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职前,沈星遇将沈鸿源在公司遗留的烂摊子,尽量收拾了干净。 他知道,这家公司,今后要属于陆燃。 属于世界上唯一一个记得自己喜欢兔子,喜欢吃柠檬味冰激凌的小孩。 沈星遇背起了沈鸿源遗留的债务。 他将自己的私有财产全部卖掉,全补了上去。 做好全部的离职交接准备后,沈星遇在沈氏CEO的办公室里,坐了很久。 他看着办公室明亮的窗子,一直沉思着。 不知道,那个小孩会不会坐进这间办公室。 听说,他下午会来公司看看。 但沈星遇很清楚,陆燃应该不会想要看到他。 办公室的房门敲响。 “进来。”沈星遇向往常一般道。 门开了,进来的是沈星遇的助理。 助理站在门框里,表情是一种难言的唏嘘。 “小沈总……”他下意识道。 沈星遇笑了笑,说:“现在不是沈总了。” 他拿出一份文件,对助理说:“最后再让你帮我一件事。” 助理接过文件,看到里面是一份股份赠予协议。 沈星遇将自己手里从老爷子那继承的百分之五的股份,赠予了陆燃。 沈星遇看了看时间。 眼看快到下午了,他收拾了自己的私人物品,抱着走出了这间办公室。 办公室大门关上的时候,沈星遇心情很复杂。 仿佛他从小到大的目标,瞬间碎裂。 他抱着箱子,在各色目光的注视下往外走。 沈星遇恍然间,又隐约感觉到一股轻松。 仿佛在目标碎裂的同时,他身上的枷锁也随之碎裂了。 他有生以来,从来没那么自由过。 这时,楼梯口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和骚动。 沈星遇下意识停下脚步,皱眉去查看。 一个胡茬满脸,头发蓬乱的男人闯了上来。 是公司的财务总监。 沈鸿源提取公款,是他盖的章。 “沈鸿源呢?沈鸿源在哪!” 他四处巡视着,崩溃大叫,“凭什么!明明都是他逼我做的,为什么要让我负责任!为什么我也有罪!” 他疯了似的在楼层里乱跑。 别的职工看到立刻惊呼着移开。 恍然间,他看到了沈星遇。 “沈家人都得死!” “啪!” 沈星遇手里的箱子落在了地上。 他捂着腹部弯下腰,殷红的血液从指缝中汩汩冒了出来。 周围尖叫声四起。 沈星遇死死抓住了财务的手腕,没有松手。 刚刚那一瞬的自由像梦幻般消失。 有时候,人一旦选择了,就没有回头路了。 闹得轰轰烈烈的沈氏集团大瓜,最终以流血事件结尾。 最终,又尘埃落定。 暑假结束,陆燃也开学了。 第一天没有课,学校里乱糟糟的。 纪旻去接陆燃的时候,看到少年坐在一处高台上。 就像是陆燃正式回归沈家的那天晚上,少年坐在垃圾桶上,静静地往外看。 现在,陆燃也是同样的眼神。 只是他坐得更高,眼前的景色更好。 他手里捏着四只冰激凌,两支香草的,一支柠檬,一支草莓。 天还有点热,冰激凌一点点融化着。 少年吃起来雨露均沾,挨个在上面咬了一口,默默将四支脆筒都吃完了。 纪旻没催他,只是站在台阶上,仰着头看。 沈氏没落得那么快,背后也有他的手笔。 纪旻偶尔,也能看到陆燃出手的影子。 对一个无依无靠的少年来讲,沈氏仿佛一个无法撼动的庞然大物。 但沈家不是。 纪旻还记得,最初沈星染在外传言陆燃是沈夫人的私生子。 当时连他也误会了陆燃的身份。 陆燃听到的风言风语更多。 但他硬是一句都没有解释,没有解释自己的身份,也没有诉说自己的不幸。 他只是适时的用一些别人难以想象的手段回击着。 让他这位“私生子”越来越惹人注目,传言也越演越烈。 直到“私生子”的传言,传到了沈夫人耳中。 “咔嚓”。 这个家庭的第一道裂痕出现了。 裂痕出现,便不可修复,并持续扩大。 在顾家的时候,陆燃便知道沈氏集团内部的亏空。 当时沈家和利诺家还在竞争。 可陆燃却并没有把消息透露给媒体。 当时纪旻便知道,他在等。 等沈星染出手。 这一刀,终究是由沈星染砍下来才足够爽快。 有时候,纪旻觉得陆燃很笨。 但不可否认,少年又很聪明。 他知晓这个家庭里每一个人的喜好,也了解他们每一个人的缺点。 他知道沈鸿源狂妄自大,但本质上极其自卑。 也知道沈夫人表面极爱沈星染,但实质上自私自利,又极为虚荣。 沈星卓毫无担当,沈星遇看似强大,实则软弱。 还有表面最闪耀,最受宠的沈星染。 却是整个家里,最没有安全感的一个。 纪旻曾想过,陆燃一定真正在意过每一个家人。 才能将这些看在眼里,牢记在心。 可这些因为爱,才记住的东西,终究成为最锋利的剑。 高台上坐着的少年,突然打了个哆嗦。 纪旻一愣,忙走过去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陆燃抱着肚子哆哆嗦嗦: “一口气吃了四个冰激凌,太冰了,冷。” 纪旻:“……” “让你不小心点。”他伸手去敲少年的额头。 陆燃握着他的手,从高台上跳下来。 他说:“我们去给老爷子扫墓吧?” 纪旻驱车去了沈老爷子所在的墓园。 沈老爷子的墓前还算干净。 陆燃在墓园旁边的店转了转,没买花,买了一大堆纸钱。 他还非常实诚,没买那些看起来花里胡哨的金元宝,只买了一叠一叠的黄纸。 拎到了老爷子墓前,直接拿着打火机点了起来。 但一沓拿太厚,没点着。 纪旻无语了半晌,提醒他:“你得先拿几张点着,再接着放。” “欸你一边去,别打岔。”陆燃把他推到一旁。 纪旻便退到车边,点了根烟,看着少年蹲在墓前烧纸。 现在不是清明,墓园里没什么人,很安静。 沈家倒了,但沈氏却挣扎着活了下来。 只是公司结构有了大规模缩减。 陆燃看着墓碑说: “我把股权和公司收益都捐出去了,你可能觉得我败家,但我觉得你遗嘱都那样写了,应该也有心理准备了……” 纪旻看着少年一边烧纸,一边对着墓碑絮叨。 他思索着,忍不住看向身侧的陈管家,问:“你说,沈老爷子……” 纪旻的话语未尽。 他对沈老爷子有些轻微的印象,又听过顾老爷子的回忆。 如果从一个年老的暴君,或者一个重利的商人的角度想。 沈老爷子最后把遗产留给陆燃,说不定只是察觉到陆燃看到了沈鸿源动手脚的一幕。 于是,所谓的遗产,大概只是沈瀚山和沈鸿源父子之间博弈的手段。 而不是出自对小孙子的爱。 纪旻顿了顿,终究还是没有说出这些猜测。 他相信陆燃那么聪明,不会想不到这一层。 可这时,风又吹来了少年的声音。 蹲在高大墓碑前的少年,仰着头说:“老头子,你也别担心,虽然公司捐出去了,但我每年都会过来给你烧纸的。” “你放心,纸钱管够,不会让你在下面没钱花的……” 纪旻倏尔勾了勾嘴角。 他突然对自己的猜测不确定了。 恐怕,沈老爷子最初将小孙子接过去,只是单纯想从头塑造一个合自己心意的继承人。 但慢慢地,这个看重利益,又控制欲极强的老人,却在小孩一声叠一声的“爷爷”中,逐渐找到了别的更珍贵的东西。 从墓园回来,陆燃周末去了一趟监狱。 沈鸿源病倒之后,他没去看过沈鸿源一眼。 沈星遇被捅了一刀,他也没有去看。 这次来监狱,陆燃并不是来看沈夫人。 他是来见沈星染的。 坐在探视室等了一会儿。 玻璃墙后,沈星染穿着囚服,被狱警带着走了过来。 沈星染剃了头,看起来也黑了不少。 他在陆燃对面坐下。 两人隔着玻璃相对而坐,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沈星染才道:“我没想到,你竟然过来了。” 陆燃笑了笑,没说话。 沈星染似乎是憋久了,他又道:“我在新闻上看到了,你把沈氏捐出去了。” 现在说出这句话,沈星染依旧带着满满的不解和震惊。 “你怎么会捐出去呢?那可是沈氏啊?你怎么愿意捐出去呢?” 他喃喃说了很久。 狱警察觉到他状态不对,多看了他一眼。 呢喃了半晌,沈星染像是想通了什么,突然停住。 而后,他自嘲地笑了起来: “我以为,你才是和沈家纠纠缠缠永远都割舍不清的那个,谁知道你比我清醒多了,竟然断得那么干净……” “不然呢,留着糟心吗?”陆燃说。 沈星染抬头看向陆然。 他道:“我也是进来了很久,才突然想明白。” 陆燃抬了抬眉。 沈星染问他:“沈星遇的生日宴会上,你是故意和沈星遇说你要进沈氏的吧?你早知道我在偷听你们谈话。” 陆燃只笑了笑,没回答他。 沈星染一直把陆燃放在一个竞争者的位置上。 现在没什么可争的,他才有些别的感觉。 沈星染垂下头,轻声道: “我有时候在想,如果……有没有可能……我和你才是最像家人的那个。” 陆燃抬眸看向沈星染。 沈星染这话说的很恶心,但他意外明白沈星染的意思。 如果说,“沈星染”是一个头衔。 那么,陆燃是第一任,沈星染是第二任。 他们同为孤儿。 沈星染是抢走他名字的人。 同时,他也是个从头到尾都没有自己名字的人。 但陆燃还是觉得,沈星染能有脸对他说出这句话,实在是很稀奇的事。 陆燃怀着一种难言地探究欲,讽刺道:“你知道京市冬天的池水有多冷吗?” 他这话说出来,对面的沈星染抬起头,茫然问:“……什么?” 沈星染的脸上,并没有伪装,是一种纯然的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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