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曦道:“不能退,这次退了下次想再来就难了……等等,我想起来了。”
她身子一侧,抓过墨凐的手按在门侧一座不起眼的石灯上——
轰隆!
巨震响彻深渊,石灯中幽幽亮起一点紫光,那光芒向四面八方迸发,刹那间楼阁前接连亮起火光,仿佛彼此呼应,缀连成一片灿烂的光海。
那些黑影一碰到光立刻燃烧起来,化作飞灰洒下,一时间哀嚎声不绝于耳。望着漫天纷飞的灰烬,沉默半晌墨凐道:“……这就是你说的小忙?”
卫曦提起灯盏仔细检查,闻言道:“是啊,现在除了你也没人能解开斗渊阁的封印了。”
她敲了敲门,门上浮现出一张巨大的兽脸,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极不情愿地张开了嘴巴。
卫曦道:“把手给它。”
墨凐依言把手放进兽嘴中,只听一声清铃声响,阁门开了。
卫曦推开门先走了进去,阁楼地上画着法阵,左右两壁上彩绘色泽如新,像是随手把颜料泼了上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凌厉气势。
中间那面墙壁上从高到低布满大大小小的凹槽,凹槽大部分已经空了,只有个别放着残破的刀剑和其他样式奇特的兵器。墨凐若有所思地看了几眼,道:“你要取的那把弓,也曾被放在此处吗?”
卫曦在距离墙壁几步之外站定,合掌行礼:“没错,这间屋子是岳师的藏器室,那一弓一剑是他穷尽毕生心血所铸造出的神兵。弓藏于斗渊阁,剑曾供奉在明宫中。因你是岳师的后人,此弓方能依附在你身上。”
墨凐道:“要如何才能把它取出来?”
卫曦道:“等你死后,它自会附着在你常用之物上。你不是修行之人,无法驭使它为己所用,也就无需忧心受其反噬。”
墨凐听了这话一时无言,片刻后道:“倘若要在我想要在生时将它取出呢?”
“此事说难不难,说易不易,却要在你入道修行之后方能做到。”卫曦笑道,“如若你当真这么想,那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你愿意留在此地跟随我修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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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元秋震惊不已:“她怎么就如此轻易的答应了卫曦?”
景澜从纵横交错的索道间向深渊望去,道:“不然呢,回魏国去送死么?”
洛元秋步履轻盈,在靠近深渊那侧的铁索上来回跳跃转身,道:“那底下到底有什么,能让你看这么久。”
“原来他们将斗渊阁建在了这里,”景澜说道,“海渊之上,冥川虚无缥缈,也算是实至名归了。”
洛元秋道:“刚刚那些黑影与我在阴山里见过的天魔倒有几分相似,话又说回来了,怎么到处都能看到这些东西?莫非是灵力越强盛的地方越容易诞生此物?”
景澜收回目光,望着她道:“你觉得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洛元秋临高不畏,侧过头去看那些外形奇特的楼阁,她双手虚画了个圆,道:“你说的是斗渊阁,还是这整片地方?”
景澜道:“所有,包括白塔明宫在内。”
洛元秋道:“和阴山腹地一样,一辈子来一次就够了。”
“这一路上,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洛元秋说道,“第一次我一个人来到这里时看到的景象,和第二次有些不大一样。按道理来说,不应有这么大的变化,但你也看到了,我带你去找进入北冥的法阵,那山洞里什么也没有。如果不是姜思,我们可能现在也找不到进来的入口,还在岸边与斗渊阁的人周旋。”
景澜:“所以?”
她顿了顿,放低了声音道:“我怀疑那时候我根本没有到北冥,那些都只是幻象,就像在阴山时所遭遇的天魔幻境,等我清醒以后,已经离开了这里。”
景澜闻一知十,立刻道:“你是不是想说,那次和阴山之行一样,都像是一种考验?”
洛元秋最爱她这点,总能不费力气猜到自己心中所想,笑道:“就是这样,墨凐总不会见一个人就说,‘阁下天资异禀,不如和我一起来北冥做守塔人罢’,那样不是太可笑了吗,我猜她一定有办法来考验那些被选出来的人……”
景澜了然:“她把他们引到这里来,能通过幻象全身而退的,才是她要找的人。”
两人跟随在卫曦与墨凐身后,看她们进入那些阁楼中。斗渊阁无愧其名,所藏甚广,经书古卷浩如烟海,更有许多早已失传的典籍术法与经卷,皆被墨绳吊起半悬于空,贴符以作封。一眼望去头顶垂绳如蛛丝,竟是数也数不清。
洛元秋一边走一边说道:“所以我怀疑,这幻境除了一遍遍重复墨凐的过往之外,是否还有考验你我的意思。”
“你和我的考验?”景澜微一思索,道:“这么想有几分道理,但北冥是符法汇聚之处,不会连个符师都找不到,为何要找个咒师去做守塔人?”
洛元秋道:“你不是修出了神魂剑吗?赵郅灵修习的还是密教法门,最后不也以神魂入境?可见守塔人只需神魂强大即可,是不是符师倒是次要的。”
这座楼阁中所藏不计其数,一时之间难以看完,两人一路走走停停,洛元秋俯身去看一只铜盆,盆中注满清水,与盆面齐平。那水清澈到有些异样,若不是有人的倒影留下,几乎就像是不存在。
景澜跟在她身后,也看了一眼,见那盆中有块青色的玉板,道:“是行水咒。”
洛元秋有些感兴趣,问:“用来做什么的?”
景澜道:“我只在书上见过,若是将此咒投入一地,这一年之中,连半滴雨都不会再下了。”
两人如此边看边交谈,对卫曦与墨凐去了何处不甚在意,横竖墨凐都要留下了,踏上修行之路也只是时间问题。
卫曦带着墨凐依次开启各个阁楼,仿佛只是兴致来了到此随意游览一番,最后她道:“这阁中的书卷你都可随意翻看,但不可带出。什么时候你能独自通过那条石阶,才算是真正有了修行的资格。”
而后她便离开了海渊,留下墨凐一人在此。
入道修行不易,各人都有各人的缘法,若是人人都能修行,那天下间岂不是到处都修行之人了?是以洛元秋一点也不觉得卫曦把徒弟独自扔下奇怪,和那些闭关数载不见人影的师父相比,卫曦好歹还会出现,毕竟就连玄清子也没亲自出面教导过几次徒弟们,都由洛元秋这个师姐代为传授。
她起初还对墨凐准备做什么稍稍有些好奇,后来也懒得去看了。修行枯燥无趣,都是千篇一律的静思打坐、冥想静心,洛元秋自己已经静思了许多年,更不想去看别人是如何静思的。
还好有师妹在,洛元秋暗想。如果没有师妹,不知道该多无趣。斗渊阁再好,要是师妹不在身边,也只是一些藏着破书石块废铜烂铁的旧屋子。洛元秋毫无品鉴古卷经文的本领,最多也就看看符画的怎么样,不如景澜涉猎颇丰,凡书皆有所阅,对诸派各教往事了如指掌。
洛元秋向来觉得书上的字太小太密,看多了伤眼,不如不看,让看过的人说一遍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闲来无事,景澜索性开始教洛元秋下棋,洛元秋学了几日,下来下去怎么都是输,也不知道自己输在了哪里。但因景澜事先承诺,只要她赢了一次,便可任她为所欲为,由此激发了洛元秋的向学之心,她立刻以十二万分的热情投入到学棋中来,日日苦思冥想。虽然屡战屡败,仍初心不改,不曾放弃。
她们坐在石阶的入口旁对弈,每日早晨都会看见墨凐从这里经过,向着阶梯走去。起初不到一刻钟便会返回,后来这时间慢慢变长,终于有一天,她穿过迷雾通过了狭长的石阶,离开了海渊。
卫曦提着灯在不远处等候,仿佛早已料到,微笑道:“我算到今日你会上来,果然没错。”
墨凐道:“你会卜卦?还算到了什么?”
“你想学吗,我可以教你。”卫曦瞥了她一眼,笑道:“偶然算上一算,不失为一件趣事。可一旦落到投石问路的地步,那就没多少意思了。”
她带着墨凐上了小船,顺流而下,向着那束白光方向而去。两人来到一片被海气侵蚀的废墟前,当卫曦停船靠岸时,墨凐面色已苍白如纸,额头冷汗涔涔,连张口都有些困难。
卫曦道:“越靠近明宫越是这样,如果是寻常人倒是无事,只有修行之人才会受此影响。你习惯了就好,跟我来,走不动了就歇一歇,不要勉强。”
这片废墟规模不小,在废弃前应当住了不下近万人。一条白石铺就的大道将其一分为二,从沿途残墙断壁上可见昔日的繁荣。
现在这里只是一片鬼域,被海气笼罩着,充满了阴沉寒冷的气息,已全无生人痕迹。
隐隐约约的呜咽声在耳边回响,虽然明白那只不过是风声罢了,却依然让人觉得心神不安。墨凐强撑着走完这条路,到了尽头后已是手脚俱软,而卫曦却望着高处说道:“这座山上就是明宫,我平常就住在此处,你想来找我的时候,顺着这条山路直走到顶。”
她提着灯就要往山上走去,走了几步后发现墨凐没有立刻跟上来,回头一看才察觉不对。
卫曦站在阶梯上,也没有走下去搀扶的意思,平和道:“还走得动吗?”
墨凐不答,紧咬牙关,拼尽全力才从那重压之下走到她面前。卫曦高举灯盏,那光芒便如银纱垂落,将墨凐从头到脚笼罩住了。
墨凐脸上渐渐有了些血色,卫曦负手而立,微笑道:“第一次来是有点难,以后多来几次就好了。我只带你走这一次,以后的路都要靠你自己上来。”
墨凐缓了口气,低声道:“原来修行竟是这般艰难,我年幼时常想着去修仙问道,有次在雪山上无意间救了一个人,误把她当成了仙人,还想拜她为师,跟着她在雪山深处修行,如今看来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卫曦不予置评,把灯盏递给她:“拿着。”
墨凐被那灯光一照,顿时轻快不少。提着灯走在卫曦身后,墨凐紧跟着她向山上走去,一路上二人怀揣心事,各自沉默不语。等到了山上,卫曦方道:“那就是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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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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