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细声细气的女声哆嗦着解释,“我半夜醒来就这样了,拦也拦不住。” 说话的人是下午被血手吓晕过去的女孩,这会儿神色惶恐,唇紧抿着,显然是怕极了。 她醒来的时间太巧,正瞧见任琳琳一身戏服打扮,大半夜不开灯吗,反而默不作声坐在镜前梳妆,脑中霎时闪过那具‘杜丽娘’的尸体,险些吓得魂飞魄散。 好在没扮作全妆,她依稀认出是一起进来的同伴,这才一颗心放在肚子里,大着胆子想询问状况。 谁知比她还矮上一头的任琳琳力气大的离谱,不管徐梦怎么问都一言不发,梳完头就僵着一张脸要出门,可是吓坏了徐梦,又要上演一出一秒昏厥。 “幸好江姐姐及时赶到。” 她心有余悸拍了拍胸口,视线顺势往江柳的位置上瞟,这一看吓了一跳,江柳人呢? 三人慌忙左顾右盼,这才在戏台边角发现江柳身影,竟是不知何时也套上了一身戏服,因为时间仓促很多地方没整理好,但就算有点凌乱,整个人在明艳群袍的衬托下也是光彩夺目,令人移不开眼睛。 可在此时此刻,三人只觉得浑身发冷。 “我去,她不会也疯了吧!” 张晓晨当即一个寒颤,下意识后退了两步摸刀,谁知腰间空荡荡,顿时心头一慌。 就一瞬间的功夫,江柳已经利落翻身上台,动作神态乍然一变,犹如真的杜丽娘一般眼神悲切,红唇轻启已经悠然出声。 “春香,病境沉沉,不知今夕何夕?” 任琳琳迈步上前,连忙答道,“八月半了。” “哎也,是中秋佳节哩……” 江柳听着一句句戏文自口中吐出,已然明白了任琳琳的古怪之处。 自上台后,她的意识被抽出,仿佛有一股什么力量附于她体内,操控着身体完成每一句戏文,每一个动作,就算是拼尽全力反抗也不能动弹半分,只能站在第三视角观看自己与任琳琳对戏。 难不成这就是戏园荒废的原因吗? 江柳放弃了和那股力量反抗,凝神思索。 起初她还担心大家不懂戏曲,七天无法完成演出,可要是以这样的方式进行,这任务岂不是太过简单了? 不过晃神的功夫,一场戏已快谢幕。 身上束缚感逐渐减轻,头顶的灯光忽明忽暗——江柳却陡然心慌起来,喉间腥甜味道翻涌,心脏仿佛被人揪住般痛不欲生,她尝试着张了张嘴,吐出来的却是模糊不清的破碎音节。 不对劲儿!!!!! 可是已经晚了。 江柳瞳孔紧缩,窒息感充斥着整个大脑,眼前似有什么凌乱场景呼啸而过,一幕幕陌生的碎片不断拼凑重组,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脱力落下—— 原本的戏台早已消失不见,她脚下是熊熊燃起的大火,火苗烧着了她的发丝,扑鼻而来的烟熏味儿叫人睁不开眼,江柳踉跄一下,眼前逐渐发黑…… “江姐姐!” “姐姐!!!!” 重叠在一起的两道叫喊将她神志拉回现实,等到回过神来,江柳已经无力跌倒在台上,喉间一口血喷出来,一双眼茫然的望向楼梯拐角处。 刚刚的声音……是陈思吗? 恍惚中她似是瞧见人影在拐角处一闪而过,是她把自己叫醒的?又为什么要躲起来? “喂,你没事吧?”有谁用力的拽了下她的胳膊,江柳茫然抬头,认出是张晓晨的脸。 她无声摇头,急切的转眼看向另一人,语气难得带上了些焦急,“刚才是你喊我姐姐?” 下午晕倒的女孩叫徐梦,被她的语气吓得退后两步,紧张兮兮的点头,“怎、怎么了吗?” 江柳揉了揉眉心,这才从被迫解离的状态挣脱出来,抿唇答道,“没事。” 身上力气已经回转,左侧袖子被划破,如今已经被鲜血浸湿,伤口并不算深,却狰狞的横在整个小臂上。 再扭头一看,任琳琳躺在一边一动不动。 她径直站起身晃了晃脑袋,“她怎么了?” 黄毛阴阳怪气哼了一声,“还有功夫担心别人啊,你给自己那一刀差点把胳膊砍断好吗?” 他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但之前被江柳捆在地上泼了一盆冷水实在没面子,这会儿忍不住讽刺两句,手上却诚实的递了绷带过去。 “书呆子从后台找到的,赶紧用上。” 江柳失笑,没计较他别扭的善意,低声道了声谢,却并未立即使用,先去查看任琳琳的状态。 同样是鬼上身演了出戏,人家演完呼呼大睡,自己却险些丢掉半条命,江柳擦了擦额上冷汗,将方才经历一讲,终于下定结论。 “明天出去打听下火灾原因。” —— 等她一身疲惫回到房间的时候,陈思依旧睡地香甜,也不知做了什么美梦,唇角还带着些许弧度。 江柳躺下并未立刻入睡,反而盯着陈思紧闭的双眼出神。 在台上濒死的幻觉里面,她似乎也见到过这样一双眼睛,如同住了一汪春水般清澈通透,就连眼下小痣都如出一辙。 这真的是个巧合吗? 台上濒死的前一秒,江柳条件反射般抽出匕首给了自己一刀,这样几乎不经过大脑的动作她做得格外熟练,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一般。 可伤口不对。 这种程度的疼不足以让人从幻觉中清醒,在她尚未完全用力时,是那声姐姐将喊醒,是她吗? 身旁陈思于睡梦中轻哼出声,完全没有清醒的迹象,江柳默默看了半晌,终是帮她盖上被子,转身沉沉睡去。 她不知道是—— 几乎在她沉睡的下一秒,陈思已悄无声息的睁开眼,视线似有若无的扫过她小臂伤口,神色复杂。 她什么都没说,只小心支撑起上半身,借着窗边微亮的月光凑近——在伤口上虔诚而轻柔的落下了一个吻。 …… 翌日清早,余下两名学生才知道了昨夜的故事,一时神色古怪。 “你们不会在开玩笑吧,我睡的很香啊。” 昨夜用过晚饭几人便上楼休息,四男三女除了江柳外皆是两两作伴,就是为了防备意外。 谁知那么大的动静也只是吵醒了许书,他们两个睡得如同死猪,竟一点都没发现。 “当然不是!那种感觉太可怕了!” 任琳琳当即不乐意,只当他们不相信自己,气鼓鼓的看向两人。 那两个也不是傻子,张晓晨和江柳身上的伤口不能伪装,立刻也脸色白了两分。 “那所谓的排练……不会就是这种吧。” 有人吞咽了一口,视线在江柳的胳膊上游离,不敢想象如果是自己该如何应对。 谈话间,陈思也睡眼迷蒙的从房中出来,将一行人吓了一跳,有人咋呼质问,“你昨晚不是走了吗?” 陈思揉了揉眼睛,语气软糯,“我夜半睡不着,偷偷来找柳姐姐嘛。” 说完,又一脸谨慎的看向他们,“师兄们千万别告诉娘……” 几人当即咳嗽两声,尴尬的不知怎么回答。 和其他人相反,江柳眸色深邃,若有所思问道,“昨晚睡的好吗?” 陈思伸了个懒腰,欢快开口,“当然啦,还梦见你们演出很成功,娘特别高兴哩!” 说着看了眼钟表,神色很快变成了懊恼,忙不迭就要跑下楼。 “坏了坏了,去学堂要迟到了,柳姐姐我就先走啦!” 小姑娘好像怕极了迟到,下楼的脚步飞快,跺的老式木制台阶咚咚响,江柳都生怕它散了架。 在陈思迈出大门的刹那,楼下钟表又是叮一声响动,也不知是不是江柳的错觉,总觉得那姑娘出门后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看什么呢?” 许白见江柳一直盯着门外方向,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 昨夜他和黄毛在同一间房,发现不对立刻挨个去喊人,亲眼见证了江柳利索的手段和强悍的心理素质,如今对她很是信服。 江柳收回视线,摸了摸空荡荡的肚子垂眸,“没什么,先出去吃个饭吧。” 陈思准备的很周到,昨晚就送来了几人的换洗衣服,今早七人摇身一变,齐刷刷的旗袍长衫走在街上,属实亮眼。 任琳琳几人虽不赞同江柳从火灾着手的想法,但有了昨晚前车之鉴,他们也不敢单独呆在戏园,只好一同出了门,在岔路口分道扬镳,约好午时回来交换线索。 许书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新奇的环视四周,忍不住惊叹,“和电视里一模一样,太不可思议了,难道是平行世界吗?” 张晓晨嗤笑,“你们书呆子都挺奇怪的,不赶紧找线索就知道想些有的没的。” 许书不理他,尝试着对一旁提议,“打听消息是不是要去茶馆啊,电视剧都是这么写的。” 等了半天没人理会,他扭头一看,顿时一阵心惊肉跳。 ——江柳不知何时又没影了。 第5章 “你很热吗,脸这么红。” 待三人气喘吁吁找到人时,江柳正坐在小摊上和人聊的起劲儿,面前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鸭血粉丝汤,上面翠绿的葱花格外显眼,光是看着就令人食欲大动。 “姑奶奶,咱能不能别四处乱跑,万一出事怎么办?” 张晓晨觉得自己简直像个老妈子,一屁股坐在对面凳子上,言语间带着些不满。 以前素不相识也就算了,可现在这处境实在不妙,每一个伙伴都得珍惜,加上昨晚多少是江柳帮了自己,难免对这姑娘多操点心。 他在这边满身怨气,江柳却只是瞟了三人一眼,慢悠悠的冲着掌柜喊了句,“再加三碗鸭血汤,两份包子。” 又冲着旁边人解释,“是我的朋友,您继续讲。” 她身侧是个上了年纪的大爷,身上长衫布料有些发旧,却被打理的妥帖干净,一张脸慈眉善目,闻言爽朗摇头,“你要说起这哪里戏园最有名,那可是问对人了。” 说道此处,他神色颇为骄傲,双手在兜里摸索了半天,才很是珍惜的掏出一个布包,待层层打开后,确是一张已经发黄的旧照片。 一听江柳问的是戏园线索,张晓晨也不抱怨了,不客气的凑过去看。 照片有些年头了,和他们当代的高清相机不能比,但在陈旧的画质中仔细端详一会儿,他忍不住惊叫出声。 “就是这个戏园!” 画面上只有两个人,身穿戏服的青年仪态端正,眉眼俊朗,怀抱着一名七八岁男孩,二人笑得开心。 而背景……正是帘梦戏园。 只是相比现在而言精致不少,门口挂着大红灯笼,牌匾上的字迹刚劲有力,隐约能看出角落中不少人的衣摆,与如今的萧瑟截然相反。 老大爷视线落在照片上,眼神有些发愣,“有一阵没拿出来看了,还真是怀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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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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