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绱猛地抓住她的手腕。两人呼吸同时一滞,皮肤相贴处传来不正常的热度。 ”疼吗?”江皖鸢轻声问。 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让易绱愣住。她设想过无数次重逢场景,却没想到会是在这样一个夜晚,被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问出最致命的问题。 ”早不疼了。”易绱松开手,转而指向照片角落,”这个是你姐姐?” 江皖鸢的表情瞬间黯淡:”嗯,江皖宁,永远的第一名。”她扯了扯睡衣上的兔子耳朵,”我妈手机屏保到现在还是她毕业照...” 易绱突然下床,从书包夹层摸出个磨砂盒子。”伸手。”她命令道。江皖鸢疑惑地摊开掌心,一颗酒心巧克力落了下来,包装纸上印着”物理竞赛特等奖”的字样。 ”唯一能让我爸闭嘴的东西。”易绱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现在它是你的了。” 江皖鸢盯着巧克力看了三秒,突然扑上来给了易绱一个熊抱。易绱被撞得后退两步,后背抵上贴满偶像海报的墙面。 ”易绱易绱!”江皖鸢把脸埋在她肩窝乱蹭,”你怎么这么好呀!”她的声音闷在衣料里,带着不自然的颤抖。 易绱的手在空中犹豫半晌,最终轻轻环住江皖鸢的腰。这个动作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怀里的人突然安静下来。 ”其实...”江皖鸢抬起头,眼睛里闪着易绱从未见过的东西,”我故意考26分是因为...”她的后半句话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切断。 易绱瞥见屏幕上”爸爸”的备注,条件反射般松开了手。江皖鸢手忙脚乱地挂断电话,却还是晚了一步——玄关已经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阿鸢?你房里怎么有光?”江爸爸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江皖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掉夜灯,拽着易绱滚进被窝。两人蜷缩在单人床上,心跳声震耳欲聋。 门把手转动的前一秒,江皖鸢突然凑到易绱耳边:”明天陪我去个地方。”她的呼吸烫得吓人,”带上那颗巧克力 凌晨三点二十一分,江父的脚步声停在门外。江皖鸢的手在黑暗中紧紧攥住易绱的手腕,她能感觉到对方脉搏的跳动和自己的同样剧烈。 ”阿鸢?”江父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熬夜后的沙哑。 ”爸,我睡了。”江皖鸢的声音出奇地平稳,只有易绱能感觉到她指尖的颤抖。 门外沉默了几秒。”空调温度别开太低。”脚步声渐渐远去,随后是主卧门关上的声音。 江皖鸢长舒一口气,却没有立即松开易绱。月光从窗帘缝隙溜进来,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易绱注意到她右眼角有一颗很小的泪痣,在微弱光线下像一颗凝固的星星。 ”明天,”江皖鸢压低声音,”陪我去看看我姐。” 易绱一怔。照片上那个笑容明媚的女生浮现在眼前。”她...不在家?” ”在南山公墓。”江皖鸢松开手,翻身平躺,盯着天花板,”三年前的车祸。” 易绱的呼吸停滞了一瞬。她想起书包夹层里那张被反复折叠又展开的物理竞赛奖状——那是她唯一能让父亲正眼看待的东西。而现在,那颗巧克力正静静躺在江皖鸢的枕头旁边。 ”为什么是明天?”易绱轻声问。 江皖鸢侧过脸,月光在她睫毛下投出小片阴影。”她生日。”顿了顿,”也是忌日。” 窗外传来树叶摩擦的沙沙声。易绱突然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江皖鸢不带笑容的样子。那个总是吵闹得像只麻雀的女生,此刻安静得像一片即将融化的雪。 ”那颗巧克力...”江皖鸢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被角,”是她以前最喜欢的牌子。” 易绱想起颁奖台上校长递来的奖品盒,十二颗酒心巧克力整齐排列在丝绒衬里上。她本打算原封不动地带回家,像往常所有奖品一样上交父亲。 ”明天早上我爸有手术,”江皖鸢的声音拉回易绱的思绪,”我们七点出发。” 易绱点点头,随即意识到黑暗中对方可能看不见。”好。”她简短地回应,却在心里计算着父亲出差回来的时间。如果运气好,她还有六个小时可以自由支配。 江皖鸢突然翻身面对她,近得能感受到呼吸的温度。”易绱,”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初三那年,真的是你每天给我塞创可贴吗?” 易绱的指尖无意识地掐进掌心。她记得那天午后的阳光有多刺眼,记得体育器材室铁门发出的刺耳声响,更记得江皖鸢脸上那道渗血的擦伤。 ”嗯。”她最终只发出一个音节。 江皖鸢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腕内侧,那里有一道几乎淡去的疤痕。”周雅她们用美工刀划的?” 易绱猛地缩回手。那个雨天潮湿的气息突然涌进鼻腔——消毒水混合着铁锈味,医务室老师惊愕的表情,还有父亲接到电话后冰冷的”丢人现眼”。 ”睡吧。”她生硬地结束话题,背过身去。 身后传来窸窣的响动,然后是江皖鸢的叹息。”明天...你会来的对吧?” 易绱闭上眼睛。她想起书包里那张被揉皱又抚平的车票——上周五放学后,她本该坐上前往广州的列车。母亲发来的最后一条短信还躺在手机里:”这次别再让你爸知道。” ”会。”她听见自己说。 清晨六点半,易绱被一阵窸窣声惊醒。江皖鸢已经穿戴整齐,正在往背包里塞东西。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给她蓬松的短发镀上一层金边。 ”我爸刚走。”江皖鸢注意到她醒了,递来一套叠好的衣服,”穿我的,校服太显眼。” 易绱接过衣服,触手是柔软的棉质面料。展开后发现是简单的白T恤和浅蓝色牛仔裤,袖口有小小的刺绣樱桃。她突然意识到这是第一次穿别人的衣服。 ”快点啦,”江皖鸢已经背上背包,”我买了七点二十的长途车票。” 易绱迅速换好衣服,T恤上有淡淡的桃子香气。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校服口袋里的东西全部转移到了牛仔裤口袋里——学生证、家门钥匙,还有那张车票。 ”给。”江皖鸢在玄关处递来一个口罩,”以防万一。” 六点五十分的电梯里,易绱透过金属壁的反光看到两人并肩而立的影子。江皖鸢比她矮半个头,此刻正不安地咬着下唇,与昨晚判若两人。 ”要坐多久车?”易绱打破沉默。 ”一个半小时。”江皖鸢盯着电梯数字跳动,”然后走二十分钟山路。” 小区门口停着一辆共享单车。江皖鸢熟练地扫码解锁,拍拍后座:”上来,我载你。” 易绱迟疑地看着那纤细的车架。”我来骑。” ”少瞧不起人,”江皖鸢已经跨上车,”初中我可是自行车社的。” 晨风拂过脸颊时,易绱不得不抓紧江皖鸢的衣角。这个角度能看到她后颈处细小的绒毛,和随着踩踏动作若隐若现的脊椎线条。红灯时,江皖鸢突然回头:”你吃过李记的糯米鸡吗?” 易绱摇头。 ”回来带你去,”江皖鸢笑起来,”我姐以前...”她的声音戛然而止,转回头去用力踩下踏板。 长途汽车站人声嘈杂。江皖鸢从自动取票机取出两张票,塞给易绱一张。”最后一排,靠窗。” 易绱看着票面信息:7:20,开往南山县。票价23元。她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零钱:”车费。” 江皖鸢摆摆手:”不用,我有学生卡打折。”她顿了顿,”而且...谢谢你陪我来。” 车厢里弥漫着廉价空气清新剂的味道。易绱靠窗坐着,看江皖鸢从背包里掏出一个保温杯。”咖啡,”她拧开盖子,”自己冲的,比车上卖的好喝。” 苦涩的香气在两人之间弥漫。易绱接过杯子时,指尖碰到江皖鸢的手背,温度比咖啡更烫。 ”那个...”江皖鸢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我姐走的那天,也坐的这班车。” 易绱握紧杯子。她想起母亲离家那天的场景——行李箱轮子在地板上滚动的声响,父亲书房紧闭的门,还有自己躲在窗帘后看到的出租车尾灯。 ”她是去参加物理竞赛集训,”江皖鸢继续说,”大巴在高速上被货车追尾。”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背包带子,”十六个人,只活了三个。” 易绱突然想起物理老师办公桌上那张合影。年轻女教师站在一群学生中间,最前排那个扎马尾的女生举着奖牌笑得灿烂。”江皖宁是你姐姐?” 江皖鸢惊讶地转头:”你知道她?” ”物理竞赛史最高分保持者。”易绱轻声说,”去年省赛前,老师给我们看过她的解题笔记。” 江皖鸢的眼睛亮了一下,又迅速暗淡下去。”她笔记本有十二本,全在我书柜里。”她从背包侧袋掏出一本巴掌大的小册子,”这是她最后写的一页。” 易绱接过本子。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公式,页脚处却画着一只歪歪扭扭的小兔子,旁边写着:”给阿鸢的生日礼物藏在我床底下,别让妈发现!” ”她走的那天是我生日。”江皖鸢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礼物是一套绝版天文邮票,她知道我收集这个。” 易绱不知该说什么。她想起书包夹层里那颗巧克力,想起父亲看到奖状时短暂的笑容,想起母亲离家前夜放在她床头的那本《星空图鉴》。 ”所以26分...”易绱突然明白过来。 江皖鸢苦笑:”我妈办公室抽屉里,有我的全部奥数奖状。”她转动手腕上的橡皮筋,”但没人会在意第二名。” 车窗外,景色逐渐由城市变成田野。易绱注意到江皖鸢开始频繁看表,手指不安地敲打膝盖。 ”快到了?”她问。 江皖鸢点头:”下一站。”她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纸袋,”待会...能帮我拿一下这个吗?” 易绱接过纸袋,里面是一盒崭新的彩色粉笔。 --- 第6章 粉笔盒侧面印着”24色”的字样,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荧光。易绱的指尖擦过纸袋边缘,那里有一处被反复折叠的痕迹。 ”她喜欢在墓碑上画画。”江皖鸢的声音混在引擎轰鸣里,”说这样扫墓不无聊。” 汽车驶入山区,阳光被树影切割成碎片投在两人身上。易绱看着江皖鸢的侧脸在光影交错中忽明忽暗,睫毛在鼻梁投下细小的阴影。 ”前方到站,南山公墓。”车载广播响起时,江皖鸢猛地攥紧了背包带子。 下车的只有她们两人。站牌孤零零立在盘山公路边,身后是绵延不绝的台阶。江皖鸢从口袋里摸出两颗水果糖,塞给易绱一颗:”补充血糖。” 薄荷糖在舌尖炸开的清凉感让易绱清醒了几分。她跟着江皖鸢踏上台阶,石阶缝隙里钻出不知名的野草,蹭过脚踝泛起细微的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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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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