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其三,就是她为了自己保命,将对她有恩的天虞门大师姐秦霜推向魔口,害得那位如皎皎明月般的仙子尸骨无存,魂飞魄散。 桩桩件件,无不体现此人阴险恶毒,泯灭人性,丧尽天良,当真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这些话说得阴惨骇人,好似瑶娥上仙真就十恶不赦,但她如今还能在仙界活动,不受惩罚,也没被天虞门逐出去,可见这些传闻里必然有真有假,不能全信。 不过,店长是一介凡人,可没能力去计较分辨这些,便一股脑全说了,只希望能将人吓住,莫再做蠢事。 “本来只当故事听听,过耳就算,毕竟世上哪有那么可怕的人,可现在我又觉得,没什么不可能。”店长摇摇头,拍着膝盖,长吁短叹。 回想起不久前,瑶娥上仙进店门要点菜,仙气飘然的出尘气质让从未见过上仙的他好一阵没回过神,根本无法将这女子与传闻中那个恶毒冷漠的形象挂钩。 是以,他一早就看见刘应去求助,却没有立刻阻止。只因他也抱有侥幸心理,认为传闻或许是假,那仙姿玉色之人,没准真的愿意出手帮忙。 但可惜,现实还是狠狠将人打醒。 刘应显然已没兴趣再听,看那肩膀塌陷的模样,估计也彻底打消念头了。 店长又叹了口气,从袖中摸出一文钱,想了想,又添了块银子,塞进他手中:“以后你再来买烧鱼,我就不收你钱了。这锭银子你拿好,即使买不了药,也去买些零嘴。莫推辞,是给小玲的。” 推着银子碰到的那只手,骨节粗大,掌心遍布着密密麻麻的伤疤和老茧,都是干粗活留下来的。店长知道他的辛苦,可也知道他家情况,就算有心帮忙,也无能为力。 刘应家的小女儿叫做刘玲,从小就喜欢吃他家烧鱼,从前每月都来点一次,风雨无阻。店长与他父女二人面熟,时不时打个招呼,也算交了个朋友。 在刘玲突然病倒后,他亲眼看着刘应四处寻医问药,废了不少时间精力,没多久便家底精光,却毫无成效。眼见那女孩越病越重,友人呢心急如焚,头发愁白。店长不忍见,便请一位散修客人帮忙去看看,误打误撞发现刘玲根本没得病,而是被恶鬼缠身。 散修有心救苦,可这鬼实力强盛,普通修者居然无可奈何,需要更厉害些的仙家来。 此地并无仙门坐镇,想要请名头稍大的仙人出山都价格昂贵,刘应就算借钱也无法负担。愿意不收钱来救治病人的天虞门又远在天边,往来耗时太久,且盘缠难筹,根本无法抵达。 他见刘玲日渐憔悴,心中焦急凄苦,又想让她开心些,翻空家底却只能翻出一文钱,想去买烧鱼。店长是善心人,一文钱也收了,烧鱼照做。 在等待期间,他看见在店内用饭的瑶娥上仙,一时头昏脑热,只想着卧躺床的女儿,便不顾一切跪地去求,这才有了如今情状。 店长叹了又叹,好似除了叹息,也没法说什么。 “这老天,怎么就不愿意把能力分给真正需要的人呢?” 那位上仙,明明只需挥挥手就能救人一命,可为何不愿意? 他们从小听着仙人救苦救难的故事长大,认为仙家皆热情崇尚正义,到最后却发现,仙人也只是人而已。 刘应用力握着那枚银子,眼神恍然:“也许真是命不好吧,我闺女命不好,我的命也不好,就这样,怎么能...” “别说这种话,”店长推他肩膀:“鱼快好了,赶紧带回去给小玲吃吧。” 刘应眼角红热:“您总是这样帮我,我不知该如何是好。” 店长道:“小玲聪明伶俐,谁瞧着都说可人。驱鬼我刚不上忙,给她买些吃食还是能做到的。如今事已至此,只盼你珍惜这条命,莫要再打那仙人主意。” 刘应情绪微微激动:“就算那上仙真杀人成性,只要她肯救小玲,我也愿意用我这条命给她寻开心。一剑戳死,一箭射穿,随她如何。” 他话说完,两人身后皆是一凉。 店长回头,见那霜雪似的女子正走过来。 不知方才对话是否被她听见,店长登时腿软,后颈漫出冷汗。 慕千昙行至两人身边,拎起裙摆跨过门槛,随意扫了他们一眼。 她有一双分外好看的丹凤眼,本该颇具气韵,生在她面上,却无柔情也无神采,只有冬季凛冽狂风刮过的残凉。 店长脑仁都吓麻了,仿佛已看到如女人眼眸般锋利的刀剑,可泠泠仙子已收回视线,将饭钱丢给他,不发一语,转身离开。 没管身后两人心情怎样复杂,慕千昙兀自走远,行至一处小巷前。 远远便可听见瓦盆破碎之声,拐入巷中一看,果真是满地陶土碎片。而这其中,躺着位被绳子紧紧捆缚的少女。 一头波浪卷长发铺陈在地,墨黑如缎,油亮浓密,独属美人风姿,那张脸上却扣着张不太和谐的恶鬼面具。少女看到来人,因为愤怒,未被面具遮挡的双目近乎喷火。 慕千昙走近,居高临下瞧着她:“想的怎么样了?知道错了吗?” “呜呜呜!”嘴被塞布堵住,少女只能含混狂叫。 听不清她说的是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找了片干净地方坐下,慕千昙揉着手腕,呵笑道:“对待长辈一点礼貌都没有,你是野惯了?没人来管教你,我来管管。” 少女挣扎不休,像条鱼一般左右翻腾。面具额上用朱砂笔写着四个大字,见钱眼开,而眼洞位置各悬着一枚铜钱,因她的动作而如鱼鳞般晃动,反射日光,两点灿金。 手背上的伤口用灵力控制住,已不再流血,但痛感没有丝毫减弱。慕千昙蹙眉,也不知道这糟心玩意牙齿怎么长的,咬人颇狠,到现在她还清晰记得,利齿切开肌肤是何种疼入骨的感受。 她不舒坦,也得让这人不舒坦,恐吓道:“下次再咬人,牙全给你拔了。” 少女猛地扭动身体,试图挣脱绳索,叫声也高昂许多,看来真是气到不行了。 见她挣扎又愤怒的模样,慕千昙心中满意,准备继续捆她一会,再去走剧情。 这时,心脏上的黑手忽然开口:‘别玩了,你现在教训的是爽,但和女主关系越来越差,待会还怎么收她为徒?’ 第2章 等待着命中注定的敬慕与背叛来临 慕千昙冷哼一声,不屑道:‘怕什么,这种年纪的小屁孩都蠢,最容易骗,用仙家法器给她迷一迷眼,就该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黑手叹道:‘你把女主想得太弱智了,她可不是轻易就能哄骗的。’ ‘是吗,’慕千昙神色淡漠:‘她那张蠢脸没有说服力。’ 对面沉默须臾,黑手犹豫道:‘嗯...你好像不太喜欢她,因为她咬了你?’ 慕千昙道:‘不然呢?我给她供起来?感谢她品尝我的血?’ 黑手闭上眼,不知在做什么。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似是撕开了塑料皮,她的声音夹在其中:‘你是本书女配,存在价值就是督促女主,为她服务,引她入道,给她垫脚,助她成长。作为主动接近并影响她的人,就算不喜欢,也不能把敌意表现的太明显吧。’ 这段话精准点燃慕千昙的怒火,她生平最烦两件事,被认为人生毫无意义甚至是为她人而活,以及被推着去做不想做的事,而恰恰这会两点齐全了。 她扯起一边唇角,不含情绪地笑笑:‘主动接近是我想主动吗’ 听她语气不善,黑手心道不好,刚想找补,慕千昙已语气凉凉地继续说下去:‘你之前说,我是自愿接受来这小世界做任务,也已经签订了穿书风险知情同意书的,但我对此毫无印象,根本不记得你什么时候和我接触过。’ ‘你人不在此,就一张嘴告诉我这些。我脱不开身,是真是假也无法查证,怎么知道你不是在欺骗我呢?’ 黑手那边的动静一顿,接着又续上水声,听起来是从暖瓶里倒热水出来。这声音停了,她才开口,语气已小心许多:‘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失去这段记忆,但我肯定没骗你...’ 慕千昙打断她:‘你最好实话实说,等我办完事回去了,发现事实并非如此,你和你所在的什么穿书机构都等着收法院传票吧。违背公民意志强行将之拐走,这事不会轻易结束的。’ 黑手:‘...’ 慕千昙:‘回话。’ 黑手:‘...知道了。’ 她不再吭声,安静没一会,开始呼噜呼噜吸面条。慕千昙迟疑问道:‘你在做什么。’ 黑手道:‘吃泡面。’ 慕千昙小幅度翻了个白眼,抬头望天,不再说话。 巷子两边的屋檐如刀,将蓝色天幕切割成一长片,浮云如河水般流淌而过。 蓝天白云而已,并不特殊,是在哪里都能看到的日常景色,与她前二十七年人生里的天空毫无二致,却已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她的前世——姑且称来到这里之前的那段人生为前世,最后记忆停留在一场大雪之夜。 因为某件不想回忆的糟糕往事,她狼狈摔在巷道中,身上落了层雪,浑身僵硬,无法动弹。那时巷中无人,她难以求生,还以为这就是自己生命的终结。 在彻底冻僵之前,她突然听到一声车辆的高昂鸣笛。 强撑着意识睁开眼,模糊视线里,一辆豪车闯过风雪,车灯如虎目之光,伴随着引擎咆哮声震裂黑暗,最终停在她身边。 她记得那辆车急刹时,轮胎在雪地上划出了两道长长的漆黑辙痕,声音异常刺耳。也记得车灯一闪一闪,门被打开,穿着名贵靴子的人走下来,又走近。 没能看清那是谁,她太过虚弱,陷入了昏迷。 再次醒来时,周遭场景已完全变换。 她立于一座恢弘金殿前,远处仙云缭绕,霞光漫射。面前是悬崖峭壁,崖下大海一望无际,海浪汹涌澎湃,撞击礁石,碎裂成千万朵灰色泡沫,潮湿冷气扑面而来。 这是哪里? 身处异地,固然惊异,但并没持续太久,便被更大的讶然冲散。 只因她看到自己胸腔深处那颗四分五裂的心脏,以及覆于其上的漆黑手掌。 她瞬间意识到三件事。 她居然像拍胸片一样能看到自己的心。她心是碎的。她心上有一只手。 ...这还属于人类的范畴吗? 她头脑混乱,很快得出答案。 她死了,这里很美,大概是天堂。 真没想到,还以为凭她生前做为,死后一定会下地狱呢。 而现实当然并非如此。 那只黑手睁开眼后,如同刚接通电话的客服一般,开始积极自我介绍起来: 姓名是李碧鸢,身份是小世界观测局的其中一位研究兼观测员,本体在现世,而这里是书中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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