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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生硬地回答道：“一名渎神者。”
“教会内部的一名渎神者？”潘蜜拉挑眉，似笑非笑。
“深渊也会出现叛徒，教会内部也会被黑暗腐蚀。”琴雅说，“这很正常。”
是的，这很正常……哪怕那名渎神者本该是女神最最忠实的信徒，坐在那最高、最接近神国的位置之上。
“我想知道——”手肘撑在桌上，潘蜜拉歪着头看向琴雅，轻飘飘地提出了一个问题，“事到如今，您还仍然信神吗？”
这话可以称得上十足十的冒犯了。
但琴雅却并未生气。
潘蜜拉收敛了笑容，望向她的眼神沉静，她说“事到如今”，琴雅不知道她究竟知道了些什么，但已经足够令人心惊。
这名魔族身上的疑团，不仅仅是“高级魅魔”一个身份可以解释的。
在潘蜜拉饶有兴味的注视下，琴雅微微掩下眼睫，颤了一颤，仅仅流露出了一瞬间的迷茫之色，继而又决绝地坚定了起来。
“我必须信仰神。”
琴雅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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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再继续和潘蜜拉研究那本教皇的著作，既然潘蜜拉喜欢读书，琴雅就拿了一堆高阶光明魔法书来给她研究，多少有点儿赌气捉弄对方的意思。
你一个魔族，不是喜欢研究光明魔法吗？那就都给你看，给你掰开揉碎了细细地讲，不讲到天黑不下课！
在琴雅的预想里，一名游手好闲、不思进取的魅魔，就算认真看了教皇写的那一本书，也说明不了什么，给她看连书页都散发着神圣光明气息的光明魔法书，一定能让对方叫苦连天，知难而退。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潘蜜拉竟然学习得相当认真，并且悟性极高，那些七级、八级的光明魔法原理，她一个魔族，居然也能说得头头是道，若不是本身属性相悖，怕是都可以直接施展出来了！
“这个制裁之剑的法术模型，”潘蜜拉指尖一动，稀薄的黑暗元素便凝聚起来，在她手上组成了一把悬浮的黑色小剑，再一晃，又变成了一柄尖锐的长矛，“置换一下不就是死亡之矛吗？但是死亡之矛的能级还比制裁之剑更高一些，您看，要是将这两个法术组对调……”
这不是一次授课，而是一场讨论。
琴雅越讲越是心惊，越讲越是投入，尽管潘蜜拉使用的是她本能排斥的黑暗元素，但她们的距离还是越挨越近，讲到激烈处时，两颗脑袋几乎要抵在一起，两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不断变换的法术模型。
天色不知何时黑了下去，桌前的魔法灯被潘蜜拉点亮，聚拢的火系元素在其中散发着融融的暖意。
“不愧是圣女大人，”这是来自一名魅魔衷心的赞美，“一个下午的工夫，就把‘光明之矛’给研究出来了。”
琴雅看着手心里小巧而凝实的光矛——结合了光明魔法：制裁之剑与黑暗魔法：死亡之矛，这是一个全新而强大的法术，仅仅是模型都精巧得令人赞叹不已。
她的心中骤然升起一种荒谬的感触。
不是说，光明魔法是女神的恩赐吗？只有虔诚信仰女神的人，才能从她的神国中获取力量？
那么眼前的法术模型，又代表着什么呢……
琴雅的眼神复杂，抬起头来，正正好就对上潘蜜拉那张微笑着的脸。
一抹神秘的微笑。
她什么都不必说，琴雅的耳边就已响起了恶魔的低语。
不论潘蜜拉此举的目的究竟为何，有一个事实她必须承认——
“你是一位强大的魔法师，”琴雅郑重地说道，双手在膝上交叠，“一位强者理应得到尊重。我为我之前对你的轻视道歉。”
潘蜜拉的眼睛闪烁了一下，或许是魔法灯的缘故，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她轻轻地扯了扯唇角，直视着琴雅的眼睛：“我接受你的道歉。”继而又话锋一转，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变得真心实意得多，也打破了原本突然凝固起来的气氛：“既然如此——今晚您不会再跑到贝琳的房里洗澡了吧？”
魅魔的一大特点就是，能将一切正经的氛围变得很不正经。
书桌上的魔法书七零八落地摊开，提示着这里不久前刚刚发生了一场精彩的学术讨论。而潘蜜拉就坐在那儿，撑着脸，一遍遍地去翻那本没有署名、笔迹却相当高贵优雅的“渎神者手稿”。
浴室门带着水蒸气打开，心不在焉的魅魔这才装作漫不经心地撇过脸去，看向来人。
“到你了。”琴雅的眼神有些闪躲，就好像潘蜜拉那双眼睛能透过她严严实实的长袍，看到些什么似的。
她明显是在浴室里待了很久才走出来，身上清清爽爽，没有一丝热气或湿意，尽力将美人出浴的旖旎感降到了最低，扔下一句话后，便表面镇定、实则步伐飞快地跑上了床，钻进了被子里。
一气呵成。
用被子将身体盖好，她终于可以摆起架子来，轻咳一声，开始赶人。
“我们说好了的，你穿我的衣服，今晚就不可以再上我的床了。你去旁边的房间睡。”
潘蜜拉起身——琴雅盯着她，心中紧了一紧，生怕她又说出些什么奇奇怪怪的话来。
不过还好，对方只是明显憋着笑意，躬身朝她行了一个极为标准的礼，像纵容一个小孩一样，点点头说道。
“遵命，殿下，祝您今夜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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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阿雅真的好乖好乖（痴呆.jpg
第21章 眼睛
琴雅起床的时候，恍惚间都还能闻到那股馥郁的香料气息，像是将她整个人都埋了进去一般，萦绕在鼻腔久久不散。
果然，她就知道、她就知道，魅魔就是一个言而无信的种族！
昨晚，潘蜜拉又溜进她的梦里来了！
甩甩头将那荒唐的梦境甩出脑海，琴雅匆匆下床，就要去敲潘蜜拉的门。
就像哪儿布置了眼睛似的，刚抬起手来，门就自己开了。
琴雅原本酝酿出的一腔怒气被一瞬间戳破，潘蜜拉穿着她那一身标志性的紧身皮甲，一门之隔，她们离得很近。
近到令人心虚的地步。
潘蜜拉脸上是一抹恰到好处的惊讶：“好巧，早上好，殿下。”
“……早上好。”
琴雅微微退后一步，眨眨眼睛。
即便是独处，潘蜜拉也听话地收起了尾巴和魔角，因此，有那么一个瞬间，琴雅几乎以为自己面对的是一个人类。
一个相貌过分耀眼的人类。
或许是清晨的月光作祟，让那头红发也映出了金色的光泽。
她一时没说出话来，于是，稍不留神就让潘蜜拉夺去了先机。
“您的衣服，直接穿就可以。”潘蜜拉将袍子递过来，琴雅才发现这么大一块布料原来就一直挂在她手上——怎么会看不到？本该第一时间就发现的。
魅魔掩唇轻轻地打了个呵欠，仿佛清晨初醒的玫瑰舒展着枝叶，懒洋洋的，接着又道：“既然您一大早就亲自来了，也省得我多跑一趟。要是没什么别的事的话，殿下便早些出门吧，否则贝琳又要来找我的麻烦了。”
琴雅：？
她呆呆地接过长袍。
别的事——当然有了，昨晚为什么……
“昨晚没睡好，”肆意进入别人的梦境作乱的魅魔又开了口，满脸理直气壮的困倦，“我先再睡一会儿，反正我也没别的事能做，不是吗？等到您需要我的时候，再来找我吧。”
她顿了顿：“祝您今日一切顺利。”
潘蜜拉回身掩门，竟是要送客的意思了，就连面上勾起的一抹微笑，落在琴雅眼中也满是敷衍意味。
琴雅：？
门在她眼前关上，毫不留恋，和那个用尽手段爬她的床、入她的梦的魅魔判若两人。
她都还没来得及指责潘蜜拉擅自入梦呢！
下意识地低头，琴雅闻了闻手上的衣服——真的有味道吗？像梦境里那样盛放的香气，现在却闻不到半分，好像那份香气的的确确就是一场幻梦，让人不禁心生疑虑。
本来按照琴雅的预想，潘蜜拉不可能那样爽快地归还衣服，加上入梦的事，她肯定还要再调侃她几句、捉弄她几句，说不定还又要提一些暧昧的条件……
但是没有。
潘蜜拉完全不按剧本出牌。
虽然她主动归还了圣女袍，行为也难得地乖巧顺从——但就是太乖巧顺从了！潘蜜拉不应该是这样子的。前一天不还好好的吗？
穿上圣女袍的时候，那衣服上仿佛仍带着属于潘蜜拉的体温，布料与肌肤相触时，就好像隔着数小时的时空，她与她裸裎相对。
还是贝琳的话让她晃过神来。
小侍女看着琴雅那明显心不在焉的样子，敢怒不敢言，心中狠狠地将账全都算到了魅魔的头上，僵硬地道：
“琴雅大人……罗比恩主教说今年从东方新到了一批茶叶，邀请您去品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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愉快地躺在琴雅的大床上，潘蜜拉从床的这一头滚到了那一头，把所有角落都打上了自己的标记。
鸠占鹊巢。
但有什么关系呢，琴雅又不会知道，再说了，她临走前没再布下禁制，摆明了就是邀请她上去的嘛！
想到早上琴雅呆呆的样子，潘蜜拉低笑出声，这家伙本来就反应慢，一大早刚起床时更甚，没想到百年过去，这个习惯还是没改，被她一顿抢白，就连要说什么都忘记了。
也就是身处光明圣女的高位，才能让琴雅保留这样的弱点了，若是在深渊……
若是在深渊……
潘蜜拉闭了闭眼，想，她从来没有后悔过。
推开琴雅，跃下深渊的那一刻——无论重来多少次，她都会那样选择。
手边摊着那本教皇的著作，潘蜜拉却没看，披着光明元素伪装外衣的黑暗之眼蹦蹦跳跳，跳出房间、跳出圣女殿，经过无数人的脚边，这些内城总殿中的强大圣职者们，却都视若无睹，任由眼睛们一路骨碌碌地滚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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