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骗、我。”他咬牙切齿道。 谢眠闷闷地笑了起来。 漆夜能够感觉到他的胸腔震动。因为震动,洇湿衣服的血液还在不断地外渗,但谢眠脸上没有一丝痛苦模样——漆夜忍不住想,怪物是不是本来就不会感觉痛苦? “你又被我骗了。” 谢眠笑道。 漆夜简直想要拔刀。但他看着谢眠此刻的笑容,动作却停了下来。 并不是夏眠伪装出来的天真纯洁,也不是惯常表现的魅惑妖冶。 而是纯粹的快乐,明媚地喜悦。 他弯唇笑着,漂亮的脸上没有任何阴霾,就像个孩子一样。 一个想要讨糖吃、且计划得逞的孩子。 他从来没有见过谢眠这样的笑容。 或许以前见过。是什么时候?不是在乐园里,应该是更久、更久之前…… 他们在这个世界里没有进入乐园的时候,曾经见过面吗? 他感觉头有点痛了。 脸颊湿湿软软地,是谢眠凑上来舔了他一口。 对方的动作亲昵得好像在吃糖。 就算不是糖,也应该是布丁、蛋糕,诸如此类。 树上的白色花瓣还在飘飘摇摇地落下。 漆夜还在想那个笑容。 是什么时候见过呢? 为什么想不起来? 他觉得自己应该想起来。 该想起来的。 头脑开始有些昏沉。 世界的声音和画面在逐渐远去。 他想,或许是因为……玫瑰太香,熏得让人头晕眩。 * 【最后一片。】 * 树上的最后一片白色花瓣落尽了。 它们堆在同样纯白的骨上,形成一座小小的坟。 如水的月色为墓地披上一层银纱。 而孩子已消失不见。 * “以利亚大人……” 繁华的诸神之国,洁白的云缠绕着高耸尖塔,一座座神之塔分散排布。 “以利亚大人……” 侍女怯怯的呼喊。 他斜枕于云床,手中拿着一管长烟枪,正吞云吐雾,听到声音,才慢吞吞睁开眼。 “什么事。” 侍女惶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以利亚大人,众神都在殿中等您商议,请问您什么时候才愿动身前往?” 他吐出一口烟雾,淡淡道:“就让他们等着吧。” 侍女不敢多言,迅速地退下了。 他把手中的烟吸完,才从云床起身。 悬浮的水镜倒映出他的脸。 漆黑蜷曲的长发散着,像是涂抹着石灰粉的苍白美艳的脸。白色长袍松松垮垮露出半肩,指间夹着一管细长的烟枪。 【不对。】 他想。 镜中的人也望着他,道。 【你是众神之王,欲望之主,立于宇宙无尽生灵之上的至高存在,世间所有欲i望的源头与归处,有什么不对?】 【不对。】 他依然道。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周围景象已如雾般散去了,却还有几缕蛇一样缠绕着他。 他正走在一片玫瑰花海之中。 风吹过,繁花如浪。 有人正站在花海中央。 是个男人。身形修长,穿黑风衣。整体看上去却有些透明。 “好久不见。”男人转过身来,面容与大学礼堂那张黑白照片上的面孔重叠了。 谢眠手插在兜里,淡淡道。 “好久不见。” 没什么食欲的时候,他脸上惯来是没有什么好表情的。 毕竟眼前的人,并不是死亡之主——真正的死亡之主已经沉眠。 也不是循环中的真名碎片——那片碎片已被毁灭,这只是一段被复制下来的记忆留影。仅此而已。 不能吃也不能啃。 随时随地都可能会消散。 男人看着他,笑了笑,“我还是喜欢你电话里叫我铁柱老师时候的语气。” 谢眠:“铁柱老师给自己起名字的功力可真是令人不敢恭维。” 虚影又笑了一下。 “你既然来到了这里。那么,按照记忆的安排,我可以回答你三个问题。” “三个太多了。”谢眠道,“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够了。” “祂的‘心’在哪里?” 似乎没预料到谢眠会说出“三个太多”这样的话,虚影怔了怔,反问。 “祂究竟安排了什么,你不好奇?” “不好奇。” “祂真正想要什么,你不想知道?” “不想。” “所以,你自私你冷酷你残忍你无情,你什么都不在乎,你只在乎祂的‘心’在哪里。”虚影抬手抹了抹眼睛,虽然那里一滴泪没有,“事已至此,你依然想杀死祂,是吗?” “我以为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虚影叹了口气。 “眠眠,你诚实得令人伤心。” 谢眠:“承蒙夸奖。所以,你能回答我的问题吗?” 虚影沉吟了一会,道:“这个问题,我猜应该有人已经回答过了。” 谢眠:“如果你想说的还是祂把‘心’放在了我的身体里的鬼话,那我劝你还是不要继续放屁了。” 虚影:“为什么不能?” 谢眠转身就走。 “等等,”虚影无奈喊住他,“我是说真的。你既然已经确认,祂的‘心’就在祂的梦里。你自己也是祂梦的一部分,为什么不能承载祂的‘心’?” “不可能。” 斩钉截铁的三个字。 且不论把心脏寄放到一个想要弑主的容器体内有多么荒唐。如果死亡之主真的把祂的‘心’放进了他的身体里,他不可能会感受不到。 “有个地方,你之前一定没有好好注意过。” 虚影的语气却比他还要斩钉截铁。 “我说的是,你自己的梦。” 他自己的……梦? 谢眠脚步停了下来,没有回头,道:“我没有那种东西。” 他确实擅长编织和入侵梦境,那是他与生俱来的本能,就像他本能就能感知和操纵别人的情绪和欲i望一样。 但是,那些梦归根到底都是别人的。所感受的情绪和欲i望,也大部分是别人的。他自己不会做梦,也不必做梦。 “不,你有。”虚影却道,“完整的灵魂怎么会没有梦呢?” 完整的灵魂。 倒也没错。 灵魂中的巨大空洞已经被填平,不再时刻叫嚣着亿万年无止无休的饥饿。 或许他现在的模样,已经确实能够称得上是“完整”。 “况且,”虚影斟酌着说,“梦也不仅只是生灵欲i念编织的幻想,也可以是对曾经历经的过去的缅怀。” 谢眠:“所以,祂把自己切成食物送到我面前,就是为了让我拥有一个自己的梦?”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虚影道,似乎有些惊讶,“原来你不是什么都没有知觉的木偶。” 谢眠:“更不是只知道吃的猪。” “……噗。” 虚影笑出了声,忙干咳了几下,“还是说回你的梦吧。你知道该怎么进去吗?” 谢眠给了他一个“你在说什么废话”的眼神。 “我的意思是,你可千万不能搞错了。”虚影认真道,“哪一个才是你‘自己’的。这很重要。” 谢眠没说话。 他周围还有几缕缠绕不休的雾气,恍神的时候会看见云端上高耸的尖塔。 血红的月色照耀着他。 另一个自己与他紧密缠绕。 他们始终在一起。只要他活着,它就存在。 “不论哪个。只有我承认的,才是我自己。” 他淡淡道。
第210章 大结局 他坐在轮椅上,静静看着夜空中一轮红色的月,还有漫天繁星。 小院很安静,甚至听不到任何虫鸣细语,这里像是完全与外界隔绝开了——与那个硝烟弥漫、丧尸横行的末日世界。 如果忽略头顶天空那层巨大透明的防护罩,这里和末日到来之前没有什么区别。 有脚步声接近。 “在看什么?” 男人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他道:“月亮。” “又是听到了奇怪的声音么?”男人问他。 他能够觉察到对方的声音已经竭力放轻,似乎不愿意有任何刺激到他的因素发生。 他缓慢地摇了摇头,“今天还好。”又沉默了一下,道:“我们回去吧。” 很快。他被打横抱起。对方胸膛的温度传进他身体,伴着心脏沉稳的跳动。 他已经习惯了被抱来抱去,很自然地就抬手圈住男人脖颈。小院门口的警卫注视着他们,腰间的枪械在夜色中泛出冰冷的光。 他被放到床上。男人转身去医药柜前调配着今天要给他注射的药物。 他注视着男人背影,漆黑卷曲的长发散在脸颊边,睡衣松松垮垮挂在身上。 他时常感觉自己就像只散开的干瘪的水母,柔软、无力,水份每时每刻都在蒸发,需要被人类不断补充体i液才得以在这干涸龟裂的陆地上勉强存活。 药物调配好了。一共三管,被小心放在冷冻箱里。 男人提着它们放到了床边。 现在,要进行注射之前的准备了。 肌肉和神经需要尽量地放松,药效才能够更好地发挥。 末日里的药品都很珍贵,必须发挥最大的效用才不算浪费。 然而他已经失去了自主调节放松的能力。事实上,刚才他说了谎,尖锐的噪声和诡异的低语仍无时无刻不在挑动着他的神经。唯独他的爱人能够帮他寻得片刻安宁。男人总能很快将他带到那片温暖的波涛起伏的海里。让水流没过头顶,隔去噪音。他的四肢散乱漂浮着,又被温柔地握紧。 他短暂地重新活了过来,不再是一只干瘪的水母了。虽然他本该在末日到来那天就死去。 “眠眠。”男人低下头喊他的名字。 他吻他潮湿缠结的睫毛。吮去他眼角的泪水。 “老师……” 他喉咙哽咽着回应,眼里的泪珠有些控制不住地滚落。 他想起很久之前,末世还没有到来的时候,那时候是冬天,屋外还在飘雪,他们待在温暖的家里,浅黄色的灯光照耀,他被抱着坐在沙发的扶手上,身前是刚刚冒雪回到家的男人,他们做着与此时相同的事情。 那时他们是快乐的。他亦因快乐与温暖而落泪。 他的父母在他年幼的时候就已经因意外故去。他很早就已习惯了一个人吃饭、旅行、读书、生活,从来未曾想过自己能够与另一个人执手相牵,在雪夜里互相汲取对方身上的温度。 “别哭。” 男人低声哄他。 倘若此刻对方说这句话时候的语气传到外面,恐怕会让基地里所有人大跌眼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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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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