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房门,一阵冰冷刺骨的寒风迎头而来,灌入谢元洲衣襟之中,将浑身的热气带走了一半。他生生打了个冷战,连忙将狐裘披风在脖颈裹紧。 杨平步履如风,在亭台楼阁间,左拐右旋,不一会儿,来到一座典雅大气的庭院前。 谢元洲远远就听见纷杂的念经声此起彼伏,走近一看,宽敞的院内,几十名锦衣华服的贵妇整齐跪坐在一排排蒲团上,俱是一脸虔诚的诵念手中经文卷帛。 第一排领诵的是一位胡子花白的老和尚,他不时敲击着手中铜木鱼。 大夏是个崇尚佛教的国家,从皇帝到臣民都礼佛。所以夏帝才派京中有诰命的贵妇在此念经,为长公主祈福。 谢元洲望着眼前情景,一道灵光忽的闪过脑海。 眨眼之间,杨平已把谢元洲背进了厅堂。 堂内聚集了不少人,似乎正在商议着什么。浓浓刺鼻的中药味扑面而来,呛的谢元洲一阵剧烈咳嗽,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元洲,你怎么来了?”一位样貌儒雅俊逸的中年男子匆匆走过来。此人面容憔悴,双目布满血丝,眼底尽是焦虑和担忧之色。 谢元洲立刻认出来,眼前之人就是原主大哥谢向文,官居正三品的国子监祭酒。 谢元洲是原主父母晚年得子,年龄比他大哥小了十七岁。由于父母早逝,长兄如父,大哥在原主心中一直是近乎父亲的存在。 他忙从杨平后背滑下来,由杨平搀扶着勉强站稳。 他的语气有些激动,“大哥,祖母有救了!” 谢向文一怔,满脸不可置信,“元洲,你说什么?” 谢元洲指着杨平手中托盘上的药碗。 “这便是救祖母的药!” 谢向文望着这碗青色药汁,眼前升起一抹希望。 这时,自堂内又走过来几名绿袍官员,为首之人面容黑瘦,唇下留着山羊胡,一对精明小眼睛紧盯着杨平手中药碗。 “敢问三公子,这是何药?” 谢元洲看了眼‘山羊胡’,原主没有这人的记忆,应该是临近这段时间,他失去那部分记忆里新认识的人。 谢向文接口道:“吴太医所言也是我想问的?元洲,这是怎么回事啊?” 这‘山羊胡’原来是太医。 谢元洲眼神极快的扫过吴太医身后几位类似着装的人,他们都规规矩矩的垂手而立,不敢多言。 看来,吴太医是这些太医中的头目。 谢元洲将目光收回到吴太医身上,如实答道:“这是青蒿所熬汁液,能够治祖母的瘴疟。” 吴太医眼中掠过一抹不屑之色,表面却依旧恭敬道:“呃~老夫行医几十年,读遍历代医书,从未听过青蒿汁能治瘴疟!敢问三公子,此药方从何而来啊?” 谢元洲从容道:“这药方是元洲适才在梦中所得!” 堂内众人脸色顿时变得很奇怪,似乎谢元洲说了一件极为荒诞可笑的事情。谢向文的目光也黯淡下去。 吴太医眼皮挑了挑,朝谢向文拱手道:“谢大人,三公子担心长公主病情,思虑过甚导致一时心乱,下官等可以理解!” 谢向文伸手轻按弟弟的肩膀,“元洲,大哥知道你忧心如焚,可也要顾着自己身子,昨夜你的心疾已经犯过一次了,如今还是回去休息,祖母这里有大哥照顾呢。” 谢元洲眼帘微垂,这些人当自己痴人说梦呢。他没有太多意外,众人的反应本就在他意料之中。 谢元洲反手握住大哥按在他肩膀上的手,表情诚恳道:“大哥,我这药方,是梦中一位仙人给的。” “仙人?什么仙人?”谢向文眼中已有几分不耐烦,三弟是急糊涂了吗?怎么开始胡说八道了。 “这位仙人法相所现为螺发形,左手持药壶,右手结施无畏印,周身散发着金光。” 元洲此言一出,谢向文、吴太医等人脸上纷纷变了色。 “那是药师琉璃佛爷啊!”不知谁失声冒出一句。 谢家三公子若是梦到别的神仙也就算了,可偏偏梦到的是药师琉璃佛。众所周知,药师琉璃佛的佛法无边,专为众生解除疾病痛苦。 大夏臣民大多崇佛,此时药师琉璃佛出现在谢三公子梦里赐药方,难道真是佛爷护佑长公主! 谢向文也是将信将疑,追问道:“元洲,真是药师琉璃佛爷给你的药方?” 谢元洲双目坚定,脸色肃然,“大哥,事关祖母性命,元洲怎敢妄言!” 谢向文面色愈加纠结起来,祖母病情危急,几位太医都束手无策,若真是药师琉璃佛爷赐下的药方,祖母岂不是有救了。 他眼中燃起了希望,征询的目光望着吴太医。 吴太医右手捻动着山羊胡,身体稍稍向前倾,“谢大人,长公主的身份何其尊贵,怎能凭着一个梦,便随意给她老人家乱喝药呢?况且三公子昨夜刚犯心疾,这梦有可能是他被病痛折磨产生的幻相啊!” 吴太医的话让谢向文更加犹豫不决。 谢元洲见状不禁暗叹一声,大哥性格太过敦厚软弱,极易受人蛊惑,难怪原书中祖母死后,谢家满门被害,毫无还手之力。 这时,吴太医身后一位年轻太医突然向前探出半个身子,轻声道:“谢大人,吴太医,瘴疟之疾乃是温邪伤阴,这青蒿性寒味苦,确实有清透虚热的作用,谢三公子梦里得来的药方,在医理上也算说得通!” 吴太医扭过头,瞪了那小太医一眼,“黄口小儿,入太医院才几年,竟敢在此妄言!” 那小太医脸色一红,深埋下头,不敢再多言。 这一幕尽收谢元洲眼底,他心中升起一抹疑惑,祖母乃是皇帝亲姐,若是不治身亡,吴太医这个主治太医是第一个要被朝廷问罪的。 所以按常理说,只要有一点医好的希望,作为主治太医,都应该非常愿意尝试,更何况是谢家自己人提出的药方,即使出了事,吴太医也可以撇清关系。 这吴太医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医,不会不明白这些道理,他却仍坚决反对用青蒿方救治祖母,这未免太反常了。 谢元洲扭头瞧了眼窗外天色,午时刚过,距离原书中长公主薨逝的黄昏时刻,所剩时间已然不多。 他鼻子轻哼一声,是时候使出杀手锏了。 他微微抬高声音,“大哥,在元洲的梦中,佛爷还跟元洲提起,祖母此次染病乃是她命中的一个生死劫,唯有皇上降下延寿诏,再服下这个青蒿方,才能保祖母安然渡劫。” 话音一落,厅堂内顿时变得静悄悄的,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多言。吴太医眼中闪过一抹嘲讽之色。 谢向文脸色大变,急斥道:“元洲,休得乱言!” 谢元洲脸色淡然,微微垂首,他自是知道这些人为什么是这种反应。 这延寿诏是天子生病之时,以上天之子的名义,向老天爷写下一份祈求祛病延寿的祭文,在历朝历代,只有皇帝才享用延寿诏的权利。 换句话说,别人若是用了延寿诏,那叫僭越,罪当杀头,所以大哥才会惊慌失措,呵斥自己失言。 谢向文此时已经彻底打消了用青蒿方为祖母治病的想法,对众人解释道:“诸位太医,小弟元洲心疾突发,一时胡言,请不要见怪。吴太医,还是按照你的法子,继续给祖母服用回魂汤吧。” “是。”吴太医颔首应下,回到堂前案台上,拿起毛笔,在白色绢布上,快速书写着药方。 谢元洲双腿微抖着,这具孱弱的身体已经让他站立不住了。杨平见状小心翼翼的把谢元洲扶坐在角落椅子上。 堂内众人不时以异样的眼光看向这对主仆。谢元洲苍白的脸庞显得很从容,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 不一会儿,吴太医将墨迹未干的绢布拿起,刚要转呈给谢向文,老管家匆忙自厅外跑入。 “大公子,宫里使令官传下消息,陛下刚刚颁布了延寿诏,为长公主祛病延寿。” 什么!? 厅内之人俱是大惊失色,吴太医更是呆若木鸡,手中的绢布抖落在地上。 谢元洲眼眸闪过一道精光,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原书的剧情他记得很清楚,元宵节当天午时刚过,夏帝破例颁下延寿诏,为姐姐祈福延寿。 谢向文脸上先是无比震惊,随即被浓浓的冀望代替,他激动的看向谢元洲。 “...元洲!佛爷...真的显灵了!” 谢元洲趁热打铁道:“大哥,佛爷显灵护佑祖母,我们决不能耽误祖母的救治啊!” 谢向文醒悟过来,召唤一直端着药的杨平,“快!快把佛爷赐下的药给长公主服下。” 谢元洲回身给杨平使了个眼色。杨平立刻会意,端着尚且温热的药碗,大步流星的进了内室。 谢向文、谢元洲尾随而入。 吴太医此时也反应过来,眼中浮着几分阴沉,与其他太医紧跟着也入了内室。 内室里弥漫着一股无法掩盖的恶臭。 床榻上,年逾古稀的华安长公主昏迷不醒,她的眼窝深陷,唇角发黑,身上几乎看不到一点活人气息。 杨平在两名侍女的帮助下,强把这碗青蒿汁给长公主灌了下去。 谢元洲又吩咐杨平带着几名家丁再去采青蒿草,按照之前他说的法子,大量的熬青蒿汁,并让他们半个时辰为祖母服下一碗。 谢元洲心里清楚,古法熬制的青蒿汁药物浓度,远远低于现代精炼提取的青蒿素浓度,他现在只能靠量大治病。 屋内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紧张的望着床榻上华发老人。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当长公主灌下第五碗青蒿汁之后,一直为长公主擦拭额间汗水的侍女突然惊喜喊道:“长公主的高烧退了!” 这一声似春雷般让屋内沉闷的气氛为之一振。 谢向文眼前一亮,急唤道:“几位太医,快帮祖母诊脉!” 一直冷眼旁观的吴太医,第一个冲了过去,手指搭在长公主的脉搏上,眼皮猛地跳了几下。 随后,其他几位太医先后为长公主诊脉,他们脸上都出现不同程度的喜色。 谢向文见状问道:“吴太医,祖母病情如何?” 吴太医神情有几分迷惘,似乎没有听到谢向文的问话。谢向文转而问向另一位岁数稍长的老太医。 那位老太医声音颤抖道:“谢大人,长公主的脉相强健了一些,病情峰回路转啊!” “太好了!佛爷保佑!老天保佑啊!”谢向文满眼的喜色。 谢元洲眸光深邃,扫了眼窗外早已大黑的夜空,缓缓松开紧攥的拳头,手心处俱是冷汗。 适才临近黄昏那段时间,他过得极为煎熬,他多怕祖母跟原书中一样死去。幸好祖母的命保住了,谢家也暂时安全了。 “元洲!”谢向文激动的唤着弟弟,“幸亏有佛爷托梦于你,这才救回了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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