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层小平房,发黄的玻璃窗边摆了一架钢琴, 很新。 他的心仿佛被什么柔柔的东西击中,整个人也好似被什么莫名的情愫吸引着。 好像这个屋子里住了一个他很在乎的人, 如果他不走过去认识里面的人, 他将抱憾终身。 于是傅承焰径直走到隔壁的小平房门口,丝毫没有犹豫地,主动敲响了房门。 听到敲门声,正搭着小板凳在厨房洗菜的小江宁甩了甩湿漉漉的小手, 然后又在自己用毛巾做成的小围裙上擦了擦, 才从小板凳上下来, 直奔门口。 走到门口,他又突然顿住了脚步。 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父亲为了给他一个好的生活和学习环境,去了城里的工厂上班,同龄的小朋友都说他是没人要的野孩子。 大人们对他却和同龄人的口无遮拦相反,他们什么也不说。即使江宁出门碰到了村里的大人,主动跟他们问好,他们也不搭理他,只当他不存在,一言不发地从他身旁走过。 所以,他在这个村里是不受人待见的。 除了爸爸和恶作剧,不会有人来敲他的门。 就在他觉得是幻听,准备转身时,门外的人又敲了两声。 这下他听得很清楚,敲门声不同于爸爸的沉重,也不同于那些欺负他的人激烈恶劣。 是很轻,很礼貌的声音。 似乎很怕打扰了屋里的主人。 这是江宁从未听过的敲门声。 习惯的防备让他先偷偷从门缝里往外看了一眼,是个陌生的大哥哥,很好看。 会不会是路过的外地人,迷路了? 他这样想着,踮起脚尖,刚刚够到插销的小手,费劲地拉开插杆。 房门打开,傅承焰原本以为会是一位叔叔或者阿姨,结果竟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儿—— 看着眼前的小不点儿,傅承焰眼里闪过一瞬光芒。随即,他莫名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他很快掩盖住了眼中情绪,恢复如常。 眼前这小孩儿好漂亮,虽然穿着很普通,身上却很干净,跟个洋娃娃似的。完全不像他印象中那些烦人的熊孩子,浑身脏兮兮,只知道哭闹。 傅承焰鬼使神差地,已经很久没笑也没说过话的他,破天荒地笑着朝小江宁伸出了手,“你好,我叫傅承焰,是你的新邻居,很高兴认识你。” 原来不是迷路的外地人,是新来的邻居。 小江宁连忙又在毛巾小围裙上擦了擦手,学着电视里大人握手的模样,伸出了小小的右手。 握住。 大哥哥的手好暖。 他不禁在心底感叹。 傅承焰却皱了皱眉,这小孩儿的手好冰。 “哥哥你好,我叫江宁。你吃午饭了吗?”江宁松开手,礼貌问。 “我刚搬来,还没有。”傅承焰说。 江宁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他想留这个大哥哥吃饭。 其实他知道怎么保护自己,知道不能跟陌生人说话,不能吃陌生人给的东西,更不可以让陌生人进家门。 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个大哥哥他总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不自觉信任对方。 好像…… 他们本来就是家人。 这种感觉很踏实也很奇怪,小小的江宁想不明白。 但他明白一件事,他想要邀请这位叫做傅承焰的哥哥进来,和他一起吃午饭。 “那你进来吧,我马上要煮面了。”江宁朝傅承焰露出浅笑。 傅承焰也不客气,说了句“谢谢”,就跟着江宁进了屋。 像这种四五岁的孩子,在傅承焰印象中是很容易摔倒的,可眼前这小小的身影走起路来却很利落,每一步都走得快而稳。 他就这样跟在江宁身后,穿过只有一张桌子,一个椅子,一个柜子,柜子上摆了一个黑白电视机的空荡堂屋。 然后接着往里走,卧室门虚掩着,里面是铺得平平整整的床单,和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 最后就是厨房了。 因为是自建房,屋内宽敞明亮,厨房也不算小。 看着正要爬上小板凳洗菜的江宁,傅承焰突然问,“你几岁了?” 江宁没有回头看他,自顾自往上爬,“四岁了,哥哥你呢?” “十二。”傅承焰说着,正要去帮忙,突然他脑海里冒出一个想法,他觉得自己应该先问一问江宁的意见,免得惹他生气。 但只是迟疑了一瞬,他便伸手直接把江宁抱上了凳子。 好像照顾他,或者说,渴望无微不至地照顾他,是自己一直都想做的事。 看着这洗菜池里的青菜,傅承焰立即挽起袖子,“我来。” “不用了哥哥,”江宁小手一把按住他胳膊,“是我邀请你进来吃饭的,怎么能让客人来做这些呢?” 江宁又朝他露出笑脸,“哥哥就站旁边看我好啦,我虽然小,但是我什么都会做。我一个人生活惯了,什么都会点儿。” “你一个人住?”傅承焰有些讶异。 “嗯,爸爸在城里上班,很久才回来一次。”江宁小手伸进洗菜池,继续洗菜。 “你妈妈呢?”傅承焰问。 江宁洗菜的手顿了一瞬,又很快恢复洗菜的动作,“我没有妈妈。”他答得稀松平常,好似在回答今天天气怎么样。 傅承焰却莫名心中抽痛,他不知道自己是心疼江宁没有母亲,还是在心疼一些别的东西。 总之,他在听到那句话时,心里又痛又难受。 他没再继续问江宁的妈妈在哪儿,也没有继续说话。 江宁自然不知道他此刻的感受,只是一边把洗好的青菜往沥水篮里捞,一边问,“哥哥你从哪儿来的?” “燕城。”傅承焰毫无防备脱口而出。 不论是出于对一个四岁小孩儿的理性判断,还是出于别的仿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都让不信任任何人的他将自己毫无保留地暴露在这个小孩儿面前。 而且只要他问,他还可以说更多。 “燕城是哪里?远吗?”江宁问。 “很远,有机会带你去。”傅承焰说,“到时候,你也去我家吃饭。” “谢谢哥哥。”江宁说,“不过我可能不会去的。” 傅承焰心脏骤停了一瞬。 听到江宁说不会去燕城,不会去他家,那种心痛的感觉比刚刚还强烈数倍。而且心痛中还夹杂着巨大的失落感,好像整颗心都空了一般。 “为什么?”傅承焰问,他的呼吸不自觉沉了些。 江宁朝他扬起笑脸,“因为我的家在这里呀。” * 那天中午,傅承焰吃了一碗小江宁亲手煮的青菜鸡蛋面,仿佛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美味的东西。 当天晚上,傅承焰就做了一个梦。 梦里,傅承焰和江宁都已成年,只是江宁已经不叫江宁,而是叫江一眠。 一开始,傅承焰见到江一眠的时候,是他二十八岁,江一眠二十岁的那年。江一眠一身纯白浴袍坐在他床前,胸口处能看见狰狞的伤疤。 接着就是他多年后得知江一眠就是江宁的时候,他冲到机场接江一眠却没接到人,最后在寒冷的雨夜里见到匍匐在地,下身血肉模糊的江一眠。 那个画面让他很难受很心痛,一如白天时那样心痛。 陷入梦境的傅承焰眼角滑下一滴泪。 他想,如果他早一点,早一点找到人,他的小江宁就不会失去双腿。 后来他把人抱回家,明媒正娶,呵护备至地度过了五年时光。 却被一场大火将一切都烧了个干净,包括他的爱人,同时他也在大火中无比自责和遗憾地结束了生命。 但一转眼,傅承焰发现自己又活过来了。 他的人生好像重来了一次。 这一次,他二十六岁,已经改名为江一眠的小江宁十八岁,他的双腿完好,身上也没有任何伤疤。 他们在电梯里匆匆一面,简单握了个手之后,傅承焰便再也忘不掉了。 之后他开始追求江一眠,为江一眠改变自己,为江一眠保驾护航,对江一眠呵护备至,补全上一世的遗憾。 最后他们如愿结婚,日子过得蜜里调油,相爱了一年又一年,一年比一年更恩爱。 然后傅承焰在梦里听到了熟悉的钢琴声。 他醒了过来,一看腕表五点。 起身拉开窗帘,隔壁窗台已经亮起了灯,小小的身影正坐在琴凳上,极不熟练地弹奏着《卡农》。 他记得,梦里的小江宁,就是四岁开始学琴的。 傅承焰不知道这个梦是怎么回事,也无法分辨梦里的画面在前世,或者其他平行世界是否都发生过。 但他知道,冥冥之中,他遇到江宁,就不会再让他一个人吃苦受难。 以后,由他来保护江宁,照顾江宁。 * 之后的一年,傅承焰一边为回到傅家做准备,一边学会了做饭,每天投喂小江宁。 听他弹琴,送他上学,接他放学。 陪他抓知了,教他写作业。 江宁也习惯了身边有傅承焰这个贴心的大哥哥。 所以,一年后,傅承焰已经准备好回燕城傅家。 那天他再问江宁,愿不愿意跟他去燕城,去他家做客。 小江宁用力点头。 父亲也被一并接走,在傅家做园艺工,负责傅家祖宅的园林花木。 只是临走前,父亲怕江宁因为母亲的缘故遇到危险,拜托傅承焰,替他换了个名字,改名为江一眠。 自此,江一眠就在傅承焰的照顾下,在傅家祖宅和傅承焰一起长大。 后来母亲也被傅承焰寻到,一家人其乐融融地生活在一起。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弹琴,念书,跟傅显霆学习书法。 被所有人宠爱着。 他的生活岁月静好,无忧无虑。 成年之后,他在开满北极星的海岛上举行世纪婚礼,在最美好的年纪嫁给了最爱的人,做了最尊贵的傅夫人。 婚后,两人执手相伴,春日赏花,冬日看雪。 晨起暮落,岁岁年年。 江一眠这一生尽善尽美,没有经历一丝苦难,也没有任何遗憾。 傅承焰,也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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