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姠之一个个点萝卜。
“是吗?”苏唱蹙眉。
不是彭姠之说,向挽要搬家了,咱们得出来聚聚吗?
“我不管,你说两句啊,你不组织,你点什么菜啊?”
“那……”苏唱偏了偏头,“什么时候搬家?”
“你回去和瑶瑶对一下安排,定一个我们都没事的时候吧,去帮你打包。”
还是和上次一样。
彭姠之刚想觉得离谱,又听苏唱含笑对上晁新,问她:“晁老师,方便吗?”
这话很高级,是在试探晁新的态度,假如晁新不让向挽的朋友上门,那就不是一个正常的合租。
彭姠之在心里给苏唱鼓了鼓掌。
连于舟也停下来,擦了擦嘴角,等答案。
“当然。”晁新点头,“既然是合租,也是挽挽的家,她的朋友当然可以随时来做客,不用问我。”
她知道苏唱想问的是什么,因此回答得很完整,自己作好了将屋子的使用权让渡一半的准备,并不是收留了一位小朋友。
向挽沉吟:“我尽量找个工作日,趁牌牌还在上课的时候搬完,免得打扰她。”
晁新看她一眼,又垂下睫毛。
吃完饭,向挽要和苏唱她们一起回家,因为现在住的地方和苏唱家顺路。
于是几人在火锅店门口道别,说好了搬家时再约,晁新带着一身火锅味坐进车里,没急着发动,先吹了一下空调。
然后她打开车载收音机,听了两首歌。
又想抽烟了,但车上已经没有了,她定了定神,准备开车回家,但突然瞥到后排,有向挽的背包。
坐在副驾时,向挽因为要吃早餐,觉得抱着包不方便,就随手扔在了后排。
然后就忘了。
晁新想了想,刚刚自己应该是听完了三首歌,距离苏唱她们出发不到十五分钟,她可以打电话给向挽,让她们在路边等一下,或者约定一个地方,自己送过去。
但她没有。
她在导航里调出了向挽家的地址。
晚上九点零三分,向挽从小超市里出来,买了点牛奶和明天早上吃的面包,结账时又问了问小超市的老板娘,之前的猫粮还进货不进货了。
老板娘说:“就你一个人买,我进啥啊,你不如直接去网上买,还能给你送家里。”
“那好,我也要搬家了。”向挽说。
“你要搬啦?”老板娘给她装着袋子。
“嗯,我要念书去了。”
“哎呀,大有前途啊。”老板娘不走心地客套。
“谢谢。”但是向挽很认真地致谢。
拎着购物袋出来,她正想看看小区门口还有没有卖小菜的,却看到了晁新的车。
不太有看错的可能,因为晁新银色的车实在太显眼了。
向挽有点诧异,走过去敲了敲车窗。
晁新把副驾驶的车窗按下来:“你怎么在外面?”
“你包忘拿了。”她又说。
她透过车窗看弯着腰的向挽,像从画框里看她。
车里的音乐此刻正播到一首英文歌,叫做《more & more》。
向挽的指头扶着车门,偏头看她:“那你怎的过来了?发现时便可以给我打电话。”
晁新摇头:“我不喜欢跟人打电话说,你等我。”
她喜欢自己将所有的准备都做好,然后听着音乐等别人。
像早上那样。
向挽失笑,有些不能理解的怪癖。
但这不是怪癖,可能是阴影,怕有人满怀希望地等待,而自己失约的阴影。晁新没有多说,下车把包拿出来,递给向挽:“上去吧,早点睡。”
“辛苦晁老师了,晚安。”
“晚安。”
晁新收回手,坐回车内,打了起步的转向灯,然后消失在车流里。
她开得很快,到家里还不到十点。
牌牌没有睡觉,用睡裙裹着自己曲起的膝盖,一边吃泡椒风爪,一边看日剧。
“呀,约会回来了呀。”牌牌抄起手,像个小大人一样阴阳怪气。
晁新嗤笑一声,没理她,很疲惫。
“你没感觉到一点羞愧吗?晁新新,你让一个正在长身体的小女孩儿独自在家,吃了两顿外卖。”
“你知道吗?”牌牌撑着额头,在电视机五光十色的光亮中戚戚然望着她,“地沟油对智商的损伤是不可逆的,如果我下次语文只考了81.6分,那也是你的原因。”
“所以已经有卷子是81.6了吗?”
晁新把包扔在沙发上。
“你怎么知道?”
“精确到小数点后一位了。”晁新很疲惫,“赶紧拿出来吧,我签字。”
“我不敢。”牌牌抱着抱枕,很害怕。
“嗯?”
“事出反常必有妖,你这么好说话,我害怕。”小哑嗓又委屈了。
晁新笑一声,坐到她旁边:“是有一件小事,想要通知你。”
“可以不通知我吗?”牌牌捂住耳朵。
晁新伸手,把她的右手拿下来,小手糯糯的,已经很瘦了,可手背上还有几个窝。
她说:“向老师要来我们家住了,合租。”
牌牌五官都分散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就是你跟她谈判的结果?”
嘴一瘪,又要哭了。
说好的停掉古琴课呢?不仅没停,以后还要朝夕相处?
“停。”晁新皱眉,把她的眼泪吓回去,“我跟她说过了,她以后不会这么严厉了。”
“可是我的天塌了。”牌牌喃喃说。
“理由呢?理由是什么?”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晁新沉沉叹一口气:“有些事,我也不想瞒你,你已经大了。”
“哈?”小奶音又弯弯曲曲的,禁不住吓了。
“可能你也有预感,为什么我要让我同事来教你,以外教课做交换,每周还要给她做饭。”
“因为我们家,”晁新抬眼看她,“很穷。”
“真、真的?”牌牌死死抿住嘴。
“嗯。”
“那,向老师,很有钱,是不是?”可以接济她们这一穷二白的母女,对吗?
“对。”
牌牌无意识地让脑袋轻颤,努力捋了将近一分钟,才从电视剧里下了结论,用怕被抓的语气,悄悄说:“你找了个金主?”
晁新眼风一闪,差点破功。
“倒也,没有。”
牌牌仔细想了想,她的小姨这么漂亮,向挽觊觎她,好像也情有可原。可是……怎么也没有到要找金主的地步吧?而且,也看不出向老师是那种人。
“小姨,”她拉着晁新的衣角,怯生生说,“咱们穷是穷一点,但我老师说,要穷得有骨气,也不好出卖尊严的。要不,咱们换个小点儿的房子,或者你把我课外班都停掉吧,我不要表演古琴了。”
戏过了,真把小女孩吓着了,晁新无奈地笑了笑,揽住她:“想什么呢,只是她给我房租。我们的卧室空着也是空着,对不对?”
“真的?”
“嗯,只要你乖一点,可以跟不太熟的人一起住。”
“我很乖的。”牌牌看着她,眼神闪闪。
“乖的小朋友可以得到一颗糖,所以,乖的晁牌牌可以去夏令营。”晁新说。
“夏令营?”眼睛更亮了。
“你不是一直在看去美国的那个夏令营的海报吗?你老师也跟我说了,下下周考完试放暑假就出发,快到截止日期了,我就给报了。”
“那个很贵。”牌牌小声说。
晁新点她的鼻子:“所以你喜欢,也不告诉我啊?”
“其实也没有很喜欢呀。”牌牌低头,搅着睡裙上的小花。
“噢,可是你刚刚说到夏令营的时候,声音都飘了。”晁新笑她。
“去睡吧,早点睡,气色好,出去玩的时候,拍好看的照片给我,好不好?”
“嗯。”牌牌乖巧地点头。
这样刚好,晁新想,向挽搬进来之后也可以适应适应,毕竟她可能不大习惯与多人同住,尤其其中一个还是小朋友。
揉了揉肩膀,晁新站起身来,去洗澡。
第16章
《帮我拍拍》定档在7月6日,星期六,小暑。
而向挽搬家的日子定在前一天。
在这之前,她和晁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说说家里有什么,她需要添置什么带过去之类的。
也和四人小团体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彭姠之和她打了几次深夜电话,听她不透露隐私地说了一些晁新的状况,知道她是个不错的人,带小朋友也很不容易,对晁新“觊觎小白菜”的莫名敌意就少了很多。
六月底,晁新将牌牌送去学校,在操场会合后,把行李贴好姓名牌交给老师,然后蹲下来,牌牌抱住她的脖子。
像以前任何一次短暂分别那样,牌牌又嘤嘤牙牙地委屈起来,搂着她就想哭。
很舍不得。
晁新也是,不过她拍了拍牌牌的腰,说:“玩得开心。”
晁新又小小声叫了一句:“小姨,你要记得想念我,我给你写信,我的小乌龟你要记得每天让它爬到‘高地’上晒太阳,总在水里泡着,脚脚会烂掉。”
“知道了。但写信不用了,二十天就回来了。”晁新笑。
然后悄悄说:“我刚看到,你喜欢的那个数学小天才也报名了。”
牌牌突然就娇娇的了。
“你最好不要把给我写信的打算改成给他写情书,”晁新给她理了理书包带子,“要矜持,你才十岁。”
“我们约好过,初恋最好在14岁以上。”
“噢。”牌牌踢了踢小石子儿。
送走牌牌,晁新有一点不适应,回家把她的房间整理了一遍,衣服该洗的都洗了。随即又去向挽的房间,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各个角落、连窗台的缝隙都用消毒水擦过,然后把衣柜里的乳胶床垫拿出来,铺上,又盖上新买的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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