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明明盯着那层灰,莫名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就在这时,只听“咚”得一声响起,车厢前排,新丧鬼惨叫一声,双脚突然被一只凭空出现的铁链锁死。 “是谁在此处闹事?” 一阵雾气弥漫。 浓雾中,缓缓走出两道身影。 其中一个是典型的鬼差打扮,一身破旧的巡捕服,腰间别了把生锈青铜刀,青白色的眼底垂着厚厚的眼袋,活像是几辈子没睡过觉。 至于另一个则气场温和,仅着一身玄衣,胳臂下夹了本书,闲庭信步。 他们两个甫一现身,满车男女老少鬼都害怕地把自己的脸埋进脖子,生怕被鬼差注意到。 只见为首的鬼差环视一圈,掠过几个活人,率先走到被铁链禁锢住的鬼魂身边,毫不客气地用青铜刀背去戳它:“好家伙,刚死不到一个时辰就犯事,胆子可真肥!” 新丧鬼被上了镣铐,却仿佛看到再生父母般,顺势抱住鬼差大腿,卑微道:“鬼差大人,小鬼知错了,真的知错了,求求您快点带我去受了那十道天罚吧呜呜呜!” 鬼差稀奇:“真的假的?态度这么好?” 他巡捕犯事阴魂百多年,还是头一回见到哭着喊着求被雷劈的。 新丧鬼流下血泪,疯狂点头:“真的真的!求求大人快把我带回阴司吧!我自愿受苦受罚!金银钱粮、天罚雷劈,我都无所谓!” 天罚十道最多魂飞魄散,疼的是一阵子,可那人施法烧他的魂,每秒都是死了再死的痛啊! 鬼差见状,摸摸下巴,并不言语。 接着,他鼻尖微微抽动,闻到新丧鬼身上那股烧焦味后,顿时冷笑:“怪不得你会如此乖觉,原来是得罪了人间高功,叫人家烧了魂。” 新丧鬼痛哭流血:“不敢了,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鬼差冷哼一声,谅他也真是不敢,束魂鞭一甩,毫不留情就把那新丧鬼收到袖子里。处理完闹事鬼,他这才拧头看向褚宁等人,目光凛然一瞥,最后落在褚明明手中那张纸人身上。 他轻“咦”一声,抬手一招,纸人凭空而起,飞进他的手心。 “纸人心眼被蒙,怪不得叫错活人踏上阴车。”鬼差嘀咕一句,避开新丧鬼不提,扫视一眼在场几个活人道,“此地并非尔等能久留之地,且下车回家去,姑且就将今晚之事当是一场梦罢。” 语毕,他挥袖一扫,车门自开。 褚明明惊叹这鬼神本领,往车外一看,发现此时公交刚好停在人声鼎沸的桐城美食街,街边灯火通明,街内人群往来接踵,小吃摊贩吆吆喝喝,摆了满整条热闹长街。 “走了。”褚宁推他一把,嘱咐道,“先送你背上的同学出去。” 褚明明犹豫一下,挠挠头说:“那我送完她,马上回来接你。” 褚宁朝他点点头,安静等在车门口,却没想先前从未出声的那位玄衣阴差突然动了动手指,竟是帮他放下了车上的残疾人通道。 褚宁讶然,偏头朝那人拱了拱手:“多谢大人。” 玄衣阴差负手而立,眉眼俊朗平和:“不必。” 褚宁与之对视,礼貌颔首,推动轮椅不疾不徐地离开。 玄衣阴差注视青年离开的背影,心间隐有几分熟悉感划过,却又不知从何而来。 旁边,随他一道的鬼差摸摸下巴,奇怪道:“人间何时出了位如此年轻的高功,他那一身功德,我崔某人见到竟也感到刺眼。” 玄衣阴差垂眸不语,只随手一招,便将青年封印纸人时遗落的一枚硬币收入掌心。 鬼差不知玄衣阴差为何盯着枚硬币出神,探头过去,随口一问:“府君,这硬币可有何不对之处?” “并无。” 玄衣阴差稍稍抬眼,轻描淡写地敛去硬币上残存的功德气息。 鬼差对这种普通硬币也并无几分好奇,见状便收回视线,正了神色道:“对了,府君打算如何处置方才闹事的新丧鬼?此鬼数罪累累,只罚十道雷劈,怕是长不了教训。” 玄衣阴差漫不经心道:“这小鬼新丧先欲招替女婴还魂,后又恐吓生人,灵车闹事,便罚他受天雷三十三,再送去恶狗岭,轮回前永不得出。” 恶狗岭,阴司里有名的穷凶极恶之处,专是鬼欺鬼的地方。 新丧鬼到了这地界,日后要承受的痛苦比起灵魂灼烧,想也不逞多让。 鬼差闻言甩了甩腰间青铜刀,爽快一笑,赞叹道:“还是府君厉害。” 褚宁划着轮椅走下车时,褚明明刚把女学生安顿在路边花坛,他几乎是狂奔折返,看到褚宁已经等在马路边,身后也已然不见那辆“4路”公交车,突然才有了种重回人世的真实感。 他尚且心有余悸,连忙追问褚宁是如何下的车。 褚宁心情不错地说:“碰到一个好心鬼。” 褚明明:“好吧。” 经过这一整晚的刺激,褚明明坚定了将近二十年的世界观被反复推翻又重建。不仅遇见了都市传闻中才会有的鬼公交,差点小命不保,还发现刚认回家不久的亲生哥哥,竟然是个隐藏颇深,能打遍百鬼无敌手的玄门高手! 褚明明:生活啊,它真是跌宕起伏。 隔着热闹的夜市,兄弟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各有明悟。 等昏迷女学生苏醒后,褚明明对其稍作安慰,又帮她叫来了家人,这才一起回到租住的公寓。 是夜。 褚宁以为褚明明今日受了惊,可能会睡不太好。谁料,零点钟声想起,隔壁房间竟传来一段梦呓rap。 褚明明:“就当是一场梦,醒了很久还是不敢动。” 褚宁:
第4章 错上鬼公交后几天,桐城迎来大范围冷空气,气温骤降。 远在临市的褚家爸妈对褚宁的身体放心不下,先是打来电话关切一番,之后又犹豫着提起关于他休学的事情。 车祸坠崖前,褚宁在桐城大学就读大四,由于车祸坠崖被诊断为终生植物人,家里不得不为他办理了长期休学。 现在临近一年休学期满,又恰被父母提起,褚宁自觉身体恢复不错,花了两天时间把资料证件整理齐全,周一就带上学生证回到桐城大学,找校领导提交复学申请。 这个世界的原身虽然被外人评价为废物点心,但人生也不算毫无亮点,至少他的确是凭借自己的本事考进桐城大学。 当然,原身的录取专业是十分冷僻的非洲语,经常被别人讽刺是走狗屎运,靠捡别人挑剩下的非酋。 复学申请需要由几个部门的校领导统一签字盖章,褚宁坐在轮椅上挨个找过去,来回跑了两三趟才算搞定。 中午,他给褚明明发了消息,两人约在校内食堂见面。 褚宁打好饭后,褚明明很快抱着摞课本走进食堂,同时他身后跟个扎了单马尾的妹子,是那天鬼公交上遇到的女学生。 女学生神色间颇有些憔悴,先是不太好意思地朝褚宁笑了笑,然后端着餐具坐到他对面,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赵可心。” “我是褚宁。” “我知道你。”赵可心盯着褚宁的脸看了一小会儿,忍不住红了红脸,小声说,“我以前有听说过你不少传闻,不过百闻不如一见,你好像跟传言里一点也不像。” 褚宁好奇问:“传言里我是怎么样?” “性格讨厌,成绩差劲,脾气不好。”赵可心小心斟酌着说。 褚宁对此只是笑了笑,又问:“那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鬼公交的事对赵可心影响很大,回家之后连续病了好几天。 她不敢回想鬼公交上的情景,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从褚明明那里听说,那晚我们能逃出来,都是因为你。” “真的很感谢你。” 赵可心真诚地给褚宁鞠了一躬。 褚宁没有避这一礼,只是看她精神不好,礼貌关切道:“赵同学是不是碰上了什么事?” 赵可心愣了下,突然激动道:“你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褚宁见赵可心周身干净,还真看不出个三七二十一,只能摊开手坦白说:“我只是看你眼底青黑,好像很久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赵可心失望了一瞬。 她抿抿干涩的唇角,犹豫一会儿,又颤着身子,压低声音问:“褚同学,你说普通人撞鬼之后,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啊?” 问完这句话,不等褚宁回答,赵可心自己就先憋不住,倒豆子似地把鬼公交后几天的经历全部讲了出来。 原来自从误上鬼公交后,赵可心就发现自己天天做噩梦,夜夜鬼压床,不仅如此,白天醒来后,她还总是觉得浑身酸痛,精力不济,做什么也提不起精神。 在一次体育课上低血糖晕倒后,她这才惊觉自己不到一周的时间,体重就哐哐掉了十斤,比节食减肥的时候还要夸张。 大概就这么坚持了几天,赵可心实在没忍住把这事跟家里一讲。 家里人一听说赵可心是从鬼公交上下来后才有了这些毛病,连夜就给她请了个据说在她家那片很有名的神婆来给她看相。 刚开始,赵可心还对神婆的能力半信半疑。谁知,那神婆一见到她,搭眼就斩钉截铁地说她是在那辆鬼公交上沾了脏东西,还带着脏东西回了家,又说那东西属阴,日日缠着她,就是为了吸食她的精神气。 而被鬼压床,跟精神不济,就是那脏东西缠着她的证明。 本来就是真见了鬼,加上自己是真的不舒服,神婆一说,赵可心就信了对方大半,连忙请对方给自己做法事驱鬼,中途还喝了道符水。 只是法事做完了,符水也喝了,赵可心却发现自己的情况并没有什么好转,再问起神婆,神婆却是神神叨叨地念了半天咒,咬死了说缠着她的东西力量强大,不是一次驱鬼就能成功的。 赵可心说到这里,眼底浮起一片焦虑,手指紧张不安地蜷起,很是疑神疑鬼地看了眼左右,用几乎快要哭出来的声音问:“褚同学,你能帮我看看,我身边真的有鬼吗?” 褚宁听完沉默两秒,实在没忍住好奇:“神婆让你喝符水,那你喝完有没有拉肚子?” 赵可心愣了愣,仔细回想了下,白着脸说:“后来的确跑了几趟厕所。” 顿了顿,她小声问,“褚同学,这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不大,就是觉得赵同学脑子不太好使。 不过褚宁没好意思直说。 反而是旁观的褚明明开了口,张嘴就说:“那种东西听着就不干净,谁喝谁拉稀。赵可心,你是不是被人给骗了啊?” 赵可心表情一呆。 “还有我们俩不是一辆鬼公交上下来的吗,怎么我就一点事也没有?”褚明明伸伸胳膊,又对着空气打了几拳,十分得意道,“难道那鬼还欺软怕硬,看我阳刚之气太足了所以不敢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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