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自己永生不了,他也想的是让自己前妻的儿子继承皇位。如果没有我的挣扎,德特兰永远都落不到我们母子的身上。” 苏利文蓦地深吸口气。他因为斯图尔特的话语凛然不已。纤薄的唇紧抿着,似乎不愿再说些什么。 可一想到那是自己的母亲。他终于还是饱含着忧伤道:“可是这并不重要,母亲。我们活着并不是为了皇位与权势而活。我们活着,只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有属于我们的爱。” 苏利文倾斜着身子,朝向斯图尔特。一向有洁癖的他,却毫不嫌弃地执起了他的手。他定定望着斯图尔特的脸庞,似乎想要从那丑陋的面孔中找到他母亲昔日的倩影。 他一边凝望着他,一边道:“母亲,能够再见你。知道你曾经没有死去,实在是让我太开心了。如果我知道你没有死,曾经的苏利文一定会不顾一切地陪伴在你的身边。” “就知道你是我的乖孩子。快给我做手术吧。我知道你已然学会了这些。”斯图尔特迫不及待道:”“苏利文,我的宝贝。将我的灵魂牵引进莱伊的身体,我就可以继续陪着你了。这一次,我们可以一直相处,直到永远。” 苏利文没有应他。他的眼里浮现出挣扎。他望了望屋子里的莱伊。他到现在还没有醒来,一早就被剥得□□,躺在床上像是一只小白鼠。 而他母亲的床下是温特先生。 温特自始至终清醒,却一直保持沉默。除了在他进门前告诉他一切真相后,他便一直用那双自己喜欢的湛蓝色的眼睛望着自己。 他的眼眸像是平静的大海,可以包容苏利文的一切行径。 可是……,他已经不愿意继续卑劣下去了。温特先生给了他那么多信任,让他不再成为一个为了目的罔顾他人生命的人。 他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为了母亲的爱,可以执着一切的苏利文了。 苏利文转过身来,他深深望着斯图尔特,朝着床上的人道:“对不起母亲。我不能够替你做这件事情。莱伊没有伤害过你。” “他更没有做出什么伤害别人的事情。反而是你因为你的造神计划让他毁了他的所有。他从出身开始便饱受的歧视,都是你造成的。” “他不欠你任何东西,也不该作为一个单纯的工具,成为你永生的载体。” “母亲我爱你,但是我不能够帮助你。”苏利文喃喃道。 斯图尔特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烦躁与惶恐。只是这样的情绪一闪而逝。他坚持不懈地跟苏利文道:“苏利,我知道你是一个善良的人。你是不会随便的伤害别人的。” ”但是,你还记得母亲教导过你的吗?爱需要牺牲。“ ”你爱母亲不是吗?为了这份爱牺牲一个人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他跟我们并没有关系,他是你兄长的儿子。还是你兄长被他父亲做实验后,留下的产物。” “他生来就是一个实验品,该为我们的事业做出牺牲。”斯图尔特循循善诱道。 “这不是我们伤害他的理由,妈妈。”苏利文强硬道。 斯图尔特再也不装了。他的眼睛里闪烁着诡异的神色。 他似乎非常愤怒,却因为对象是他的儿子不得不将情绪压下。 阴鸷的眼神在苏利文先生身上扫动了许久后,他终于耷拉下眼睑。用他那含混的声音道:“那么你呢?我的孩子。你爱我吗?” “妈妈不想死,这副身体又沉重又痛。这些年里我已经煎熬了这么久了。苏利,请你救救你的母亲吧。” 温特猛地抬起了头,他的手紧紧攥住了斯图尔特床上的绸缎被子。 那平静的眼睛里终于闪现出一丝恐惧。他忙不迭地将目光挪到苏利文的身上。嗫嚅着唇,生怕他说出点什么。 她真的是一个歹毒到扭曲的女人。 即便在此时此刻,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悔意。甚至还要提出如此荒唐的要求。 那可是她的孩子啊。她是怎么忍心让他就这么成为她的容器? 可温特更害怕苏利文会答应他。 他的脊背下意识紧绷了起来,再也按捺不住地扑到了苏利文的跟前。因为紧张,他甚至站不起来。只能匍匐在苏利文的脚边,不住无声地哀求着他。【不要。苏利,】 【苏利,不要。】 【你该好好活在这个世界上……】 那心声是如此的悲怆凄凉。随着温特的话语,苏利文眼中的挣扎逐渐平息。 他最后一次久久凝望着自己的母亲。 随后走向了莱伊。他不紧不慢地将莱伊的衣服穿好,将他放在自己的背上。 然后重新回到了温特的身边,弯下腰将他半搂在怀里。 低沉的声音却温柔若晚风轻吟。苏利文郑重地向斯图尔特道。“可是妈妈,已经有别人爱我了。” 门外闹哄哄的声音从未止歇,显然苏利文先生并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他带着人,走向门口的光芒里。再也没看床上的人一眼。只轻轻道:“您和斯图尔特家族的恩怨,您和父亲之间的仇恨,早在该在十几年前结束了。” “再见,妈妈。”
第82章 终章 罕见的是,皇室并没有欲盖弥彰,却也没有宣告这件事情。几乎所有人都认清一个现实,他们曾经尊敬的陛下,其实并不甘于就这么退位。 不过这不重要。因为他已经彻底死了。伴随着邪恶的造神计划一起,长眠于地底。 苏利文殿下亲自为自己的兄长举行了下葬仪式,在此之前,他甚至还启用了皇室从没有使用过的火葬仪式。 熊熊大火带着斯图尔特九世的身躯勃勃燃烧时,没有人看到苏利文亲手握着自己的手杖,站在跟前时脸上的悲哀与苍寂。 他花了那么多年去等待机会报复一个人。却在最后一刻才发现原来,一切的仇恨都是骗局。 更可悲的是,那铭记在心的爱同样虚假。他的母亲执着于父亲的爱,从未将爱意着落在他的身上。 “不过没关系。妈妈。”苏利文喃喃道。“我遇到了很好的人,他会好好爱我。” “他也教会了我如何爱他。” “而现在,再也没有人会觊觎我们的能力和身体,为我们带来苦难了。” 帝都很快就迎来了新的国王。 莱伊殿下虽然还并不成熟,但所幸,他非常信任麦克纳男爵大人。 这两个拥有同样经历的人不仅仅互相投缘且相互信任。他们作为受害者,不遗余力地推动了诸多方面的平权运动。他们大幅削减了利好贵族的政策和预算,并在平民中普及教育,建立更为完备的考核机制。 贵族不再成为纵情享乐的寄生虫了。曾经劣迹斑斑、为非作歹的贵族们,在温特的暗中帮助下,早就被严肃处理,按照法律被送上了绞首架。 察觉到自己的地位今时不同往日的其他贵族们自然颇有微词。 可造神计划和被放逐者真相的揭露,又让他们一部分受害者们警醒。无论是谁的权力都不该膨胀到为所欲为的地步。更何况,早前改革时选拔出来的平民早已经参与各种权力机构中。 一系列的改革推进的并不是很容易,但好在他们拥有动力。 德特兰的法律从没有这么举足轻重、一视同仁过。却取得了巨大的成效。 要求特权的贵族们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小。 一系列的变革让德特兰繁盛了很多。没有了贵族无休止的压榨,国家拥有很多财政支出来做一些其他的事情。 在辅佐莱伊陛下执政的第五年,苏利文殿下辞去了摄政王的职务。 这五年来,他用自己桀骜不驯永远冷漠的态度表明了自己不愿意参与王室事务的决心。 他的离开让不少人都松了口气。毕竟,和苏利文殿下共事,实在是太考验一个人的修养和品德了。 温特倒是没能辞职。教廷作为代替女神传播真善美的信仰之地,仍旧遍布整个德特兰。即便天涯海角,普鲁斯特大人也有理由让他工作。 但是他们结婚了。 这场婚礼,在维斯.麦斯特伯爵大人强烈要求下,在帝都进行。 维斯大人早就在能够承认温特的第一时间,就宣布了温特是麦斯特家族流落在外的次子。毕竟,那双湛蓝色的眼眸,压根就不需要额外的调查也让人欣然接受。 于是,在他结婚以前,几乎所有不知情的人都以为他们是在进行政治上的联姻。 这位同时拥有政治和宗教意味上双重身份的圣子大人,足够配得上已然被要求退位的摄政亲王并求得联姻。 只是没有。 苏利文先生和温特婚后就离开了帝都这个权力场。 德特兰并没有得到完全的改善。东境与南境的贵族仍旧固守在旧有的土地上,残忍地奴役着人民。 他们即将周游在德特兰的疆域里,代表着尊敬的莱伊殿下和教廷的圣光,去拯救更多的被压迫的人。 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 ………… 充满挑战的日子仍在继续。 苏利文先生在一次午睡起来后,抱着温特了很久。 他良久才颤抖着自己卷翘的睫毛,轻声告诉温特,曾经在他被玛格丽特小姐表白的那个午后,是他悄悄用手杖上的生命之石,替温特开启了异种的世界。 充满忐忑的声音在温特的耳边回响,带着不能够轻易察觉的脆弱。 “我不敢想象,如果不是那天我烦躁极了。没有将生命石的力量作用在你的身上,我又该会面临怎样的结局。温特先生。”苏利文先生一遍又一遍亲吻着温特,感受着他的存在。低声道:“实在是不敢想象。温特。” 温特没有多说什么。 他温和地俯下身亲了亲苏利文先生的脸颊,抚摸着他无措后怕的脸颊,轻声道:“没有关系。苏利文殿下。” 那是苏利文先生第一次向他人请求帮助。庆幸的是,温特回应了他。他用自己的善良与真诚,告诉了他们是真正的爱。 救赎了被浸没在罪恶中苦苦挣扎的异种们。 “如果可以,我更希望即便没有我的存在,你们也可以自己爱自己。”温特紧抱着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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