“儒门三相”,分别是风飘凌、白相卿、沈游之,如今已是横绝天下的渡劫老祖。 “愿师尊此去踏天门,得证大道——”三人齐声道。 “不必远送。”谢衍本是去意已决,此时见到他们,却生出几分舐犊关怀。 他提点道:“飘凌、相卿、游之。为师去后,儒宗就托付给你等三人了。你们切记,师门一心,互相扶持,莫生嫌隙。” “是,师尊。” 儒门三相聆听教诲,拱手长揖,拜别千年师恩。 “还有……他若是从九幽破困而出,就随他去罢。”谢衍的声音倏尔柔和些许,显出几分不同来。 “只要不做的太过,看在为师的面子上,莫要与他为难。” “果然是为那个人!”风飘凌低声怒斥,“那魔头,害师尊还不够么——” “师兄。”白相卿小声劝阻,再扬声,“谨遵师尊之命。” “师尊放心,那位魔道至尊无论有多荒唐,我们也会与之师门和睦,兄友弟恭。”沈游之眼底殊无笑意。 九天之雷再动,天地震彻。 更遥远处,传来一声长啸。 灰袍老道手执拂尘,骑着青牛,踏云而来。 佛宗握持菩提子,宝相庄严,座下莲花笼罩淡淡佛光。 时过经年,仙门三圣再度聚齐。 此次,道祖与佛宗是来为老友谢衍护法,助他叩天门。 “无量天尊!圣人渡劫,千里成墟,圣人境以下速速离去——”道祖气息缥缈。 “阿弥陀佛,老衲须臾后张开结界,愿谢道友仙路顺遂。”佛宗念了一声佛号。 二圣联手支起结界,将渡劫之地笼罩。 儒门三相拜别师尊后,纵然再眷恋不舍,也只得离去。 道祖看向自己的忘年友。 儒家圣人手执山海剑,白衣孤绝,眉目沉静浩然,仿佛闯的不是天路,而是生死关。 此界自洪荒浩劫后,近万年无人飞升。 谢衍这一去,九死一生。 “圣人寿数漫长,已在此界巅峰,俯瞰芸芸众生,为何还要闯天路?”道祖长叹,“以你之性格,不该呀。” “不得不去。”谢衍短促一笑,“唯有成仙,才能逆天改命。” “改命?”佛宗拨弄手中菩提子,念了声佛偈。 “圣人为仙门中兴之主,五洲十三岛第一人,平生未尝一败,二胜仙魔大战,两任魔君被你一斩一擒。可谓是‘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君承继自上古道统,复兴儒道,教化世人,堪为百代君子,万世师表。如此功德,已是人极。此命,有何可改?” 谢衍仰望着天穹,淡淡笑道,“那就够了么?寿数再长,也有终极。吾等修道,修的不就是破天而去,成就逍遥仙身?” “止步于此,二位甘心,吾不甘心!” 九天怒雷蕴于云层之中,仿佛随时会劈下。 白衣圣人行于云水之间,拂袖而高歌,如人间悠游。 “此界万年无人登仙,天门六千年未开,就要有先行者去叩开。二位圣人不必再劝,衍,愿为天下之士开路!” 说罢,谢衍在雷鸣之中,孤身走向那迢迢天路。 天道又如何? 圣人谢衍,生来一副桀骜骨,从不向天道称臣。 他飘然远离微茫山时,九天落雷齐动,向他赫然劈下。刹那间,地崩山摧。 雷劫余波化为黑烟,结界上浮现裂纹。 谢衍未曾畏惧半分,昂首而立,向九天高问: “大道的尽头,到底是什么?” 谢衍做了两千五百年的仙门之主,看似权倾天下,实则身负枷锁,事事都得以天下为先。 世人都以为,他是神坛上毫无瑕疵的圣贤。 却不知,他早年自号“天问先生”,是连天道都敢质疑的,一等一的狂徒。 倘若无人解他千秋之问,他就孤身寻道,上下而求索。 “此界,为何不通天!” 登仙之日,就是他此生离天道最近之时。谢衍百般筹谋,终于等到这一日。 一切的质疑、憎恨、逆反与不甘,都将在他赌上性命赴道时,得到真正的答案。 谢衍的目光越过重重阴云,冒着大不韪去看仙界模样时,仅仅模糊一眼,他如遭重击。 仙界裂隙之处,魔气涌动,仿佛炼狱。本该是神乐仙都的仙界,此时却林立着森森白骨,邪异至极。 天道入魔! 人根本就不可能成仙,因为天道已非天! 古往今来飞升的修士,神魂血肉皆是填了魔窟。飞升,不过是万年以来修真界最大的谎言! 如此看来,整个五洲十三岛都在为一个近乎无望的梦想而互相残杀、斗争、撕咬…… 何等可笑! 谢衍立于九天之上,却是迎着天劫,怒而反笑:“哈哈哈哈哈……天道入魔!弥天大谎啊——” 他虽有预料,却在亲眼目睹时,依旧感到悲愤不已。 “天路之上,原是魔窟而非仙都,这五洲十三岛,竟是不通天!” 魔窟传来让人难以抵抗的吸力,仿佛巨兽张开了狰狞的口,试图将天底下最美味的食粮纳入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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