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手机,努力拔了拔他那被压在石头下,卡得死死的右腿。 不知道他到底昏迷了多久,小腿已经因为血液不循环肿起来了,他忍着痛摸了摸,能摸到的部分,都是一股不自然的凉。只把手指放上去稍微一用力,就疼得沈青越差点儿哭出来。 好吧,松手。 或许他得等它彻底没了知觉,就能任拽任拉任凿任砍。 缓过劲儿,重新调整一遍呼吸,沈青越再次小心翼翼地捏着裤子往上提。 于是喜提第二次痛彻心扉。 沈青越疼笑了。 深呼吸,一鼓作气,用力抓住右腿使劲儿往外拔,不算太大的石头把他倒霉的右腿卡得严丝合缝,疼痛传遍全身,腿和石头原封不动。 累了。 沈青越松手,指尖都打着颤。 十指连心,大概也连着腿。 熬过一阵一阵的疼,他试着晃动那块儿石头,从背包里掏出军刀敲、挖、凿,刀尖别断了,石头岿然不动。 太阳升得更高了,除了一身冷汗,一无所获。 真累了。 他松开刀,原地仰躺下去。 随便吧,爱谁谁,他对这局面无能为力。 林间的微风吹干了身上的汗,沈青越从背包里取出急救包,吃了一片布洛芬,又拿手机玩了十多关的消消乐。 他一共有六片布洛芬,一天吃两片,可以坚持三天。 如果忽略右腿持续的疼痛,现在还挺惬意的。 阳光暖洋洋的,头顶是蓝天白云和竹子,脚边有无声细流的溪水,不冷,不热,四周很静,只有竹叶摇晃的沙沙声,和远处缥缈的鸟鸣。 他肯定没死。 按照最朴素的判断方式,他能感觉到疼,也有影子。 所以,他这是沦落了到了哪里? 沈青越戳着手机上其他始终无法打开的游戏。 “网络连接已断开,请检查网络。” 每个月充值的话费和流量真是一点儿用没有。 沈青越且换到备忘录输入起遗书。 荒郊野岭,腿折了,不知道有多少过敏原,药不多,只有几天的食物…… 敲完“亲爱的爸爸妈妈小妹阿姨”沈青越忽然不知道要写什么,写作文似的毫无感情地输入“如果你们看到这条备忘录,那么我已经死了,不要伤心,没什么可伤心的……” 确实没什么可伤心的。 大概最伤心的会是从小照顾他的阿姨吧。 毕竟浪费了她那么多年的时间。 现在阿姨也有孙子了…… 哈,真好…… 沈青越编不下去了,将手机塞回口袋里。 扔是不可能扔的,晚上能照明,万一有野兽,也能扔过去“殊死一搏”。 沈青越被自己逗乐了。 他拽了拽背包,好尽量能躺舒服点儿。 水太凉了,他又曲起左腿,好在他的裤子是速干的,干慢点儿他就要感冒了。 人生啊,多么的多姿多彩。 精彩得他想唱个歌。 “有人吗?!!!” 四周一片寂静。 算了。 沈青越摸了摸手边的军刀。 他裤兜里还有一把更小的瑞士军刀。 医药包里有一小卷绷带。 消炎药、止疼药都还有几粒。 右腿再这样下去就该坏死了。 是截肢好呢?还是干脆抹脖子长痛不如短痛呢? 哪样都会很疼吧? 沈青越忍不住打了个激灵,随即自嘲地想,人固有一死,他何德何能,竟然要死两回? 算了,随便吧。 既然做什么都是徒增疼痛,还不如什么都不做,躺下等死。 为什么他就不能痛快地死了呢? 算上小时候的两次,这都该第四次了。 他可真难杀啊。 现在,他倒是想抱一只兔子,狠狠地揉两把,吸两口,过敏,窒息,一了百了。 好一会儿,沈青越都快找到放松肌肉减缓疼痛的窍门了,正撑着手臂抬高左腿吹膝盖下褶皱的湿裤子,忽然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在远处盯着他看。 嚯。 好黑的一个小孩。 怎么跟个野人似的?
第2章 这是哪里 两人隔着两步多远一站一坐,一黑一白,大眼瞪小眼。 姜竹在观察他,沈青越同样也在观察姜竹。 在姜竹眼里他很怪。 在他眼里姜竹同样也很奇怪。 看上去十五六的小男孩,黑不溜秋,又黑又瘦,背着个挺大的旧竹篓,穿着一身洗褪色打补丁的旧衣服,脚上还穿着双旧草鞋。 以沈青越不多的服装知识判断,这孩子穿的服装制式他没见过,但最良心的电视剧服装道具组大概都做旧不到这种程度。 以沈青越浅薄的社会认知再判断,全国各地,哪怕是贫困县,也不至于让这么大的孩子穿这么破的衣服和草鞋。 况且,便宜的T恤才十几块,怎么都比他这身衣服省布料多了。 沈青越脑海中闪过一个离谱又大胆的猜想——他可能,穿越了? 一时间,他脑海闪过许多—— 他连死都得死这么远么? 死了家里连个全尸也弄不到? 不愧是他,死都不进祖坟打扰他爷爷,还能给家里省一笔火葬费。 要不然把他那一屋子纸笔颜料烧了算了,反正他爸一直看那些不爽的。 他妈也终于不用受折磨了,他妹妹也能想养什么养什么了…… 可没忍住他还是遗憾了一瞬,他可能真的没机会留遗书遗言了。 太好了。 他不动声色地朝姜竹笑了笑。 年龄、阅历、对人和社会认知都差了一截的小孩败下阵来,被他笑出了一张大红脸。 本就被晒黑的脸,瞬时黑红黑红的。 沈青越被他的反应逗乐了。 逗孩子的恶趣味暂时克服了疼痛,他忍不住嘴欠地问人家,“你叫什么,多大了,几岁?” 姜竹脸更红了。 这人,真奇怪。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人都卡在石头里了,疼得直打哆嗦,还有心情问别人多大了,还能笑这么没心没肺。 沈青越:“背这么大筐不沉吗?” 姜竹卸下了背筐,拘谨地蹚过浅浅的溪水,凑近石头看了看。 沈青越朝他笑,“我试了,拔不出来。” 姜竹弯腰蹲下,使劲儿扒石头,石头却长在地里似的纹丝不动。 沈青越:“扒不动的。” 姜竹抬眼看了看他,摇摇头,又换了个方向用力扒,手臂肌肉紧绷,手背上青筋鼓起,连指尖都扒白了还是扒不动,咬咬牙,又要换另一个更不好使劲儿的位置再试试。 沈青越笑了,看热闹似的盯着姜竹粗茧遍布的手,看着那一道道青筋。 勃勃生机。 替他努力。 不知怎么的,在想死和不想死间,他渐渐倾向了后者。 “哎。” 姜竹抬头看他。 沈青越盯着小孩清亮漂亮的眼睛,连疑惑都清澈得像汪泉似的。 沈青越笑着换了他翻了壳的乌龟似的姿势,进一步乌龟脱壳,将胳膊从背包肩带脱出来,将自己手上的手套摘下来递给姜竹。 “戴上这个。” 姜竹看着他将一层“黑皮”从手上脱下来,露出纤长漂亮的手,人有点儿傻。 比瞧见蜥蜴蜕皮还神奇。 沈青越被他的反应逗得直乐,朝他比划,“手套,戴手上。” 姜竹盯着看上去就很贵的手套,摇摇头,站起来道:“我回家拿凿子。” 说完,小孩扭头背上竹筐就跑了。 在山里穿梭,速度快得沈青越叹为观止,“慢点儿,小心摔倒,我不着急的。” 小孩跑得更快了。 沈青越笑一声,躺倒背包上继续瘫躺着,心想,吓他一跳,还以为这小孩不会说话,或者干脆蹦出句外语来呢。 好在虽然有点儿方言的味道,但能听得懂。 半个多小时后,黑瘦小孩的身影再次出现了,还跑出了一脑门的汗。 小朋友很实干,来了气没喘匀,蹲下就拿起凿子朝石头上比划了比划。 沈青越连忙道:“等等等等!” 对上姜竹莫名的表情,沈青越很不放心地往他身后看:“就你一个人?” “嗯。” “没有大人吗?” 姜竹沉默了一瞬,摇摇头。 但满脸都写着“我就是大人”。 可惜沈青越不敢苟同。 确定姜竹真没帮手,就打算自己动手,他有点儿想拔腿跑。 可惜,他拔不动。 沈青越:“要不,我自己试试?” 姜竹倒是没拒绝,只是将凿子递给他时候,盯着他那“雪白”的手,一直没撒手。 沈青越拽了拽,没拽动。 “……” “……” 姜竹抓凿子的手又紧了紧,对沈青越充满了不放心。 沈青越乐了。 顺着凿子看过去,他和姜竹的手一白一黑各占一端,他忽然发现,这小孩的手挺大的。 还是力量感十足的那一种。 沈青越忽然有点儿手痒,想画一画。 他松开手,让姜竹来。 卡住他的石头不大,但质地坚硬,沈青越依旧担心姜竹那看上去工艺相当朴素的铁凿子能不能把石头凿开。 他撑着地往后尽量往后退了退,给姜竹腾开地方。 刚一挪动又肿了几分的腿,疼得沈青越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抓了把地上的枯叶,开始嘴欠:“我挺想死的。” 姜竹:“?” 沈青越:“但是也挺怕死的,尤其是疼还死不了,就更可怕了,你懂吗?” 姜竹:“……” 他听懂了,有点儿窘迫,又给沈青越看了看他的凿子——他家最大的一把凿子——诚恳道:“这个很好用很结实。” 沈青越煞有介事地点头:“嗯,看出来了,我是怕我的腿不够结实。” 姜竹不知说什么好,憋了憋,安慰道:“很简单,不会砸到你。” 沈青越忍不住直乐。 一不小心又扯到了伤口。 冷汗下来了。 见他人都发抖了,姜竹道:“我凿了。” “嗯,”沈青越点头,深呼吸,盯着对方那毫不闪烁,像小动物一样真诚的眼睛,抿了抿唇,摆出生死看淡的摆烂与豁达,重新葛优瘫到自己背包上,“来吧。” 然而,在腿部上面凿石头就像打针一样。 不是不看着,就不紧张的。 凿石头的声音,石头的颤动,就像打针前往皮肤上抹消毒酒精一样,凉飕飕的,让人紧张。 沈青越努力放空盯着天空,还是忍不住想要看,但他的视角看不见石头,只能看见大胆小朋友挺认真的一张脸。
耽美小说 www[.]fushutxt[.]cc 福书 网
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231 首页 上一页 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