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有没有一个原定的可能得结局啊?”白飞飞趴在床上,小腿有一下没一下的摇摇摆摆。 “说不好。” 白飞飞抬头:“什么?” 霍妩笑了笑:“那个时候,一切皆有可能。” 如果按照已有的既定剧情拍,那么所有的一切都会变成按部就班的完成任务。其他的戏或许可以,但这部戏可能会出现的变动太多了。 所有人的选择才是最关键的,而这些人的选择往往能影响很多结果。如果齐阳懦弱的隐瞒下了一切,她就不会用死亡来引爆最终的调查,在旧楼已经死了一个学生、引起了足够轰动,但影响却不太大的情况下。 她的死,且必须是极为惨烈的自杀,才能让警方彻彻底底的重视起来。 白飞飞嘀咕:“可是她在死前还是摆了我一道。” 她说的是戏里。 齐阳本可以选择任意一个相对来说比较好的时间点,可她偏偏选择了在扶桑走前——甚至当时重拍的那一场,本来扶桑是在公交车站等车时抬头,被李柯改成了在旧大楼那条空旷无人、已经破损的马路上。 她直面齐阳的死亡现场,直视了齐阳的死状,这其实是齐阳在有限的能力内,做出了最大的反抗,和与理智拼杀前最能够让她报复扶桑的方式。 就如她所说,她羡慕扶桑,她恨扶桑,凭什么她要死,而扶桑能好好的活,凭什么她生下来就要面临那样一个家庭,可扶桑即便已经身陷囹圄,却还能摆脱那些人的欺凌,遇到一个乌灵去给她保驾护航。 齐阳的标签就写满了凭什么。 可她又心知只剩下扶桑能做到她无法做到的那一切,所以她只能死。 但她即便是死了,也不想让扶桑好过。 霍妩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说:“但你有我。” 一句话说的白飞飞喜笑颜开,从床上扑到了坐在地毯上的霍妩身上,闷声说:“我们房间里面的地毯换成厚一点的吧。” 霍妩下意识扶住她的腰,“嗯?” 白飞飞孩子气的一撇嘴,“酒店的太薄了,膝盖痛。” 霍妩失笑,手上用了点力气把白飞飞放倒,说:“我给你揉揉。” 白飞飞趁机乱七八糟的提要求,“腿揉揉、肉揉揉,胳膊揉揉哪都揉揉。再给我做个采耳按个头皮,嗯,催眠套装就齐活儿垃。” 霍妩从善如流的再白飞飞的脸上写了‘大保健’三个字。 或许是写的动作太慢太柔,白飞飞居然真让她给哄睡着了,只是人都睡了,手还在睡梦中捻着霍妩的衣角搓搓。 - 虽然已经明知道李柯的严格,道具小哥一定会尽可能的按照1:1的还原度来重新搭建,但再一次回来的时候,白飞飞还是被身临其境的感觉震撼到了。 “布置的简直和那个小屋一模一样!”白飞飞转悠了一下,说道:“又快又好。” “来的时候道具组那边就听了吩咐把东西全收过来了。”李柯挠头,余光瞥了眼霍妩,对着白飞飞故意说:“可能是有人想留作纪念呢吧。” 道具组也不是谁的差使都听的,李柯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肯定是霍妩说了,东西才能被这么好的保留下来。 他想起故意被保留在了最后拍摄的这部分由他自己监制的内容,也觉得霍妩有点心酸,这才没忍住多说了两句。 白飞飞不是没听懂他话里的提点,忍不住深想霍妩这么做的缘由。 之前她没想到,可在这个熟悉的小屋里又拍了几天,白飞飞几乎确认了——霍妩似乎是想留下什么。 在最初进组,一切都是未知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到了,这部戏拍完后,如果她们两个再一次分道扬镳,那可能会是彻底的永别。 所以她将这些在中间拍摄容易被忽略的戏留在了最后。 预留时间不光是为了给新演员容错的机会,同样也是给剧组和机关单位沟通扯皮的时间,更是给她自己时间,去创造往后都难有的、轻易不会再出现的回忆。 白飞飞有点眼热。 她抓着霍妩的手挤进了逼仄狭小的卫生间,站了两个人后几乎连转身的地方都没有了,她紧紧的抱着霍妩,发了一个没有人能懂的誓言:“这次就算是命都不要了,我都要留在你身边。” 霍妩拍拍她安抚,“说什么傻话。” 白飞飞摇头不语,在霍妩胸前的衣服上抹掉了两个洇湿的眼睛的形状。 等白飞飞的情绪缓过来后,她有点不好意思的在霍妩胸口擦擦,但泪渍除了晾干也没别的办法,霍妩垂着头看了会,手伸进口袋里,“也别闲着,给我拍个照。” 白飞飞不懂为什么要拍照,但还是给霍妩拍了一张,然后跟她一起挤在手机前,眼睁睁看着霍妩把那张图处理了一下,只留下了上半身早就已经曝光过的戏服发了个微博,配字:爱哭鬼。 白飞飞睁大眼睛。 “这就发啦?”白飞飞的下巴贴在霍妩的肩膀上,说话时感觉自己的脑袋跟着嘴巴张开的动作不停晃,很像骷髅。她甩甩脑袋,克制着发散的思维:“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霍妩的权限显然不像是白飞飞,干什么都要受制,她清楚自己能干什么不能干什么。 霍妩又给白飞飞擦了擦眼泪,说:“出去了,今天又要辛苦了。” 距离浑身浸湿的戏好像已经过了几个世纪,今天又得来一遭。 白飞飞叹着气,让化妆师放弃喷壶,直接改成盆往她身上泼。 这场接的是那场车祸后景。 扶桑被扔垃圾的群众发现,有从窗口早就已经看到事发全经过的群众认出了她就是那个被重型机车围着追度了一路的小女孩,聚在一起,义愤填膺的和出镜的警察们慷慨激昂的说着事发全经过。 她被女警护着坐在了一个避雨的檐下,看着不远处那些不断在补充着细节的居民,和努力维护秩序并且记录的警察。 而后她在民警的护送下一个人回了家,也就是从这里开始继续拍摄修改过后的内容。 她身上的衣服早就泥泞不堪,但陪伴她的女警一点都没有嫌弃的将她自己的警服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并且送她上了楼。 扶桑忽略了对方打探的神色,大大方方的打开门,将里面一览无余的家具和简陋的布置任由对方去看、去观察。 “谢谢您送我回来。” 扶桑将衣服递给她,整个人站在门缝处,只露出了很小的一条缝隙,声音轻轻的,带着股如同漆黑一片的室内一般的阴冷。 女警带着股说不出的毛骨悚然离开了这里。 扶桑又在狭小的门厅站了一会,没有进去里面,而是直接在原地脱掉了身上的脏衣服,随意弃置在了比她身上任何一件衣服都要干净很多的地面上。 她踩着地上的脏衣服进了同样狭小的浴室,不多时,里面传来了水声。 镜头打在了磨砂玻璃上,音乐能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站在里面,淋着水,却久久没有动作。 ‘咔哒’一声,门从外面被打开了。 乌灵身上是整洁的工作服。她似乎对今天发生的一切早就了然于胸,脸上不见慌乱,但她所有的镇定在看到地上那摊混杂着血迹和污渍的衣服时,还是分崩离析了。 她紧抿着唇,将地上的衣服捡起来放在了门口的脏衣篓里,又简单清理了地面上的水渍和泥印,和屋里的扶桑隔着磨砂大门说话:“我回来了。” 里面传来的还是淅淅沥沥的水声,没有人回应的声音,或许没听见,毕竟洗澡水的声音非常大。 乌灵进了里屋。说是里屋也不是很恰当,毕竟这是一个仅有二十多平的大开间,勉强有做饭和卫生间已经算是很了不起的户型了。 她站在房间唯一的光源下,阴影将她所有的表情完全遮住,看不分明。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才回过神,走到了属于扶桑的那个书桌前。 卫生间的门开了,可里面的水声还响着。 扶桑身上披着一个黄色的浴巾,站在浴室的门口,问道:“你在找东西吗?” “帮你准备一下明天上课用的东西。”乌灵神色不动,将明天需要的课本准备好,齐齐的收到扶桑的背包里,而后才转过身,正面对着扶桑。 诡异的安静在两人之间蔓延,乌灵一手在桌子上撑着身体,骨节都甚至有些发白。 但扶桑甚至没有往书桌那边再多看一眼,而是直接走到了床边坐下。 浴室的水声还在持续着,扶桑喃喃道:“我忘记关水了。” 乌灵从桌边离开,片刻后,浴室的水声消失了。 等她收拾好浴室出来时,扶桑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她放轻脚步走过去,将她散落在床边的头发拢起后,用毛巾慢慢擦干,待到一切静谧时,空旷的室内才响起了一个低低的女声,几乎是用气音在说:“对不起。” 这场戏结束过后,白飞飞的情绪有点低落。 “其实乌灵还是怀疑扶桑了吧?”她本来说是不是‘早就怀疑扶桑’,但不知道为什么,说出口的话就成了‘还是怀疑扶桑’。 或许本能上她不希望乌灵怀疑了扶桑。 她回想起在审讯室时,霍妩说她质问的样子漂亮极了的那一天。那一天她是将‘我无罪、我无辜’这个信念贯彻到底,才选择了那样的表演方式的。 但她其实并不知道乌灵视角上是怎么想的。 一开始就在怀疑,还是从始至终的坚信。 “很在意吗?”霍妩低声说。 白飞飞点点头,嘴上虽然是在说着戏里的剧情,可明明白白的问的人,是霍妩本人:“蛮在意的。” 霍妩过了会后说:“她一直坚信,但一直在寻找证据,让自己把扶桑当成一个并不无辜的嫌疑人。同样,她也在不断地试图寻找一切能证明扶桑清白的证据。” 似乎就像是她自己一样,不断地坚信、不断的自欺欺人、不断地在寻找。 霍妩唇边升出了一个很温柔的笑,说:“悄悄告诉你个事情。” 白飞飞情绪低落,没什么精神的说:“什么?” “结局大家都或得了最想要的。”霍妩说:“不管是扶桑还是乌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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