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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聪大声说：“现在这镇上到处都是厂，倒闭一家不还有一家，再找就是了，不过到这来找工作的都是些没什么本事的外地人，本地人哪愿意留在这里打工，留下来的是一点远见也没有。” 就差点名道姓地说田巧了。 许惠萱说：“你说的容易，再找？很多厂子都不招人了，这年头工作不好找，没人敢轻易辞职，在玩偶厂打工那些人，一做就是七八年，青春全耗在那里，谁能想到厂子会倒闭，他们如今年纪也大了，想再找工作，难了。” 田聪说：“所以想要赚钱就要趁年轻，去做好的工作，做能赚钱的工作，这样以后面对突发状况，也能有存款撑着，像这镇上的工作，能挣得了多少钱，一旦工作没了，青春也耗完了，就一点退路都没有了。” 田巧回头淡漠地看向他们：“没关系，没工作了我继承你们的事业，当个包租婆也不错。” 她收回目光，进了房间，关上了房间门。 田聪愠怒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她的耳朵里：“年纪轻轻，一点理想抱负都没有！” 田聪是有理想抱负的，不过只能寄托在女儿身上。 田巧静静地坐在书桌前，她离开家很长时间，房间里却是一尘不染，妈妈将她的房间打扫得很干净，床单被套在她回来前的几天已经清洗过了，散发着洗衣粉的清香，还有阳光的味道。 这让她觉得留在家的感觉真好，小学毕业后，她就开始离家越来越远，去了市里念中学，从此都是寄宿在学校，然后再到离家一千多公里的H市上大学，吃着外面的预制菜，每天除了学习还要处理同学之间的人际关系。 她长得好看，成绩也好，愿意跟她相处的同学有很多，可是这些年来，没有一个人走进过她的心里，当然，她似乎也没有在别人的心里留下太深的痕迹。 在人群中她还算是被人簇拥的那一个，脱离人群后，手机里却一条来自朋友的问候都没有。 不过田巧根本不在乎这些，在她爸的影响下，她的世界里只有成绩和面子，交朋友也是为了让自己看上去很受欢迎。 现在回家了，回到这个脱离了浮华的小镇上，她不需要再做样子给谁看。 田巧呆呆看着手机屏幕，她点开通讯录，里面只有三个号码，爸爸，妈妈，小雨姐姐。 田巧总是不敢想起她，给她打上一通电话都要鼓起好大的勇气，在某一年，当她准备好腹稿，拨通那串号码后，冰冷的声音却提示她，此号是空号。 这令她更加不安，更加害怕。 “小雨姐姐，你还好吗？”田巧出神地问。 姜小雨是否还住在这个镇上，她是否还能见到她。 夏天的清晨来得很早，田巧上班的时间是八点到傍晚六点，中间是没有休息时间的，午饭由公司承包。 她七点五十分出门，阳光相当耀眼，她撑着阳伞穿过家里后面的一条马路，再走几步路经过快递仓库，就到了公司的后门。 公司的门面相当简陋，田巧起初来面试时，都没把它当公司，以为是个快递驿站…… 主管比她更早到，她的主管姓洪，田巧直接管她叫洪姐，洪姐跟她点头打了声招呼，然后叫她把办公室的卫生打扫一下。 田巧愣了片刻，她没记错自己是客服文员吧。 刚想说些什么，她看见主管拿着抹布在擦桌子，遂默默将话咽回了肚子。 小公司当然不会招清洁工，一切卫生只能员工自己弄。 忙了一上午，田巧发现，这里的工作并不像自己想象得轻松。 不仅要到仓库去挑拣快递，还要给各种地址有问题的快递购买人打电话核实信息，有些人常常连自己住哪都不知道，填错了地址还会生气大骂为什么把他的快递送到xxx。 田巧腹诽，这工作哪是什么客服文员，分明是受气包。 上了三天班后，田巧产生了辞职的想法。 但是，这一想法因为田聪的打探，忽然消失了。 有天下班后，田巧躺在沙发上玩手机，田聪捧着一杯茶，走上前来问她工作怎么样。 田巧眼皮都不带掀的，冷漠地挤出一个字：“累。” 不想再多说一个字，怕说多了，她会把全世界都骂一遍，上班之后才知道世界上这么多弱智。 田聪开心地拍大腿：“看吧，在这镇上，就只能找到这些又累又不赚钱的工作，你啊，还是赶紧回H市去吧，好歹也在那读了四年书，怎么对那一点感情都没有呢？” 田巧面露不悦：“你怎么不说我在这里待了十几年。” 她登时嘴硬道：“而且这世上什么工作不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田聪都听不进去：“自己骗自己。” “啊！”田巧捂着耳朵，“烦死了。” 她逃似的离开了客厅，奔进房间里。 辞职的念头暂时放下了，上班还不到一周就辞职，她爸指定会笑掉大牙，然后劝说她回H市。 再怎么样也要坚持一个月。 田巧满怀斗志地入睡，翌日清晨，被调好的闹钟叫醒，她从床上起来，眯着眼嘀咕：“还是好想辞职……” 一想到等会儿要去公司当受气包，她就没心情吃早餐了，把妈妈蒸好的鸡蛋揣进兜里，打算带去公司吃。 许惠萱煮了面条，挽留她说：“你吃几口嘛，不然浪费了，而且不吃多点哪有力气上班。” 田巧顶着一张生无可恋的脸摇头：“没胃口。” 田巧到了公司，先是打开电脑登记一些破损件，到了时间她拉着推车去仓库挑拣快递。 夏天的仓库热得要人命。 仓库都是一群男人，光着膀子在装货，田巧真羡慕他们，要不是她是个女的，也想把上衣脱了，不至于现在满头大汗。 田巧待的那个角落风扇吹不到，汗水浸湿了她后背的衣服，让她觉得自己此刻非常狼狈。 她正蹲在地上烦躁地捡快递，后脖子忽然一阵拔凉，猛地回头，见一个大叔拿着一瓶冰水对她笑。 “小田，喝不喝？” 毋庸置疑，刚刚是他拿着冰水贴在她的后脖子上。 办公室里的人都管她叫小田，这个大叔不属于办公室的，他是公司的业务员，不过他和办公室里的女人关系都还不错，经常拿着吃的出现在办公室分给她们。至于为什么是女人，因为她们办公室全是女人。 田巧在办公室见过他，同事们都管他叫阿远。 田巧臭着一张脸，摇了摇头。 为什么狼狈的样子要被人看见，让她一个人蹲在无人的角落干活不行吗。 吴远看她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扫了眼她额头的汗，问：“很热吧？” 田巧背对着他，嘴角直抽，看破不说破，懂吗？ 她朝他微笑：“远哥，你说呢？” 仓库像个火炉一样，吴远被她不怀好意地看着，竟觉得身上有些凉。 一个大叔过来嚎吴远：“傻逼远快把你的车开走，挡在我车前面让我怎么开！” 吴远：“你车技就是烂。” 他的声音逐渐远去，田巧往他的方向看了眼，他开着快递车，一下子又晃回田巧面前，笑嘻嘻递给她一根油条：“小田，吃不吃？” 田巧疑惑他干嘛向自己献殷勤，她看了看干巴巴的油条，又看了看吴远，他长得浓眉大眼，皮肤黝黑，眼睛充满希冀地看着她。 田巧嫌弃地撇撇嘴：“不吃。”
第 21 章 “给你水不喝，油条也不吃，你不喜欢吃油条吗？”吴远好奇地问。 田巧觉得刚刚那个大叔喊得没错，他就是一个傻逼。 他们又不熟，她干嘛要吃他的东西，而且现在她很忙。 田巧看似文雅地说：“我吃过早餐了。” 吴远悻悻地把油条放回驾驶座旁边的篮子里，他默默看着田巧，田巧已经转过身去挑拣快递了，留给他一个不理不睬的背影。 他看了一会儿她的背影，心里感叹小姑娘真瘦小，性格好像也挺腼腆的，给她东西都不好意思要，以后要多跟她搭话才行。 吴远开着快递车缓缓离开仓库。 田巧听到车子驶离的声音，绷紧的脊背才放松下来。 虽然她没有回头，但她总感觉刚刚吴远一直在盯着她，真他x想发火，她几时像这样狼狈过，在别人眼里，她向来是是个精致漂亮的人。 吴远一定是看她一背后的汗，震惊人怎么会流这么多汗！ 田巧抬起胳膊想擦额头上的汗，结果胳膊上都是密密黏黏的汗水。 “……” “给仓库装个空调会死。”她嘀嘀咕咕着，拖着装满大大小小快递件的推车回办公室。 为了不让同事看见她汗淋淋的样子，她在进办公室前先去了趟洗手间，洗了下脸，又用纸巾把浑身上下的汗都擦了一遍。 窄小又破旧的洗手间里面照样热，还密不透风的，但比仓库凉快一点。汗仍是一边擦一边流，田巧烦得不行，擦得差不多了臭着脸回了办公室。 回去了要把从仓库拉过来的快递件扫码，写上取件码，放到相应的柜子里等待客户取件。 全部快递件归类好后，田巧总算能坐回办公桌前，干一些比较轻松，但十分受气的活——给客户打电话。 她一个个打过去，不知不觉就受气受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田巧拿着公司的手机快速地对客户说了一句：“感谢您的接听祝您生活愉快！”结束了通话。 送盒饭的人把盒饭放在老板办公室里，他们公司的老板常年在公司总部，这边的一切由洪姐打理，所以老板办公室可以随意出入，业务员中午也会在这睡午觉。 员工办公室里一共六个文员，田巧是年纪最小的一位，其他的都是年过三十五的女人，作风处事会比田巧沉稳些，就比如现在，她们看见饭被送来了也能岿然不动地坐在工位上，一脸认真看电脑。 田巧就不行了，她的胃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这提示着她该去拿饭。 她率先站起来，进老板办公室拿了一盒红烧茄子饭出来，其实还是有点心虚的，大家都在忙，连主管都单手撑着下巴目光专注地看电脑，她竟然要吃饭？ 为了让自己不那么心虚，田巧说了一句：“洪姐，吃饭了。” 洪姐跟被叫回了魂似的：“哦！好，先吃饭吧。” 她一发话，大家都起身去拿盒饭。 田巧这才心安理得地开吃。 不过这帮人也真是的，还要别人叫才吃饭，自觉一点不行吗，让她一个人吃饭多不好意思。 田巧干了一上午的体力活，饿坏了，她从来没有觉得红烧茄子这么香，她以前吃盒饭都是只扒拉中间的米饭吃，现在竟然吃完了一整盒。 吴远推开办公室的玻璃门进来，手里拎着一袋水果，他瞅了眼田巧的盒饭，惊讶道：“你吃得好干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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