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过往的一些事情,老江氏满是纹路的脸上,浮上了怅然。 她年轻的时候,家里娃娃多,为了讨生活,曾经在镇上大户人家里做过干粗活的仆妇,不说见过多少大世面,一些见识还是有的。 那些全家人缩衣节食,供个读书郎,为了儿郎进学赶考,家里是咬牙将银子一包包砸进去,可最后又有几个人功成名就的。 改换门庭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供到最后,多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白眼狼一个。有的甚至还要卖亲妹妹,亲侄女,就为了再换上一包银子,好再进京赶考。 老江氏缓了缓神,收回视线看向江氏,“虽然你是我的亲侄女,延年是我亲孙子,但我也丑话先说在前头。”说到这,老江氏顿了顿,方才继续。 “供延年读书,是你夫妻二人做下的决定,理应由你们二人自己承担,断没有拖累四丰其他兄弟的可能。” 言下之意,简单来讲,就是他们夫妻俩别想着让宋四丰的其他兄弟一起出力出钱。 “那是自然。”江氏一口应下,“我明白,我们分家了,我和四丰断不会让爹娘为难。” 分了家,再亲的人他们也只是亲戚,江氏从来都明白这个道理。 老江氏见江氏没有计较,心中宽慰,“你是个识大体的孩子,到时延年进学了,该学的农活也还是要学起来,我们农家子断没有四体不勤的孩子,这样,就算是他到时读书不精,也不至于吃不上饭。” 江氏自然是满口应下,“娘放心,延年是个好孩子。” 老江氏哂笑,在父母眼里,自家孩子就没有坏的。 不过,她也没有这么不识眼色的再说这个。 “好啦,不说这些扫你兴的话。一会儿去娘那边吃饭,娘把银子给你,也算是我这做奶奶的心意,就是千万不要让你几个妯娌知道了,省得她们来闹我。” “不用了,我们钱够。”江氏推辞,哪能真要了老太太的体己,那可是她的棺材本。 “和我你还客气什么,你打小养在我身边,就跟我的亲闺女一样,延年既是我的亲孙子,又是我的亲外孙,我这做奶奶又做姥姥的,偏疼他一分也是使得的。” 江氏给说得险些落泪。 她一向敬爱老太太。 她从小没了娘,后娘进门三年就给她爹添了一双弟妹。她在那个家里是又当奴才又当出气筒的,就是这样还没一顿好饭。 是老太太,她的亲姑姑回家看她,见她大冬天里衣着单薄,脸色苍白的在拎一桶她半人高的水。 再一掀开衣袖,暗里都是青青紫紫的伤痕。 年轻性烈的老太太当即就和哥嫂俩个吵了个翻天。 过后更是抱着她哭,哭她命苦,最后更是一咬牙索性将她来了老宋家。 她在这老宋家一待就是一辈子。 嫁给宋四丰以后的十来年里,她一直没有动静,村里不是没人嚼舌根子,都说是她不会生。她自己也怀疑,是不是幼年时做活太多,受凉影响了身体,曾经一度灰心不已。 村里人人都撺掇宋四丰休了她重新再娶一门,再不济纳一门小的也好。 这些话都让老太太和宋四丰撅了回去。 想起以前的事,江氏眼里泛泪,背身仰头让眼泪收回去。 “娘真的不用。”江氏笑着推辞,“我和四丰哥还有积蓄,之前我问了林家侄媳,我们那些积蓄还是够给延年交束脩的。” “唉,读书哪就只交个束脩。”老太太叹声,“那些笔啊纸墨的,哪个不要大价钱的,特别是书,薄薄的小小一本,就要好几两银。” 老江氏大拇指和食指捻了个小小的缝隙,抬眼看了江氏,“罢了罢了,就先留我那儿吧,回头不够再和我开口。” 江氏眼里闪过一丝忧虑,却仍是笑了笑,“我知道的娘。” 上前两步想将老江氏搀扶进屋里。 老太太摆手,“我就不进去了,老头儿还在家里等着呢。” 接着又交代道:“四丰回来都时候,要记得第一件事就叫他去张婆那儿。” “去她家干嘛~”江氏纳闷,“四丰哥最讨厌去张家阿婆那儿了。” 当初张婆说宋四丰是前世造的孽,所以这辈子注定是孤寡,无子女傍身,更无子送终的命格。 后来延年出生了,更是断言延年神魂不固,活不过周岁。 虽然宋四丰后来包了银钱去张婆那儿为延年求了个好活的名儿,但内心里不能不说是没有刺的。 平日里如非必要,都绕着她走。 老江氏恨铁不成钢的点了点江氏的脑袋,“你啊你,白活这么长岁数了。” “你今天没看到张婆大发神威的样子吗?” 江氏老实点头,“我也在场呢。” “那你就没什么想法吗?”老江氏问? 江氏迟疑的摇头,猜测,“娘想让我们求符?这我去就可以了,我方才在路上就想好了,回头我得杀只鸡,拎过去给她补补,今天真是辛苦张婆了。” 多亏了有张婆,不然村子里人可是危险了。 老江氏没脾气了,“叫四丰回来后,带上一桶泥浆,将张婆那堵墙好好补补。” 江氏讪讪,老太太不提,她都给忘了这回事。 “那墙可倒了太多年了。” 那面墙还是延年没有出生时,宋四丰听得张婆那番话,一时激愤,冲到张家一脚踹翻的。 荒废在那里应该有五年了吧,现在是村里小孩最爱做游戏的地方。 江氏瞄到老江氏没什么表情的面庞,连忙接话。 “好好,四丰哥一回来,我就让他上门给张老太太修墙,再好好赔礼道歉。” “人那是有真本事的人,有大本事的人说话不好听些,那叫做性子直,坦率!”老太太和江氏说道,“你和四丰也就别计较那么多了。” 江氏哭笑不得,“我哪还计较这啊,这都多久的事了,延年都多大了。” 顿了顿又说道,“我会好好和四丰哥说,如果他不愿意去,我就自个儿去补。” 抹泥浆而已,我也会。江氏心想。
第12章 哪个村都少不了爱八卦的人,张婆请来天元宝镜除水鬼那一幕,已经被大家伙谈了又谈。 整个村子传的沸沸扬扬。 张诺心里也是美的不行,走在路上的步子都比平常大个半跬。 大虎看着张诺那恨不得将嘴角咧到耳后的模样,即是羡慕又是酸涩嫉妒。 “瞧你那嘚瑟样,又不是你大发神威。”语气酸酸溜溜的,“神气个啥!” 他一早将那地龙汁捧回家给他爹上药去,所以并没有赶上那一幕,只是听了周围大家说的话,想象着那凶险奇异的画面,心潮就已经是澎湃不已。 试问哪个孩子没有做过拜高人为名师,习得一身好本领,成为耍着刀枪剑戟,浮掠过刀光剑影,仗剑走天涯的江湖客梦想? 更何况是那捉妖除魔。 更霸气了有没有! “那可是我奶奶,亲奶奶。”张诺皮笑肉不笑,“你们是羡慕不来的。” 他是看穿了大虎眼底的羡慕嫉妒,并不将那酸话放在心里,得意的睨了一眼。 其他人的眼神也是又羡又妒,兴奋的围在他周围,连声追问。 “哎哎,好张诺,你回去问问你奶奶,她收不收徒弟啊。” “就是就是,我们兄弟们这么亲,就跟亲兄弟没差了,你奶奶也是我亲奶奶嘛。” 几人嘻嘻哈哈的闹着张诺。 “让奶奶把我们也收下吧,到时再有哪个水鬼不长眼,不劳烦奶奶她亲自动手,招呼上我们几个小的,也能把它打得落花流水。” 有自来熟的已经一口一个奶奶了,手里刷刷刷的比划着斩妖除魔的动作,听得大家伙儿又是一阵欢呼应和。 张诺没有同意。 “去去去。” 费劲的将身上趴着的人一个个扒拉下来,板着泛红的脸,“吃啥长的,一个个的重的要死了。” “你们就别想了,我奶奶连我都不教呢。” 说到这,少年意气的脸上也是有了一丝黯淡的失意。 想到早前他奶奶说过他没有慧根,毫不留情面的模样,张诺不由得一阵失落,不过他随即又打其精神来。 他娘宽慰过他。 这慧根不足,却硬是走上这条路的,最后大多数是落得个疯疯癫癫的下场。 瞧他奶奶就知道了,一年里能有个两三个月是清醒的就不错了。 张诺暗地里撇嘴,他才不想要像他奶奶这样,现在一时半会儿的威风有什么用,大半辈子的时光都已经疯癫过去了。 想到这,他方才一直飘着的心才收了那么一两分。 开口劝身边的几个伙伴,“你们也别想了,这一天到晚的和神神鬼鬼打交道有啥好的,你看子文这次,多可怕啊。” “吓死我了!” 拿着松子糖正往这边走的宋延年听着,心中连连点头,可不是如此,老吓人了。 他只要一想到刚才那双毫无感情,好似冷血蛇类的双眼,就冷不丁的打个寒颤。 他将糖果分给了一起玩耍的小伙伴,又和大家一起玩起了将军冲锋陷阵的游戏,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村子里飘起一缕缕炊烟,为小源村添了一丝烟火,一丝宁静。 但小孩就不是很懂得享受这份烟火人间的宁静,这对他们来说,是游戏结束,回家吃饭的信号。 大虎摸了摸屁股,苦着脸,一脸不舍。 “糟了,我得回去了,迟了又得挨打。” 又接连几个小伙伴也往村中跑去,后面剩下零零散散几人,算了算都不够数玩游戏了,干脆约好明日再战,便也一溜烟的离开了。 张诺转头看向跟在身后的宋延年,站住脚步,双手交握抱拳,斜睨一眼。 “你跟着我干嘛。” 宋延年嘿嘿笑了笑,露出一口的白牙,将今天今天吓到了想要求符的想法说了一遍。 张诺臭脸,“我阿奶今天可是出了大力气,没精力再给你画符。” 宋延年也不在意,说道他主要还是想要感谢下张婆。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阿奶向来不待见我们老宋家,这不是担心我自己上门,给她赶出来么,那我多没面儿啊。” 张诺听后上前将宋延年脖子锢住,一边走一边说,“没事,我带你去,我奶奶向来疼我,看我面上,保准对你客客气气的。” 宋延年很快就和张诺到了张家。 张婆只生养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早些年就嫁到镇上去了,比较少走动。 两个儿子住在村里,但村里的惯例来说,她本应该跟着大儿生活,但张婆脾气古怪,向来是独居。 而张诺是她的长子家的幼子。 虽然她常年疯疯癫癫不够清醒,对这个伶俐会来事的小孙子却还是有一两分疼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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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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