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长临:“我不该去河边的,也不该……” 贺枕书打断他:“是你自己落水差点死了,你向我道什么歉?” 裴长临一怔,转头看向他,又慌忙抬起手来,碰了碰贺枕书的脸:“别哭,阿书,我没事的,咳咳,你别哭……” “我没想哭的。”贺枕书眼眶通红,一开口眼泪便止不住,“我以为、我以为你又要……” 没人知道他听见裴长临落水时是什么心情。 在那一刻,他几乎以为他又要重蹈覆辙,又要……再一次看着裴长临死去。 “我受够了裴长临,我真的受够了……” 哪怕经历过这么多世,他仍然不敢去回想每次亲眼目睹这人死亡的感受。直到方才那一刻,他才发现,其实他既害怕自己逃不脱这轮回,又害怕他已经脱离了轮回。 因为那样就意味着,他真的会失去这个人。 贺枕书心里充斥着恐惧和后怕,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被裴长临用力抱进怀里。 “阿书,我还活着。”裴长临牵起贺枕书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你看……我没事。” 那颗从出生起便千疮百孔的心脏,在贺枕书掌下跳动着,一下又一下,微弱,却仍然鲜活地跳动着。 “你以后不能再这样吓我了。” 贺枕书把头埋在裴长临肩窝,任由眼泪浸湿了对方的衣衫,哽咽道:“你吓到我了,裴长临。”
第21章 许是压抑了太久,贺枕书一哭起来就止不住。 裴长临握着他的手,只用另一只手把人圈在怀里,掌心在他后背一下一下轻轻安抚。 “好了,咳咳咳……都说了我没事。”裴长临话音有气无力,说一句话能喘好几下,竟还有心情与贺枕书说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掉进水里了。” 贺枕书稍缓和了点,直起身,小声道:“我要能替你去就好了。” 裴长临:“别说傻话。” 贺枕书不说话了。 裴长临仍然没有松开他的手,他低下头,用指腹在对方指尖轻轻划过:“怎么弄伤了,疼不疼?” 裴长临出了事,贺枕书自然顾不上处理自己的伤口。 事实上,他早就把这件事忘到脑后了。 那伤口不知何时自己止了血,只在指腹留下一道修长鲜红的口子,显得有些狰狞。 “还是先关心你自己吧,大夫先前说过你不能受凉的。” 贺枕书说着,又要拿起布巾帮他擦头发。 裴长临默不作声地望向他,两人对视片刻,贺枕书叹气:“知道了,等帮你料理完我就去上药。” 床头的姜茶放冷了些,贺枕书端来给裴长临喝了,又帮他擦干了头发。刚把头发擦干,裴兰芝端来了刚烧好的热水,让裴长临泡脚擦身。 裴长临落水受了凉,其实理当泡个热水澡,祛祛寒气。 不过他本就是心肺上的毛病,又呛了水,这会儿大夫还没来,谁也不敢让他在这时候泡澡。 小病秧子还是不好意思叫贺枕书看他身子,贺枕书脱他上衣的时候,还不自在地躲了下,被后者瞪了一眼,才乖乖坐好。 “跟个小双儿似的。”贺枕书用热水浸湿布巾拧干,从裴长临肩膀开始轻轻擦拭,说话逗他,“该不会你爹是骗了我兄长嫂子吧,你其实是个小双儿?” 裴长临呛了一下:“咳咳咳——!你胡说什么?” “那你干嘛藏着掖着的?”贺枕书扫了他一眼,“这小身板,都没什么看头。” 这话自然也是故意逗他。 裴长临肩宽腰窄,因为不怎么在外面抛头露面,肤色养得极白,其实是极为养眼的。就是过于消瘦了,近来都养得比先前胖了些,摸上去仍然能轻易摸到那包裹在薄薄一层皮肉下的骨头。 这次一落水,辛苦养出来的那点肉不知道还能不能保住。 贺枕书这么想着,手下动作不由加快。他飞快帮裴长临擦了两遍身,见人终于暖和起来,便给他穿上衣服,让他躺下休息。 他把用完的布巾扔进木盆里,转头却见裴长临仍然直挺挺坐在床上,不知在想什么。 贺枕书皱眉:“快躺下,发什么呆呢?” 裴长临抓着衣襟,瞥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真的很不好看?” 贺枕书:“……” “咳,没什么。”裴长临连忙拉过被子,翻身背对他躺下。 贺枕书心下暗笑。 他走上前,帮裴长临掖了掖被子,覆在他耳边轻声道:“你最好看啦,特别好看,满意了吧?” 裴长临没有回头,耳根却悄然红了起来。 贺枕书一笑,端着木盆出了门。 裴长临精神不错,虽然身子不太舒服,但还有心情与他打趣说笑,这让贺枕书稍微放心了些。他把用过的布巾木盆洗净放好,回来时裴长临已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贺枕书又守了他一会儿,没过多久,周远从清水村请来了孙大夫。 屋子里顿时挤进来不少人,裴长临还睡着,孙大夫也没把他喊醒,就这么坐在床边给他诊脉。贺枕书远远看了一眼,见屋内没什么要帮忙的,便转身出了门。 裴家大门虚掩着,大黑被锁在外院角落,还在疯狂地朝外面吠着。 裴家门前,看热闹的人群已经散去一部分,冬子却没有离开。他刚下过水,身上还湿着,被风一吹冷得直发抖。可他就这么直愣愣地站在裴家大门前,不说话,也不肯动。 “你这孩子,不快去换身衣服,站在这儿发什么愣呢?”王婶从远处小跑过来,直接伸手拉他,“走,去婶子家喝碗姜汤去,一会儿别受凉了。” 冬子摇摇头:“王婶,我——” 面前虚掩的房门忽然被打开,贺枕书从里面走了出来。 “裴家夫郎啊,你来得正好。”王婶道,“长临怎么样了,好些了吗?这孩子死活不肯走,怕是还在担心他裴二哥呢。” 贺枕书没有回答。 他上前两步,走到冬子面前。少年比他小几岁,个子也比他矮一些,湿透的衣服紧贴在身上,跟个落了水的小鸡崽子似的。 贺枕书低头看他,后者眸光躲闪,惨白的嘴唇动了动:“嫂子……” 贺枕书抬起手,直接给了他一巴掌。 他这一下没有留力,冬子被他扇得后退几步,险些没站稳,脸颊瞬间浮现起一道清晰的掌印。 王婶尖叫一声:“裴家夫郎,你这是做什么?!” 不止王婶,那巴掌声清脆响亮,瞬间吸引了所有人注意。 贺枕书近来与邻里越发熟识,但他从来待人和善,说话客客气气,模样又生得可爱讨喜,没那么熟悉的人甚至会觉得他有些好欺负。 没有人见过他这副模样。 邻里摩擦在这闭塞的山村里并不少见。村里大多都是粗人,与人闹了矛盾,便扯着嗓子大吵一架,歇斯底里,撒泼耍赖,大家伙儿什么没见过。 可贺枕书这样的却不常见。 他神情出奇的平静,被这么多人注视着也并不慌乱,说话时声音竟然还放轻了些:“我打错你了吗?” 冬子低着头,没有答话。 “说话。”贺枕书面无表情,冷声道,“告诉王婶,我为什么打你,告诉她你都做了什么?” 冬子:“我……我……” 贺枕书胸膛起伏,深深吸了口气:“他从没有亏欠过你,他昨天还想去给你送药的。” 冬子眼眶飞快红了,声音颤抖:“对不起。”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王婶隐约意识到什么,一把抓住冬子的胳膊,“冬子,你做了什么?裴老二不是自己落水的吗?不是你把他救上来的吗?” 如果换做是前世,贺枕书也会以为裴长临是意外落水。裴长临心疾严重,本就时不时会发作,过桥时忽然病发,不小心落了水,是很容易说服人的可能性。 事实上,直到裴长临这次落水之前,他都是这么认为的。 可这一世,贺枕书为了避免重蹈覆辙,每天出门前都会提醒裴长临。不要轻易靠近河边,不要过桥,有任何事都要等他们回来。 裴长临现在很听他的话,没有特殊的理由,他不可能轻易去河边。 除非……有人骗他过去。 “对不起,嫂子。”冬子低着头,终于哽咽着开口,“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是我把裴二哥骗出去,把他推下水……我对不起你,对不起裴二哥……” “……你说什么?” 王婶松了手,踉跄着后退几步,被身旁的人扶稳了。 “你怎么能这样做!”她声音尖细颤抖,“裴家平时帮了我们多少,裴木匠也待你不薄啊!” “我知道……是我昏了头,我只是……我不想再一个人了,昨天那样的事,我不想……” “昨天?”贺枕书眉宇紧蹙,“你还是觉得,是我在背地里说你闲话?所以你想报复我?” 不,不对。 前世,刘老三的腿没有治好,刘家自顾不暇,冬子与刘老三自然没有发生矛盾。 可裴长临最后还是落水了。 而且在前世,裴长临的身子没有好得这么快,也不像现在这样,愿意每日都出门走走。 他根本没有理由在那时候去河边。 他是被人推下水的。 前世今生,都是如此。 “就算没有昨天那件事,你也不会轻易放过他。”贺枕书道。 就算没有昨天的事,冬子依旧会嫉妒裴长临。 他觉得自己在村中没有仰仗,想拜裴木匠为师,想让裴家收留他。虽然裴木匠拒绝了他,可过去大家都觉得,裴木匠后继无人,迟早会收徒。冬子同样是这么想的。 所以他软磨硬泡,时常纠缠,希望裴木匠看到他的诚意。 可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裴长临已经学会了木匠手艺。 裴木匠的手艺有了传承,外人不会再有机会。 除非……裴长临去死。 贺枕书闭了闭眼,勉强压下心中的愤怒。 从方才在河边看到冬子,他便隐约猜到了事情的真相,不过那时他满心都是对裴长临的担忧,没来得及仔细思考。 现在想想,其实冬子先前已经有过一些异样。 最近这些时日,冬子几乎不再出现在裴木匠面前,也不怎么来找他说话。以这人的性子,裴家前些天忙着干农活,他不可能不闻不问。 可他宁愿去帮着刘家干活,也不来裴家献殷勤。 恐怕那时候,他便已经心怀芥蒂了。 王婶还在一旁歇斯底里,冬子被她推倒在地,却只是默默低头掉眼泪,肩膀不断抖动。 就算知道了真相,贺枕书仍然觉得难以置信。 这明明只是个不满十六岁的孩子。 他明明……平日里表现得那么机灵活泼,善良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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