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阿花点点头。 梳洗好了之后,翠微姑姑便引着她一齐去到长公主房中。 王阿花初到长公主府,不好多处走动,今日她才发觉,公主的院子居然就在自己房间的隔壁,近得很。 刚到辰时,天蒙蒙亮,昨夜下了一点小雪,屋檐上一片的雪白,外面冷得很,长公主的卧房里点着上好的炭火,如春日般温暖。 隔着美人戏猫的屏风,王阿花看不真切,只听得屏风后面的人嘟囔了一声。 长公主竟是还没起。 王阿花十分理解她,这么冷的天,她也很想待在温暖的被窝里面不出门。 翠微愣了愣,以为长公主早就起来了。恭敬地低声道: “长公主,时辰差不多了。” “不,让我……再睡会儿” “长公主,人我带来了。” “什么?” …… “赐座,叫她先等着,翠微姑姑,你来给孤梳妆。” “喏。” 长公主赐的椅子下还有坐垫,屋里也是融融的暖意,长公主的梳妆时间有点长,王阿花等着等着,就有些困了。 不知过了多久,王阿花听见金玉之声细微作响,她抬起眸子,长公主便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今日宴请宾客,长公主穿了一件玄色大袖的袍子,衣服上用红线绣着牡丹,头上则是戴上了一整套同衣服相配的牡丹金丝冠,显得威严有余,一双狭长的凤眼眼中不带任何情绪,威严又疏离。 同刚才屏风后面那个嘟囔着不肯起床的女子判若两人。 王阿花看着她,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觉得真正的上位者就该是这样,喜怒不形于色。 那双凤眼朝着王阿花周身扫了扫,微微点了点头,道了句不错,便往门外走去。 长公主缓缓走在前面,王阿花和翠微姑姑在一步远的地方跟着,身后是一众的女使小厮。 如此近地望着长公主的背影,在茫茫雪间,王阿花微微走了走神。 长公主如今算下来也不过将将十八,十八岁便再无人相伴于身侧,恐怕只有晨起的那片刻,她才有幸窥见长公主十八岁女子的姿态。 * 开宴,侍女领着宾客依次落座。 王阿花站在长公主后面悄悄抬眼瞧着,回忆着昨日翠微同她说的那些。 长公主坐在右上位,坐在左上位的是大周的丞相李飞远,长公主的母族李家出了一相两后,可谓是名副其实的第一世家。 王阿悄悄瞧着远处的一个中年男人,暗道权势是个好东西啊,李相看起来意气风华,步入中年竟没有半点老态。 坐在左右下首的则是顾家和王家,翠微姑姑同她说,顾家家主顾端乃是礼部尚书,坐在他身旁的一个白面公子想来就是顾家的大公子顾柳然,顾家大公子端起热茶小酌几口,一派端方君子的样子。 至于王家,王家主是现任的兵部尚书,带着家眷,顾家的大公子端坐在桌前品茗喝茶,这王公子便同前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斜躺在金花楠木椅上,抱着酒罐子痛饮。 好巧不巧,这顾王两家的公子还相邻坐着,叫人想不去比较都难。王尚书可能也是觉得此情景面上挂不住,一连用眼色示意了好多次,但王家那位公子依旧沉迷在美酒里,不为所动。 坐于最末的便是张家,张家主现任工部侍郎,虽官职略低,但是穿得十分华贵,用整条黄金做了条金腰带穿戴在身上,也不知嫌不嫌硌得慌。王阿花看着他比寻常男子的粗了两倍有余的腰,暗自惊叹要给这腰做条金腰带,不知要耗费多少黄金。 翠微姑姑说只发了两张帖子,宴请的是他和他夫人,没想到他足足带了三驾马车的姑娘来,翠微姑姑临时又加了七八桌。 那些姑娘约莫有七位,看年纪应当皆是他的女儿,浓妆艳抹花了不少心思打扮……一旁的翠微姑姑皱了皱眉头,轻轻嘀咕道:“长公主宴请少不了四大家的青年才俊,这姓王的怕是叫女儿们过来选夫婿了。” 长公主坐于右上首,主位空置,她虽是这场宴请的东家,却不是这场宴最尊贵的人。 见长公主把上首空了出来,众家主坐在下面心生疑虑,看似实在寒暄,但耳力尚佳的王阿花听得清楚,他们其实是在议论为何长公主不坐上首。 “安懿这丫头将上首留出来是做什么?” “会不会是她还请了皇帝?” “怎么可能?李家丫头为何要把皇帝请来,我看,等会儿李家的那位太后怕是要来。” “这太后都避世多少年了,王兄你真是会说笑。” …… 直到一声尖锐的传呼声响了起来。 “陛———下——到——” 几十人便齐刷刷站了起来,出座,朝着同一方向拜去,虽然新帝无权,但该给的场面活儿不能落下。 一道明黄色的身影缓缓走进,身旁大抵跟着十几个女使和八个小厮,阵仗并不大,还有一穿着玄色外袍的男子,弓腰扶着皇帝一步一步走来。 听旁人交谈王阿花才知道,原来这玄色男子正是自己上辈子的救命恩人,信王。 自己上辈子成为信王豢养的杀手,只知道自己是为信王做事,连信王是谁都不知道。 只见信王恭恭敬敬地将皇帝扶到首位,又亲自为帝王斟酒。 此情此景映入王阿花眼中,王阿花只觉得皇室中人都是虚伪之辈。 她上辈子虽没和信王见过面,但信王要是真恭敬孝顺,自己上辈子手上也不至于沾染那么多鲜血。 众人显然是没料到这场宴请新帝也回来,窸窸窣窣地小声讨论着。 坐于上首的皇帝环了环四周,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自说自话道:“众卿,家宴不需如此拘谨。” “是啊,要认真算起来,陛下算得上是李家人呢,算起来也算是咱们这几家的家宴了。”王家主王尚书率先开口道。 新帝面色变了变。 李家说到底不过一个臣,新帝姓裴,过继到了李皇后名下,这句话看起来是在附和新帝的“家宴”之说,实则是在羞辱新帝。 坐于左上首的李飞远不动声色地转动着茶杯,心下不解,若不是安懿宴请,这形同摆设的新帝哪里有能力能将四大世家的家主全聚在一起,只是自家侄女为何要帮他?李飞远的左眼皮跳了跳,隐约觉得这宴会有什么事发生。 “王尚书所言甚是,李家能攀上陛下这门亲,是李家之幸。”裴安懿淡淡开口道,声音虽还是清冷,但确实在帮新帝解围。 裴安懿所说的是另一桩事,李家扶持新帝登基,肥水自然不流外人田,顺手也就把国母给定了下来,李飞远从旁支选了一个好控制的李氏女送上了国母的位置,至此李家出了两任国母。 裴安懿避开了新帝的身世,说的便是这桩强买强卖的亲事。 裴安懿的舅舅如今宰相李飞远娶了王家的独女,按辈分,长公主应当叫王家主一声伯父,说是家宴,但裴安懿称呼的却是官职。 到底是不是家宴,这句话一出就很微妙了。 王岳磊脸上有些挂不住,没想到自己今天竟然被一个小辈下了面子,刚想发难,就听见左上首的那位开口呵斥道:“安懿!怎么跟你王伯父说话的呢?” 李飞远不知道安懿这丫头到底做的是什么局,以退为进假意呵斥道,不过一句“王伯父”,便是在暗暗警告裴安懿,不管是哪出戏,这冬日宴只能是家宴。 “殿下年纪还小不懂事,李伯父莫要动怒。”顾家公子顾柳然闻言起身,朝着李相那边敬了杯酒,劝道。 “这丫头打小便口无遮拦,比不得柳然年纪轻轻便有了长安第一公子的名头。”李相望着座下的年轻人,满意颔首,“顾老兄,你可生了个好儿子啊!也不知这将来会便宜了谁家丫头!” 顾柳然闻言面色一红,抬眼望向裴安懿处。 裴安懿低头喝酒,仿若什么都没听见似的。 王阿花这个局外人两辈子以来第一次见这种话里藏针的场面,只觉得热闹极了有趣极了,她装作普通女使一面给公主斟酒一面竖起耳朵听戏。 “父皇,儿臣今日得一奇珍,不敢独自享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儿臣特来献给父皇。” 新帝闻言神色古怪地往长公主处望了一眼,见长公主依旧在喝着酒不发一言,便迅速恢复如常了,道:“哦?不知是何物?” 只见三五壮汉抬着一株半人多高的红珊瑚挪了进来,红珊瑚本不是什么罕见物,但这么大一株却是不常见的。 下首的工部侍郎张德志在看见珊瑚的那一刻眼睛都瞪圆了,将身子往前扭了扭,无奈被腰间坚硬的那条金腰带卡住了,向前挪动不成,眼睛却直勾勾盯着那大珊瑚,没挪动半寸。 “儿臣近日得来一株大珊瑚,特来献给父皇。” “朕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一株珊瑚,辰儿有心了。”新帝有些心虚地垂下了头,轻咳一声,“只不过在座各位都是大周的股肱之臣,天下好物岂能朕独享。” “朕近日看到一封折子,王司马年纪已大,自请乞骸骨。依照朕看,不如将这株珊瑚赏给王怀王司马,以召抚慰老臣之心。” 王阿花觉得,这对父子若是当了戏子必是会叫人喝倒彩,实在是太生硬太叫人出戏了…… 司马说白了就是给皇帝养马的官,算不上什么大官,其变动也本无需特意提出来。 王家家主见是自己族里旁支的事情,觉着新帝特意提这档子事,还将珊瑚赐给王怀,是给自己脸面,于是也软和着态度道:“陛下乃一国之君,有此等仁厚之心乃是国之幸事。” 新帝闻言神色闪过一丝不自然,接着硬着头皮道:“司马虽小,但也缺不得人,我听闻有位崔副手养马十分得当,又在弼马司养了许多年的马,不如接任的人就定他了。” 此话一出,不光王家家主变了脸色,在场的几个世家大族的人无一不变了眼色。 “不知陛下所说的可是弼马司的崔怀崔副手?”李相发问道。 “正是。” “啊,老夫对这个人有印象,只是……若是没记错,这位崔副手是十二年前的新科探花?”李飞远委婉提醒道。 “李相记得不错”新帝挤出了一个不自然的笑。 “老夫恰好还记得,这司马一职,是正六品上的官职。” 崔怀乃是新科探花,这说明他出身寒门,而司马属正六品,历朝来,科举选出来的多是去地方做了**品小官,实在有出众之人也只能留在长安做个八品副手之流的芝麻官。 世家大族是有祖荫的,一般朝中六品以上的官职都能通过祖荫来让世家子弟担任,也正因如此,世家大族身居要职之人越来越多,势力也越发不可控制。 新帝图穷匕见,想直接提拔一个寒门子弟,在这些家主看来,就是在试探他们的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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