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你们堂都没拜,算不得成亲,照这么说,本座还算你第一个丈夫。” 什么第一第二的,说得他好似什么风流之人一样,听得凤清韵直皱眉。 然而他不说话,那龙便一直拿此事开涮,和凤清韵以为的威严龙神截然不同。 几句话后凤清韵实在是被念烦了,一时间忍无可忍,冷着脸在龙身上拍了一下:“劳烦您安静一些。” 龙一下子被拍懵了,身为龙神,这么多年来哪怕是被曾经庇佑之人禁锢至此,他面对的也是畏惧和忌惮,从未有人敢如此大逆不道。 以至于挨了一巴掌后,祂竟不知道说什么,只得沉默,一时间好似被驯服了一般。 山洞内渐渐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簪子划过龙鳞的金属声,和血肉撕裂的布帛声。 龙默默感受着那凡人在祂身上艰难动作所留下的触感,原本该取祂性命的簪子,此刻却成了剜除旧疴的柳叶刀。 过了不知道多久,最后一颗钉子应声而落,玉簪也跟着碎了一地,而凤清韵的双手早已因为不断的接触钉子而被划得血肉模糊。 他浑身上下都是累出来的汗,雪白的里衣几乎被浸透成了半透的模样。 他累得甚至顾不上这些体面,坐在龙背上便喘起了气。 过了良久他才蓦然想到,今晚本该是他的洞房花烛夜。 可他的精疲力尽却是因为一头龙,何其讽刺。 龙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走神,于是缓缓从石柱上下来,低头用尾巴将他放在了山洞内的石头上。 期间龙似乎是怕伤口的血污脏了他的里衣,为此还特意调整了一下姿势。 凤清韵一愣,虽然他不是龙,但凭常识也能看出来,这个动作会让祂扯到尚未愈合的伤口,变得很痛苦。 然而很快他便来不及考虑一个伤口的问题了,因为当他窥到龙的全貌时,他几乎整个人瞬间冷了下来——龙在流血,七个伤口都在涓涓不断的流血。 龙的生命力随着流出的血开始快速消散,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 凤清韵在此刻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 ——祂在求死。 从始至终,它都没想过要凤清韵的命,它只是在求死而已。 凤清韵一时间出离愤怒了,愤怒到连敬称都忘了:“你为什么——” 他想质问龙神为什么骗他,可话一出口他便蓦然意识到,龙一直说的都是拔掉钉子祂便能恢复神力,从始至终祂从未说过拔掉钉子能让祂活下来。 凤清韵面色陡然苍白了下来,突然意识到了龙的真正目的。 “傻子。”那条龙明明要死了,却在这一刻发出了愚弄般的嘲笑,好似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一样,“原本本座想着,再有人来我便吃了祂,未曾想来了个小蠢货……罢了,也够了。” 然而祂话中充满嘲弄,动作却无比温柔。 明明伤痕累累,这尊为村子耗光了心血的神明,还是用祂为数不多的灵力,将那盖头轻轻盖在了凤清韵的头上,在对方绝望又悲伤的目光中虚弱道: “好了,别这么看着本座,五百年了,那些钉子已经是本座的一部分了,自由和存活本就是不可兼得的奢望。” “作为帮本座的报酬……” “小新娘,你可以拿着本座的心,去和你的心上人成婚了。”
第11章 报应 龙神话音刚落,像是为了证明祂早已时日无多一样,山洞顶端居然开始零零碎碎地往下掉碎石——那是它即将坍塌的征兆。 一开始掉落的石头并不大,只有一般人食指指腹那么大,落在人身上也没什么大碍。 按理来说趁着山洞还没完全坍塌,杀了龙取了龙心赶紧下山是最好的选择。 龙显然也是这么想的,祂甚至为了让凤清韵更好动作,特意从石柱上下来,哪怕那会让祂本就撕裂的伤口更加恶化。 然而凤清韵却没有动,他就那么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一点动手取龙心的意思都没有。 除此之外,他一眨不眨地盯着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看起来状似在为方才的事生气。 “你瞪本座干什么?”龙发出了不解的疑问,“再不动手,你就要和本座死在一起了。” 凤清韵却道:“杀人偿命,我和你一起死。” 此话一出,龙愕然地愣在了原地。 说完那句话后,凤清韵便再没开口的意思了,他就那么双手斑驳地坐在原地,安静地等待着自己的结局。 龙很快便意识到,这个看似温和没有脾气,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任新婚丈夫摆弄的小“新娘”,骨子里却带着一股傲劲。 他不愿剖出被他误杀的龙的心脏,更不愿装作无事发生地回去,和将自己亲手送出的人若无其事地过完下半生,哪怕那是他未拜堂的丈夫。 他不要虚与委蛇的爱情,更不要粉饰太平的婚姻。 恐怕从那人将他送出的一瞬间开始,他便不再是他的心上人了。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龙似乎也没想到在世百年,临死前他居然会被一个凡人的坚定所震撼。 可没等祂回神,凤清韵再次抬眸看向祂:“但是事情一码归一码,我杀了你不错,可你刚刚骗了我的事打算怎么算?” 龙应声垂眸,却见那人坐在混乱的山石中,雪白的里衣上溅着鲜红的龙血,宛如怒放的桃花。 他的鬓发在刚刚的攀爬中乱作一片,美得有些惊心动魄。 当他蹙眉看向龙时,那副模样在倔强中带着说不出的韵味。 龙一边感受着生命力的流逝,一边定定地看着他,半晌道:“……就当本座欠你一次。” “你都要死了,欠我一次值什么?”凤清韵似乎非常生气,话语间也完全没了一开始的尊敬。 龙卡了一下壳:“……那本座让你那白眼狼相公给你陪葬。” “连堂都没拜,”未曾想凤清韵却厌倦地蹙了蹙眉,“算什么相公。” 龙一下子没辙了,几百年间都是人战战兢兢地供着祂,眼下需要祂想尽办法哄人倒是头一遭。 过了半晌,祂才总算在山洞顶上的石头落下来之前想出了一个法子:“本座给你讲个故事吧。” 凤清韵抬眸看向祂,眼见着那神色还是不满意,龙及时打断道:“关于这个村子的故事。” 凤清韵一顿,这下总算是有了些许兴趣。 龙生怕他反悔哄不好一样连忙讲起了这个故事:“很久之前,这地方还不叫伏龙村,它因为常年干旱,穷得连个像样的名字都没有,路过的人都叫它土馒头村——就是坟坑的意思。” “但生于此地的人被大山圈住,穷困,代代如此,为此他们不断乞求上苍,终于……神感召到了他们的乞求,来到这里布雨化施。” 说到此处,龙却突然顿住了。 凤清韵正听得入神,见状忍不住道:“然后呢?” “然后村中风调雨顺,百姓逐渐富庶了起来。可神力的馈赠维持得了一时而不能维持一世,这里的人得知神明要离开,惶恐不安之下,为了留住神明,他们献祭了七根人柱,以邪法化作祭桩,将神困在这里,生生世世受他们‘供养’,生生世世给予他们丰饶与富庶。” 虽然早有猜测,可当凤清韵听完所有脉络后,还是一下子噎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穷困让村里的人不惜献祭自己的亲人孩子也要困住神明,富饶却让他们热情地接待孤儿寡母。 而当他们再次穷途末路时……那藏起来的獠牙便会再次显现,可能这便是所谓的人性。 凤清韵又缓了良久才问出心中的疑问:“那些充当人柱的人牲……难道都是自愿的?” “一开始是。不过后来他们村里的日子好了,那些人自然都不愿意死了,于是开始抽签决定谁是人牲。”说到这里龙顿了一下,而后再开口时,话语中便带上了讽刺,“再后来抽签过程被人下了手脚,有些村里的‘贤望’便会借机谋杀,排除异己……反正干什么的都有。” 凤清韵一下子陷入了沉默,原本为了生存而自愿牺牲的精神,随着逐渐富裕,也被扭曲成了党同伐异的工具。 龙见他不说话,便故意道:“有一次他们因为内斗,少献祭了一枚钉子,没把本座钉劳,本座便甩了下尾巴,淹死了三十口,其中还有襁褓中的婴儿。” 原本企图济世的神,早在数百年的磋磨中看清了人性,扭曲了善意。 祂企图以此来恐吓眼前的美人,以达到临死前取乐的目的。 然而凤清韵闻言眼皮都没眨一下,只是敷衍地应了一声,好似在哄自己家故意装凶的狼犬一样。 龙一下子顿住了,半晌道:“你不觉得他们可怜?” “能留下神是他们的手段。”然而凤清韵却给出了完全出乎他意料的回答,“遭受到报应也是他们咎由自取,算不上可怜。” 龙完全没想过会是这个答案,一下子沉默了下来,沉默到山洞掉下的碎石已经变成拳头大小时,祂才挡在凤清韵上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这话问的有点突兀,没说是作为村民怎么选,还是作为神如何选。 凤清韵不答,垂眸给出了一句更突兀的话:“龙神大人,你毁了我一根簪子。” 龙一愣:“你情郎送给你的簪子?你拿着本座的心脏,现在回去让他再送你一根还来得及。” 凤清韵却道:“他什么都没送我。而从他将我送上喜轿的那一刻起,他也不再是我的情郎。” 说到这里他抬眸看向挡在他身上的那条龙:“所以这和你刚刚问我的问题一样。” “从村中人背叛神的那一刻开始,神便不再是庇佑他们的神了。” “而如果我是神,我一开始便不会帮他们。”那人低着头,白皙的侧脸在里衣上血迹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莹润,但他说出来的话却冷得生寒,“大道本就无为,众生理应自渡。” 龙看了他良久,突然好似悟了什么一样:“大道无为,众生自渡……” 祂话音刚落,山体却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龙蓦然回神,祂当即用尽最后一丝灵力,俯身盘踞在凤清韵身旁,将那道身影牢牢地圈在其中。 石块倾盆而下,龙低头看向凤清韵:“最后一次机会,你确定要陪本座一起死?” 凤清韵不答,只是掀了他一眼:“您欠我根簪子。” “……知道了知道了。”龙颇有些无奈道,“回头还你,就当是补上的聘礼。” 祂顿了一下后又带着微妙的恶意道:“至于搅黄的花烛夜,本座到时候一并还你。” 凤清韵闻言眉心一跳,他张嘴想骂这神怎么如此不着调,跟个登徒子一样胡言乱语。 然而他一抬眸,却刚好看到斗大的石头直直落在龙鲜血斑驳的伤口上,龙却一声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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