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林涧肃再次亲眼见到那些鳞片的浮现,他心中不知为何,冒出了几分道不明的情绪。 “薛师叔真的很不错啊,夺来的主角命格用到了极致……”那魔头边说,边松开了被他当作依仗的喧宾琴。 喧宾因果琴歪入了无底的深渊,很快被风绞了个粉碎。 ……反正那系统也不在琴里。 秋眠想,都无所谓了。 失去倚仗,他的身体也在风中晃了晃,像是连站也站不住,可云明修士并不相信他的虚弱。 想来从前多少次,他们都以为这魔头十死无生,却还是让他以各种方法逃了出去。 纪北亭不想听他的疯话,怒斥道:“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当年就是你妒心太旺,犯下不可饶恕的大错,宗门按律处置,你非但不知悔改还怀恨在心!我姐姐待你那么好,你怎么就能害她,你怎么就……” 想起故去的阿姐,纪峰主哽咽万分又咬牙切齿,字字含血地骂:“你没有心啊秋眠,你就是云明宗养的一条白眼狼!” “是嘛,我就是白眼狼。” 秋眠欣然应道。 他方才笑地太猛,风雪呛入了喉咙,令声音破碎又绵软。 明明已面目全非,却只有这把嗓子,仍如当年的那个孩子,软软糯糯,让人不忍心去拒绝他的任何请求。 陪他无法无天地胡闹,要什么都给。 小师弟会央着师兄师姐给他买人间的玩意儿;要他们一起来喝酒吃肉烤串;求他们帮忙赶写不完的习册;自己养的草药死了,哭的眼泪汪汪还要挨个来哄才行。 秋眠曾是云明宗宗主门下弟子最小的一个,极爱撒娇卖乖,因天生目盲,就仗着自己先天体弱又看不见,得了那顶多的宠爱。 “……真可惜啊。” 秋宫主低低地咳,但没有停下他的喜悦,他笑容愈盛,“真是可惜啊,太可惜了吧,我怎么没有把他撕咬成碎片呢?!” “你——!”纪北亭怒火中烧:“罪不可赦!” 此时,魔头有了动作。 秋眠翻手运灵,化出了一把长剑。 这下不论是不是云明宗的修士,皆是大吃一惊,认出了那把光华熠熠的长剑。 “是鹤仪仙君的‘欲燃’!” “这!师尊的剑!” “魔头,把剑放下!!” 那把剑长四尺,通体皎白如凛凛夜雪,唯在剑尖上点有一丛红,灼灼如天火,似要以不灭不熄的火焰,点亮万古寂寂的长冬。 也正是因这一点朱红,此剑以“欲燃”冠名,太仪十州,无人不知其斩鬼除恶的威名。 欲燃剑的主人,乃是上任云明宗的宗主。 那是一位名动天下的渡劫大能,千年来不出世的大道修者,但凡有人提及云明宗的“鹤仪君”,莫不拱手拜服。 鹤仪君亦是云明宗此代宗主和峰主们的师尊,对弟子们可谓倾囊相授,照料宗门倾尽心血,百年内助云明宗成为所有入道修士们心驰梦往的去处。 这样好的一位仙君,却死了在自己最钟爱的小徒弟的一杯蛇毒下。 鹤仪君陨后,欲燃剑便下落不明。 谁知原是落到了这魔头手上。 欲燃剑现身,林涧肃的眸光已彻底冷下,他不再被那来路不明的心绪纷扰,而是横剑在手,二指虚抹过雪亮的剑身。 那是他独创剑诀的起势。 林涧肃是一个剑修。 剑修起势,所向披靡。 何况林涧肃还是一名十分出色的剑修,主生杀道,其剑名叫“恨休”。 他的恨休剑太快,快到几乎没有人能看清他如何逼至血厄宫主面前。 只听一声脆响—— 当——! 惊呼接踵而至。 “什么?!” “宗主的剑——” “林宗主当心!!” 当世齐名的两把深剑的第一次生死交锋,竟是胜负立分! “欲燃啊……”欲燃剑内已成剑灵,秋眠轻叹了声,指腹贴了贴剑柄,“谢谢,但……要乖一点呀。” 林涧肃是如今四大仙乡剑道之首,功底扎实,即使被打飞了本命剑也未变脸色。 从前鹤仪君教学,不拘小节,生死搏杀时,更不讲究什么君子之道,你讲究君子,对方大可当个小人—— 所以林涧肃当机立断,选择去夺剑! 后来,林宗主无数次回想这一幕。 每每想起,肝肠寸断。 对方明明已经没有灵力去执剑了。 血厄宫主是医修出身,旁人不知,但他们师兄几个却再清楚不过,眠眠在剑法修炼上,是能偷懒就偷懒。 他的剑学的并不好,而欲燃剑灵气清圣,以他的邪浊之体也根本不可能去控制。 可欲燃剑还是只用了一招,就将恨休剑击飞。 此种情形,唯有一种可能。 ——剑中灵愿意。 剑灵便是拼上全部的灵力,也想去护下这个孩子。 但在那一刻,林涧肃没有时间去想明白这些,场面瞬息万变间,他就那样劈手夺下了他师尊的剑,轻松地不可思议。 林宗主的剑诀仍有云明剑诀的影子,逆风翻盘后,下一招必然是毫不留情的毙命杀招。 林涧肃调转剑锋,刺向了那魔头! “噗呲——!” 剑锋透体而过! 削铁如泥的神剑穿过骨血皮肉,也不过轻轻的一响。 没有一滴血流出。 只那尖剑仍如火在烧。 剑气带出了一股冲力,血厄宫主被捅地向后半步,而他方才已将至断魂崖的尽头,这半步后,没有第二个半步。 秋宫主微躬了身,垂下头低低喘息了几回。 林涧肃不知修炼了邪术的秋眠还存有几分人族的感知,但他似乎很疼,连抚在剑上的手也在颤抖。 秋眠抬起头,那张爬满枯红半黑的纹路的脸,便倒映在林宗主眼中。 然而林寒涧竟没有在意他的脸。 他仅看到了他的眼睛。 目盲了十几年的少年,以邪术复明,可他的双眼却依然清透如云明宗山后,那口永不断绝的泉。 “师兄……” 林涧肃一震。 秋眠哑然笑道:“大师兄,云明宗,我们再也不见咯。” 话音未落,他抚剑的手用力一收,剑锋切入掌肉,剑锋离体,也借力让他生生后退了半步。 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此之后,万丈深渊,再无生机。 血厄宫主闭目后仰,自断魂崖跌落。 …… 就在无恶不作的魔头坠崖,众人还未缓过一口气时,太仪界的天色骤然大变! 风起云涌,大雪之中,一道辉煌的灵光从天外而来,似巨剑开路,斩开厚重铅云—— 光华大盛,纵横万里,照彻太仪十州! 云明宗众人唯恐是那魔头的后手,焦急归焦急,但又奇异地并不慌乱。 只因那天顶光华内生机盎然,灵气如海。 而下坠中的秋眠,也在意识泯灭前,看到了那仿佛无尽的璨璨光华。 他没有走马灯他的一生,因他有太多次的濒死,已经不再会去回望过往。 他只是想起了那位接替他的系统α307,负责和他联络的“翻书计划”总指挥。 总指挥说:“秋眠,你是《迷仙》这本书中发挥引导剧情作用的角色,此书的万千因果,皆与你有关。” “掠夺了主角光环的‘穿书者’不能直接除掉你,所以他要借外力彻底毁掉你的角色,让你远离《迷仙》的剧情。” “现在穿书者已经让这本书的剧情完全偏离,一旦他飞升成为天道,清浊二气有99.99%的概率会失控,太仪必毁。” “穿书局针对太仪的紊乱,制定‘翻书计划’,你若能杀了穿书者,因果颠倒,穿书局将在因果反弹时,获得远程介入太仪地界的权限,我们将以雪为信号,阵法基座会覆盖整个太仪,发动时间术‘溯游’。” “那时,一切都将回到这本书开始的那一页。” “但——” 但秋眠并不具有被选入穿书局的资格,他从前没有什么大天赋,好安逸又爱偷懒,更没有厉害的光环。 穿书局如果要给他开通临时权限,教他喧宾因果琴,给他可以杀主角的夺主剑,本就违了太仪的法则。 待到再次复盘因果时,他这个角色的变异指数太高,很大概率会被法则抹去。 穿书局让他选,如果他不答应,这段与穿书局有关的记忆也会被删除,有那个穿书者的存在,他本就没有好日子可言,不过至少还是作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去活。 而那时的秋眠早已明白,万事皆要付出代价,所有的圆满,都被明码标价。 于是他也只是说:“可以。” 他是在断魂崖下被鹤仪君捡回了宗门,他也必须回到这里,圆融因果,是为有始有终。 穿书局任务员结束任务时,不能带走因果内的任何一件东西,哪怕不是正式员工,也还是要遵循这条例。 取出欲燃剑,本就是为了把师尊的剑还给云明。 所有的一切都将烟消云散。 他已经很累很累了…… 六十九年,身心俱疲。 天上的灵光明亮又温暖,却离他越来越远,他也没有力气再伸出手去触碰。 秋眠怔怔看着那变成一线的光芒。 在散魂前,他低低唤了一声。 “……师尊。” ——师尊,书终于要回到第一页。 ——不久的将来,云明宗会在大比上迎来一个活泼又厉害的白师妹,而不是一个穿书者假扮的薛师叔。 ——师尊,你会收她为徒。 ——她名叫白蓁,是你未来的道侣。 ——你们会相知、相识…… ——相爱。 这本该发生的一切的一切,他再也看不到。 ……云明宗不会有一个叫秋眠的瞎子,师尊你不会有我这样一个妄想以下犯上的徒弟。 这样也很好。 他合上眼,放松了身体,任由意识亦沉入了无尽的深渊。 * 十个月后,竹州。 晏氏本宅。 一处偏僻的小院内,传来了几个少年的嬉笑声。 “哎呦,晕过去了,真弱啊!” “别是装的吧!” “才一巴掌就晕了?我才不信哈哈哈——” 秋眠听见了一些声音,迷迷糊糊听不真切,像是隔了一汪水。 他心中疑惑:我都死了怎么还能听? “你们放开他啊!求求你们不要再打他了!求你们了!” 一道含了哭腔的女声传来。 “看不出还挺护你的傻子主子啊。” “那我可要把傻子叫醒,让他瞧瞧你这忠仆!” 话音甫落,秋眠只觉腹部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疼痛! 他猛地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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