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是谁的剑风如此凌厉潇洒,不承想却是景大人大驾光临。未知景大人有何指教?” 景曦未予理会,而是朝着幽暗的走廊深处喊了句:“把人带过来!” 紧接着,言笑就听到走廊深处有脚步声靠近,听声音应该是来了五个人。其中两人腰间佩刀,刀鞘时不时撞上囚室木桩,哐啷作响,言笑觉得应该是两个衙役。 另外三人脚步沉稳,每踏出一步都会稍事停顿,似乎必须确定脚底土地足够结实之后,才会踏出下一步。三人如此步步小心,想必常在险境中求生,回溯往日与茶花谷往来之人,言笑猜测三人应是猎户或樵夫。 很快,言笑的猜测就得到了证实,三个穿着兽皮长靴的男猎户走出幽暗长廊,露出三张黝黑且饱经沧桑的脸膛。看清三个男人的长相后,言笑觉得三人有些面熟,稍一思索,便记起了自己和三人的交集,微翘起嘴角,笑了。 景曦指了下言笑的囚室,示意三个男猎户站在囚室门口,给他们带路的两个衙吏则停在了唐六如身后。 景曦提起剑柄指了下言笑,对三个猎户问道:“你们认识她吗?” 言笑靠墙站在阴影下,三个猎户看得不太清楚,不得不上前一步,抓住囚室的木头柱子,将脸贴到木头柱子间,仔细观望了好一会儿,才退回到景曦身边。 三个猎户交换了眼色,最后由其中一个方脸膛猎户回应道,“就是她。昨天夜里,我们在怪石滩被野狼围攻,就是她出手帮我们击退野狼,救了我们的命。” “对。”有个猎户附和道,“她身边跟着一头特别勇猛的白狗,吠叫得特别凶,替我们吓跑了不少野狼。” 没有说话的猎户重重点了下头,以此肯定同伴的说辞。 “你们看清楚了吗?”唐六如厉声问道,“确定是她无误?” 猎户们异口同声定论道:“确定无误!” 唐六如看向景曦,等候指示。景曦微微颔首,唐六如便挥挥手,示意衙吏将三个猎户送出监狱。 “有劳二位大人替草民洗清冤屈,”言笑从阴影处走出,走到囚室门口,“能不能劳驾替草民开个门?” 唐六如对牢头道:“开门!” 牢头解开腰上沉甸甸的钥匙串,在二十一把差不多模样的铁铸钥匙中,毫不费力地找出了言笑所在囚室的钥匙,打开了牢门的铁锁。 言笑走出囚室,站在景曦面前,她比景曦高出半个头,居高临下地盯着景曦,眼神里不乏挑衅的意味。 “别太得意。”唐六如挺身而出,对言笑道,“你方才袭击狱卒一事,我们都有目共睹,倘若告你个袭击官差的罪名,随时能将你再抓回来。” 面对言笑的挑衅,景曦非但不恼火,反而柔声道:“你往后有什么打算?” “与你何干?”言笑不领景曦的情,“别以为你随便说两句软话,就能让我原谅你不分青红皂白抓我入狱的可笑行径。” “身为官差,抓捕命案现场的形迹可疑之人,乃是公事公办,何来不分青红皂白一说?” 言笑不予回应。 “你叫什么名字?”景曦道,“你为帮家母寻药治病,不惜以身犯险,深入野兽横行的莽山抓捕赤血蜥蜴,我自当感激不尽,还请你留下名姓,也教我知道该感激于谁。” “只怕草民承受不起景大人的谢意!”言笑自景曦身边走过,摆手道,“倘若景大人真心觉得对草民有愧,下次遇到草民,请提醒草民绕远点走!” “可恶!她算什么态度?” 唐六如追上一步,意欲拦住言笑去路,却被景曦制止,将言笑放了过去。 言笑前脚一走,景曦反身便问牢头:“她在狱中可有什么反常举动?” “没有。”牢头道,“她表现得还挺安静、挺老实。” 唐六如追问:“她身上有没有证明身份的户册?” “不清楚。”牢头瞧了景曦一眼,“她是景大人直接抓进来的人,我们就以为景大人已经给她搜过身了,便没有再做检查。” “我搜过她。”景曦道,“她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 “既然已经证明她不是凶手,还有继续调查她来历的必要吗?”唐六如道,“我们理应全力追查真凶,又何必在她身上白费心机?” 景曦未置可否,与唐六如一同离开了监狱,往县衙走去。 唐六如住在县衙内院,眼见快到午膳时分,便留景曦回家吃顿便饭。景曦敬重唐六如的侠义之气,与她算是一见如故,早有结交之意,便应承下来。 午膳后,景曦与唐六如在客厅用茶,聊起景曦请辞一事,唐六如深表遗憾,并劝景曦再考虑一下。 “倘若若白即刻启程,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定能赶在休沐期结束前回到安京,保住青龙探一职应该不在话下。” “有劳六如姐费心,但杀母屠谷之仇不共戴天,若白岂能在真相未明前一走了之?”景曦道,“若白心意已决,六如姐不必多劝。” 唐六如见劝不动景曦,摇头叹道:“犟!真犟!” 景曦正想替自己辩解两句,话未出口,却见一员书吏在门口徘徊,似是担心打扰到景曦和唐六如,正犹豫要不要贸然入内。 “赵书吏,”景曦主动问道,“你可有事禀告?” 赵书吏闻言,一步迈进客厅,边走边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景曦:“景大人,您有一封来自安京的快信。封口盖的是龙渊盟图腾,窃以为事关重大,为免耽误大人要事,卑职便擅作主张替大人送入内院。” 景曦接过书信,不急着拆封,对赵书吏说了两句客套话,便将他打发了下去。等赵书吏走远,景曦方才当着唐六如的面拆开书信,逐字逐句看过。 看完一遍,景曦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内容,便又从头看了一遍,第二遍看得更加仔细,甚至连字句停顿处都忍不住琢磨一番。 景曦总算是看完了第二遍,可她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看的内容,把信递给唐六如:“六如姐,烦劳你帮我看看这封信,看看信中是否别有玄机?” 唐六如接过书信,看了一遍,满脸不可置信,便兀自看了第二遍,终于露出大喜之色,手一扬,拍案而起道:“好啊!若白!好啊!蒋大人爱才心切,不仅驳回了你的请辞书,还将你的休沐期延长整整三月,教你安心留在南蜀调查茶花谷惨案,直到真相大白为止。若白,你且放心查案。我保证,南蜀县衙上下听凭你一切调遣。” “感谢!” “自家姐妹,别说见外话!”唐六如粗中有细,替景曦折好书信,递了过去,叮嘱道,“收好啦!” 景曦将信塞回信封,折成小叠,装进了前襟的内袋里。
第五章 言笑回到茶花谷。 看着熟悉的小院与茶田,昔日与谷民们有说有笑、与景融插科打诨的回忆涌上心头,立觉喉口一阵干涩,胃在收缩,很想吐。 尸体都已经被县衙的人运走了,言笑不知道官差们会怎么处理那些尸体,她不想知道,也不愿去猜。不过,她觉得至少景融的尸体能得到最妥善的处理,毕竟有景曦在。 景曦起码是个孝顺孩子,定然会妥善安排母亲的后事,以告慰死者的在天之灵。 言笑听说景曦为了能留在南蜀调查茶花谷案,不惜修书请辞之后,便对景曦有了很大改观,原谅了景曦将自己投入监狱的行径。 言笑小心翼翼地走在通往紫茶花小院的碎石路上,避开路上成滩成片的干涸血迹。她的心情是如此悲恸,每走一步路,就像有柄匕首剜下心头一块肉,走着走着、剜着剜着,路走到尽头,心也被剜空了。 小屋的门敞开着,言笑走了进去,从桌子底下抽出一张圆凳,坐了下去。她目中噙泪,泪水成镜,照出了景融的虚影。 “那块地里的土不行,种不了茶花,挖回去也是白费劲。”景融病了,温柔的圆脸在日光下显得有些苍白,声音却爽朗依旧,“我的紫玉茶花昨夜里悄悄开了两株,晚点记得来我院子里看看。你是第一个被邀请观赏的人嗷!” 景融的声音是虚无的,是言笑的幻想。 小屋里其实很静,静得仿佛可以听见山风撕扯花叶的声音,所以她听见了小屋外碎石路上的脚步声。 脚步声很平缓,不轻不重,来者似乎并不打算隐匿行踪。 脚步声停在门外。 门开着,言笑能看清来者,来者也能看清言笑。 一日之内见到三次的绯色身影,言笑若假装不认识,托辞回避,反倒显得可笑,索性留在屋内,静观其变。 看到言笑,景曦忽然松了一口气,那是种下意识的反应,好像言笑是个能令她信赖、使她放松的老友。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要信任言笑的感觉,大概是因为此时她和言笑有着相同的悲恸。她们也有相同的目标,那就是查明真相,为茶花谷的受害者们复仇。 “汪!” 墨水一声吠叫撕破了小屋的寂静,它从景曦身后蹿出,扑在言笑的膝盖上,昂起头示意言笑给它挠下巴。 言笑挠了挠墨水的下巴,墨水便翘起大白尾巴,使劲地摇摆起来,活像劲风中飞速转动的手持风车。 景曦想说点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看到言笑和墨水的互动,突然灵光一闪,道:“墨水好像很喜欢你。” 言笑当然清楚景曦是在没话找话说,很想以刻薄话嘲弄对方一番,可说出口的却是:“我也很喜欢墨水,你能将它让给我吗?” “你想养墨水?”景曦想了想,“也不是不可以。” “你有什么条件?” “你叫什么名字?” 言笑没有回答,呆呆看着景曦,有些愣神,似乎没听明白景曦的意思。 “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或许我还能考虑一下把墨水交给你。”景曦撇撇嘴,“墨水是我亲自接生来到世上的小家伙,我和它有着比任何人都紧密的情感联系,怎么可能会放心将它交托给一个来历不明的无名氏呢?” 言笑咬咬牙,酝酿了一会儿情绪,深呼吸道:“我叫言笑,是个孤儿。我曾经没有名字,言笑是你母亲给我取的名字。她说我整天愁眉苦脸、不苟言笑,所以叫我言笑,希望我能够多言多笑,别不苟言笑。” “你——,”景曦赧声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你既不信我,又为何非要问我?” “我没有不信你——”景曦凝视着言笑,眼睛里带着种复杂又矛盾的神色,似是嗔怒,又似是心疼,蝇声道,“你一定要照顾好墨水,而且,我要求保留随时看望墨水的权力。” “没问题。”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景曦本想着多叮嘱言笑两句,教言笑好生照顾墨水,可低头瞧了眼躺得四仰八叉给言笑摸肚皮的墨水,两句话如鲠在喉,在嗓子眼里打了一圈,硬生吞了回去,改口道,“你往后有什么打算?你会离开南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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