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絮白有点惊讶,他还以为,裴大总裁的审美再怎么也是大平层:“……怎么是小房子?” “你不是喜欢小公寓?”冒牌货鼻子里哼了声,不阴不阳地翻旧账,“咱们两个结婚前,你就偷偷摸摸跑去海边买公寓,以为我不记得了?” 幻象里的温絮白解释了无数次这件事,哭笑不得:“裴家用婚约挟制你,我是想……” “想不要我,甩了我?”冒牌货捉住他的手腕,“永远别想,裴家全是烂人,做的全是烂事——婚约除外。” 婚约除外。 婚约让他有了温絮白。 “好。”温絮白被他捉着手腕,耳畔泛起些极难得的血色,点点头,“不过……能不能等一天?” 等一晚上其实就可以,温絮白在网上有不少朋友,朋友们非要给他过生日,约好了要在小公寓聚会。 约得很仓促,温絮白还没来得及和他商量,有些歉意,尝试解释:“小陌……” “有什么不行?”冒牌货反倒问他,“你自己数,你有多少年没痛快玩过了?” 温絮白不是喜欢热闹、喜欢聚会的性格,但温絮白其实很喜欢在安静的地方看别人热闹。 这样热烈愉快的、生机勃勃的热情,会让人感觉像是活着。 冒牌货说:“我早就劝你跟他们聚,我说我送你,你自己不愿意去。” 冒牌货没好气,卷了张纸当喇叭:“怕、给、我、添、麻、烦……” 温絮白被他翻旧账翻得头疼,好脾气地发誓再不这么说,又笑得停不住,抬手慢慢揉眼睛。 冒牌货握住他的手,不让他乱动,用干净的纸巾一点一点蘸:“刚好了几天!你轻点……” 温絮白轻轻舒了口气。 冒牌货忽然没来由地紧张起来。 他握住温絮白的手,低声问:“为什么叹气?” 温絮白没有叹气,他只是有些茫然和恍惚,好像很久都没有这么悠闲、这么轻松过了。 他很认真地道谢:“谢谢,小陌。” 冒牌货的脸色微微变了,几乎控制不好手上的力道,攥了下就松开:“谢什么……少说胡话。” “你快过生日了,是不是?”冒牌货说,“还有一天你就过生日了,你就又赢了一次。” “就剩一天……半天,就剩半天了。” 冒牌货不停地看着桌上的石英钟,他把桌上的东西全用力推到地上,抢过石英钟和日历:“你看,快看。” 温絮白把石英钟和日历都接过来,仔细辨别,认真点头。 他看起来一点都没有不舒服,也没有发病,只是呈现出一种极不正常的苍白。 那种血流干了、只剩躯壳,随时可能融化在阳光里的苍白。 但这种状态似乎又并没影响他,温絮白认真地看着眼前的人影,摸了摸冒牌货的头发:“一起去聚会吗?” 冒牌货愣了下,无措的慌乱受他感染,慢慢平复:“……不都是你的朋友?” 温絮白的眼里透出些笑,点点头:“以后也是你的。” 他能够理解,像这种不越界,是对他所从事的职业和社交圈的绝对尊重……但他们没必要划的这么清晰。 亲近的人之间,是没必要分得这么清的。 因为裴家从来没有任何亲密关系,所以温絮白把这件事慢慢讲给冒牌货。 他的声音很轻、很耐心,每到这种时候,温絮白身上那种兄长似的稳重可靠就变得极明显。 所以冒牌货也终于彻底完全镇定下来:“……好。” “那我开车。”冒牌货起身往衣柜走,迈出几步又忽然回来,咳嗽两声,弯腰征求温絮白的意见,“今天……开那个保时捷?” 温絮白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听见他的声音,就又睁眼:“耍帅?” 冒牌货被戳了嗓子眼,有些气急败坏,又死鸭子嘴硬:“耍什么帅?给你撑场子!你这人怎么——” “好。”温絮白轻声笑出来,配合整理衣服,“就开保时捷。 冒牌货的脸上总算短促地冒出一点笑,又觉得今天实在丢人,强行绷起脸,尽力找回些总裁的场子。 “我慢点开,你放心。”冒牌货说,“你先躺一会儿,我去找几件衣服。” 温絮白冲他笑了下,就又慢慢合上眼,失去声音和动静。 …… 这其实是种十分不祥的预兆。 幻象里的温絮白开始频频陷入昏厥。 即使这种昏厥极短、极不明显……即使每次听到身旁的声音,温絮白就一定尽力醒过来,把眼睛睁开。 但他还是在越发频繁的失神,换好衣服被冒牌货扶进轮椅,一起下楼坐进那辆纯黑保时捷,温絮白的脸色已经白得仿佛透明。 “特别不舒服?”冒牌货仍不放心,皱着眉摸温絮白的手,“这么凉,不然今天就在家休息。” 温絮白慢慢眨了下眼睛,笑意透出来,摇摇头:“不要紧。” “去一趟……暗中观察。”温絮白解释,“不会很累。” 冒牌货看起来不太情愿,但他不拂逆温絮白的意愿,只好发动车子:“得快点去暖和的地方。” 这里进了秋天,外面的世界开始萧瑟和肃杀了。 温絮白靠在副驾,系着安全带,慢慢和冒牌货聊天。 他说的话终于越来越少,声音也越来越轻,不知在哪个拐弯里睡着,身体不自觉倾倒,又被安全带勒住。 冒牌货立刻稳住他的身形:“累了?睡一会儿。” 温絮白垂着眼睫,被他扶着,很安静地靠回副驾。 隔了几秒,那些漆黑的睫毛才轻轻翕动,吃力地张开。 冒牌货低声问:“是不是累了?” “稍微……有一点。”温絮白笑了笑,“到了吗?” 冒牌货看了看路:“马上。” 他把车泊进停车场,从后座取出折叠轮椅打开,直接从副驾抱下温絮白,小心地帮温絮白坐上去。 这里是个栈桥,因为地势的原因避风,附近有人在开篝火晚会。 天色已经暗下来,暖洋洋的火光看上去十分暖和。 温絮白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 “在这看看热闹?”冒牌货弯下腰,替他把围巾围好,“等我几分钟,我去买点酒,给你的朋友带上去。” 第一次来,总不能空手去做客。 温絮白的眼睛里映着火光,他用几秒的时间,慢慢听清耳边的声音:“……好。” 冒牌货起身往酒吧走,被他叫住:“小陌。” 冒牌货立刻回来:“怎么了?” 温絮白微仰着头,慢慢摇了两下,很认真地看清他:“早回。” 冒牌货低下头,双手撑着轮椅:“放心,今天准你喝两口姜汁可乐。” 他拜托温絮白在这里等着自己,快步往酒吧跑过去,今晚不算冷,海边的风很温和。 温絮白很喜欢这样的光景,在这里会觉得舒服。 …… …… 裴陌就快要把喉咙吼出血。 他看清手机上的日期——原来只过了小半个月,他用小半个月的时间,旁观了温絮白的夏天和秋天。 他嫉妒到近乎扭曲,却又挪不开视线,贪婪地看着幻觉一路发展,看着幻觉一路失控。 现在他冲着只有风的海岸,歇斯底里地怒骂、扯着喉咙呵斥,用能想到的一切办法,叫那个该死的冒牌货回来。 ——难道那个冒牌货一点都看不出,温絮白不对劲!? 为什么要把温絮白一个人留在海滩上? 为什么一定要在这个时候走,是不是真就有那么重要的事,非得现在去做?!? 裴陌第一次绝望地求一场幻觉高抬贵手。 他恨不得跪下磕头、或者去吃什么能控制脑子的药,他喊不回那个越走越远的冒牌货,只能亲自去找温絮白。 他仓皇着跌跌撞撞,失魂落魄地去找幻觉里的温絮白,他要用他能想到的任何办法求温絮白去医院。 温絮白不能再死一次了,决不能,温絮白必须活着,必须活过三十岁,每年都聚会,每年都去普吉岛。 他愿意把温絮白让给那个该死的冒牌货。 裴陌踉跄着扑过去,他看见幻觉里的温絮白被他惊醒,茫然地微弱睁眼。 裴陌生出微弱的希望,他想要说话,却在看清温絮白的口型时彻底定住。 温絮白已经发不出声音,只是吃力动着苍白的嘴唇,很艰难地慢慢问:“……谁?” 裴陌被巨大的恐惧袭满。 他站在温絮白陌生的注视下,仿佛被一把刀慢慢剥了皮、抽了骨头。 这些东西被拿去了,随意翻检两下,就被判为伪劣,扔进火堆。 “您……找我?”温絮白靠在轮椅里,仍断断续续地说,“我在……等人,等……我的……” 幻象中的温絮白再说不出话。 裴陌剧烈地颤抖着,木然吃力地抬手,却还没等碰到那个影子……温絮白的眼睛就已经闭上。 温絮白活不过三十岁。 温絮白甚至活不过这个秋天。 因为这个生日不能过,因为死去的人没有生日。 因为一个人在哪一年死去,年龄就从此停止,不论怎么努力、怎么坚持,也不能熬过这一年。 …… 幻象里的温絮白,身体慢慢软进轮椅。 因为不好意思打扰不熟悉的陌生人、不想让对方觉得不舒服,最后的力气被他用来操控轮椅后退。 幻象里的温絮白艰难地操控轮椅,一丁点一丁点地后退,直到彻底失去知觉,身体安静地栽倒下去。 于是裴陌把眼前的衣角抓了个空。 漫长的幻象终于消散。 在这场幻觉的结尾,温絮白认不出他,不好意思麻烦他。 最后消失的影像里,温絮白倒进轮椅里的身体,都朝着避开他的方向。 ……又一次,温絮白死在他眼前。 裴陌像是被人抓起来,一把接一把地往喉咙里填沙子,湿漉漉咸涩的海沙把他填满,坠着他往海里沉。 裴陌宁可溺毙在这个鬼地方。 他失去平衡,栽进海水——篝火晚会是幻象,游人是幻象,温和的风也是。 这里寒风刺骨、海水冰冷,已是深秋。 温絮白的生日在深秋。 ……裴陌被一只手抓住半条腿,从海水里拖出来。 有人硬按着他的胸腹,大力控水,重重拍他的背。 那些冰冷咸涩的液体被粗暴地按出来,他的肺像是被硫酸烧了,肋骨生疼,或许断了几根,豁漏了肺叶,于是每喘口气都伴随难忍剧痛。 “没事吧?”围着他的几个人见他醒了,散开个口子,叫他喘气,“不会游泳下什么海,找死?” 这些人说话语气极冲,显然心情极差,又相当看不起这种寻死觅活的软蛋……但还是迫于人道主义和道德准则,出手救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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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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