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乎能预见自己,每天不眠不休地,不断在各个目标间挑起战火,又想方设法亲自灭火的狼狈模样。 按照道理来说,她是需要对沈凌熙道谢的。 沈凌熙扬了下眉头,明明眼前的这个人,不再因为那些无关紧要的家伙生她的气。 可这从容平和的模样,却让她觉得,更不妙了。 好像…… 更难抓住这个人了。 于是她很艰涩的,模仿了这些天从竞争对手们身上学到的东西。 “但我本来可以做得更好,对不对?” 如果那时她没有同意离婚,在程时鸢对她失望透顶的时候,能拿出真诚的姿态,想尽办法让人回心转意。 是不是—— 在程时鸢最绝望,静静等待死亡的时刻,陪在她身边,让她奇迹般得到重生机会的人,会是自己呢? 又或者。 倘若她们没有离婚,程时鸢根本也不必一步步,等待至暗时刻的到来。 沈凌熙自己就可以,成为心上人的唯一救赎。 是她主动放弃了机会,用她习以为常、又引以为傲的计谋,将人推到越来越远的位置,还幻想着,能够将人重新捉回身边来。 沈凌熙曾经以为,只要将程时鸢留在自己身边,那颗冷却的心,总有一天能重新热起来。 但在珍珠群岛上,见到程时鸢郁郁寡欢的、对自己曲意逢迎的,故意收敛起脾气的样子,她才忽地明白。 再坚持那条错误的道路,她会失去得更多。 程时鸢看着她难得盯着自己出神的模样,只垂下眼帘,没有回答。 因为人生有太多的如果,可是最终只有她走的来时路,是唯一的真实。 沈凌熙等了很久,也只等到沉默的空气,恍惚明白了什么。 她低低地笑出声来。 然后蓦地开口,说出了几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人类总是会在晚上,做出一些违背理智的,非常感性的错误决定。” “所以重大决策,通常都不适合在夜晚进行。” “还有沉没成本,也不应该参与重大决策。” 沈凌熙闭着眼睛,按着自己的额角,仿佛在自言自语。 就这样停顿了好几秒钟。 反复将一句话,在喉间翻涌数次,强行与身体的理智做对抗,才姗姗道出: “但我想,这时候我应该做一件我从前不喜欢的错事。” “因为我的错误决定,似乎有利于你,对吗?” 就像那时候,沈凌熙应下了那个最让她后悔的离婚请求。 可是从分开再到重逢,她没有从程时鸢这里看到一丝一毫眷恋或悔意。 她喜欢的人,宁愿在绝望困境里等待命运降临,也从来不曾动过回头找她的念头。 于是沈凌熙明白了。 自己的身边,是程时鸢终于逃离的地狱。 或许,程时鸢跟她相逢以来,会无数次地庆幸,当初离婚她竟点头得如此轻易。 那么,如果沈凌熙真的,仍旧对这个人留存着那唯一的一点善意,现在她应该做第二个错误决定了。 她的呼吸放轻到听不见的程度。 近乎自。虐地,逼迫自己将说出的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 “你走吧。” 沈凌熙垂下眼帘,看着程时鸢面前那杯从热到冷,始终没有喝过的茶。 “我会撤掉你身边所有的人,再也不会窥伺你的生活。” “你这一生,也不要再踏入港城一步——因为我也许再见你一次,又想反悔,又想要不顾一切地,做出很多让你厌恶的事情。” 但唯有此时此刻。 对你的爱意,胜过了我自私自利的天性,压下了我一贯依赖的成功手段,在你这里,我愿意坦然地承认失败。 这一次,沈凌熙终于,不再说那个让程时鸢厌恶的旧称。 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直视着这个仍如初见般,有着旺盛生命力的人。 “程时鸢。” 卷起的舌尖扣在齿间,她缓缓地露出个笑容:“不要再被任何人抓住了。” 恭喜你终于摆脱了这份,或许是你这辈子最讨厌的一段恋爱,也或许是你这一生唯一失败的婚姻。 变回那只让所有人都仰望的,漂亮自由的小鸟吧。 翱翔在属于你的那片天空。 从今往后再也没有猎人能够折断你的翅膀,将你困于囚笼中。 明明在说着放手的话,可是程时鸢看着此刻的她。 却想起自己在那艘旅行邮轮上,刷到的一个故事片段。 是野外一头受伤的狼,被人类好心地救下之后,起初疯狂地嘶吼、亮爪子,直到在治伤过程中,渐渐意识到这个人类拥有善意。 于是慢慢地,学着这个人身边饲养的大型犬模样,笨拙地摇尾巴。 又在人类给家养犬戴上项圈,使唤它们拉雪橇的时候,走过去,用脑袋顶一顶对方,让人给它也戴上一样的东西。 直到开春—— 伤势彻底痊愈的它,被人驱赶着,赶紧回到属于它的森林。 它叼着那个打磨出来的,属于它干活时的项圈。 明明那广袤无垠的天地才是它应该回去的地方,可是在人类再也不会给它套上项圈的时候,半蹲在树林旁的它,才是被遗弃的那一个。 现在的程时鸢,就是将沈凌熙赶走,不再试图给她戴上项圈的人。 但程时鸢已经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东西。 哪怕起身的动作缓慢,她却依然执着又坚定地起身。 在她转身离开的时候,沈凌熙心中又咕噜噜地冒出个念头: 倘若,程时鸢对她有一分的不舍,在此刻回头,她就会当场反悔,收回承诺,将这个人留下来。 可是。 不光她了解程时鸢,程时鸢也同样地了解她。 虽然步伐不快,但直到走出这个房子的大门,程时鸢都没有回过头。 沈凌熙再度笑出声来。 直到周围的佣人们在她的笑声中惊恐地,将脑袋越压越低。 过了许久,沈凌熙才慢条斯理地,拿过椅子旁的拐杖。 站起身时,随她动作,有一两滴液体,坠落在木桌上,发出明显声音。 她不经意地低头扫过,甚至抬了抬衣袖,以为是自己无意间蹭到的茶水,直到头颅低下时,更多的液体,滴滴答答地,拍打在小桌上。 仿佛这栋小屋里下起的雨。 黑色手套缓缓划过桌上的液体,沈凌熙突发奇想地,将指尖放到唇边,舔了一下。 苦,涩。 跟她从前吻过程时鸢的眼泪时,是一样的味道。 啊。 很后知后觉地,沈凌熙扫过屋内众人,确认过所有人都离她很远,才姗姗意识到: ——在哭的人,是我吗? 程时鸢还不知道自己,错过了沈凌熙一生仅有的一次落泪。 迎着月光回到别墅之后,她以为自己了却了心事,会睡得很好,但却有些辗转反侧,大脑和心思都格外活泛。 直到天蒙蒙亮,节目组单独敲响了她的房间门。 “程老师,导演组有请。” 程时鸢没想到这时候还有特殊的流程,洗漱过后,怀揣着好奇往那边走。 小柯导坐在房间中央的椅子上。 从来都是透过机器去看这群嘉宾的人,第一次和程时鸢直接对上眼神。 她好像在很珍惜地观察,值得这样多优秀嘉宾喜爱的人,究竟在散发着什么样的魅力。 可是看来看去,也只觉得,还是她认识的那个人呀。 那唯一的答案就是,程时鸢知道应该对什么样的人释放魅力。 过了好一会儿,她对程时鸢露出熟稔的笑容: “这一季的节目内容太特别了,程老师。按照原本的流程,应该让嘉宾们开始准备最终的表白仪式了。” 但是在这里这样做的话,程时鸢可能会跑场跑到累死吧? 于是她顺势道: “考虑到一些原因,加上投资人的特别委托,我决定增设一个环节。” “你面前的这些卡片上,写着其他嘉宾的名字。只有被你选择的人,才有资格对你开启这场独一无二的表白仪式,如何?” 程时鸢低头看着那些卡片。 发现小柯导的话没有说完。 因为除了写着其他嘉宾名字的卡,分明还有一张卡是空白的。 接收到她的眼神。 小柯导笑眯眯地回答:“我拍这个恋综,是想让大家嗑一点美好的爱情,但是没有人规定,美好的爱情一定要有结果对吗?” “我想,在感受过所有美好的爱之后,依然能够坚定选择自己道路的人,或许,就是最值得被爱的人。” “我们这个恋综可没有台本,所以程老师,按照你的心意选择吧——” “这也是她们最想要的那个结果吧?” 没有人能够限制这只小鸟的自由。 连她们自己也不可以。 所以,程时鸢做出的选择,就是最符合她意志的,最自由的那个。 看着面前的这些卡片,程时鸢脑海中不禁回忆起,最初来这个恋综时的念头,那时她决定要用欺骗、用演技、用虚伪去应付这些前任们。 可是现在。 她用谎言换到了这五颗真心。 程时鸢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自顾自地露出了笑容。 “你说得对。” 她应许了小柯导的话。 下一秒。 顺从自己最原本的心,朝着台面上的卡片伸出手去。 从前她是逼不得已,说了那么多的谎,将心意隐藏在伪装的爱意之下,后来又因为欠下了一条条性命,所以不由自主地,想要回报她们。 可是倘若她们用所有的真诚,来交换她的坦诚。 那么。 程时鸢想,起码这一次,要说出自己的真心话吧? 她伸出手—— 朝着最想要得到的那一张卡而去。 她也有一句,隐藏了最久的真话。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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