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先帝也确实没法儿从土里爬出来管。 裴宣忘了从哪儿听来的,一个好的家应该有一个严厉的母亲,教导她世间的道理,但也要有另一个母亲能在女儿哭的时候陪伴在她身边,让她有离开规矩自由自在的一瞬间。 裴宣的爹娘虽然后来一地鸡毛大打出手,但在她小时候少年时她爹娘还是完美符合这两项的。 母亲严厉但有学问,父亲文盲但愿意陪着她一块儿胡闹,所以哪怕后来她人生不如意,最终也没有心智失衡报复全天下。 子书谨在有学识和严厉这一方面绝对遥遥领先,甚至有点过于严厉了,但在另一面肯定是有所欠缺的,郑希言想补上也很难。 一是郑希言常年不在京中,二来郑希妍和子书谨都快水火不容了,就算都对裴灵祈不错,想大人恩怨与孩子无关那也纯属做梦。 裴灵祈不能说养的不好,但也有点儿人生不幸,过于早慧了。 这在帝王家来说不能说不好,只是她还那么小,她理应再多快乐几年。 可惜,子书谨想找小媳妇这件事来的太快了。 也不能太怪子书谨,毕竟谁又能等着一个人一辈子呢?她又是太后身边环肥燕瘦美人如云,能等五年都算她清心寡欲了。 更何况,子书谨跟清心寡欲好像也不沾边儿。 所以跟我解释这些要干嘛? 为裴灵祈解释?我也没怪她呀,亲娘就不记这个仇了,所以是在安抚你的小面首? 裴宣趴在浴池边往屏风后看,屏风上的仙子贺寿还是她当年狐假虎威打着她娘的名号求的柳圪大师亲笔,记得刚拿到手的时候桃子鲜艳欲滴,现在已经褪色发黄。 子书谨的影子就落在屏风上,在明亮的灯光下隐隐能看见对面的影子影影绰绰,子书谨半倚在榻边,似乎按了按眉心。 裴宣伸出手捞了一下,看起来很遥远也确实很遥远,像是一盏亮在彼岸的灯,永远也抵达不了,所以还是只能看看。 她果断把手缩回热水里。 “你可知当初哀家为何命你随侍陛下?”子书谨的声音远远传来。 不是你看上无知少女拿女儿当借口吗?裴宣在心里吐槽,嘴上倒是不敢:“臣不知。” 子书谨独自缄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因为你很像先帝。” “陛下年幼失怙,一直很好奇她的母皇是何种模样。”或许因为雾气裴宣的影子好像忽长忽短在地上映着粼粼水光摇晃不定。 “她很想陛下。”这是一个定语,听起来却几近叹息。 这个陛下就不是指裴灵祈了,而是她早逝的妻子,短命的宣帝。 穿堂风呼啸而过,裴宣苦中作乐的想。 在你手下读书的时候我也很想我亲爹亲娘,这谁能不想啊,可先帝已经死了呀,所以这就是你给他找后娘的理由吗? “哀家将擢升你为起居娘子常伴陛下左右。” 裴宣:“……” 什么意思?让我带孩子? 裴宣曾经挺庆幸自己不用带孩子的,她小时候在村子里称王称霸都不爱带太小的孩子玩,她嫌弃他们跑的慢,追兔子都慢半拍。 但也听说小孩子一到三岁还是挺玉雪可爱的,她本来还有点遗憾,自己错过了裴灵祈最可爱的那段时间。 但现在告诉她,她要直接接手五六岁人嫌狗厌的小破孩? 第32章 她有一生的时间陪她慢慢耗下去。 裴宣内心是拒绝的,但她说不出口。 首先她现在只是个无权无势的芝麻小官,太后吩咐不识好歹就等着人头落地吧。 其次,良心上有点过不去。 毕竟是亲生的,而且裴灵祈之所以这么皮很有可能还是遗传的她。 “臣领旨。”虽然领旨应该正式一点,但她现在也没办法。她还有一只脚翘在浴池边上了。 宫人细心还在浴池里给她搭了个架子,看着这条腿裴宣有点难受。 难以想象要用这么一条残腿来追裴灵祈那只皮猴。 她试图讨价还价一下:“为太后分忧臣义不容辞,只是臣这腿一时半会恐怕难以痊愈,不如容臣……” 先休两个月的假? 子书谨早有预料截断她的话:“哀家会命工部为你制一副好用的拐。” 她好像听见了子书谨的冷笑。 丧尽天良压迫臣下啊,她在位的时候就不会这么竭泽而渔。 “多谢太后体恤。”裴宣忍了。 然后就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其实水有点冷了,但子书谨坐这么近,她爬起来去屏风更衣就不得不光着面对子书谨。 有点太超过了…… 子书谨也不急,甚至让人上了一盏茶,拿了一卷书慢悠悠的品上了,反正在水里越来越冷的又不是她,她倒要看看这人能忍到什么时候。 事实证明裴宣真的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比只乌龟还能熬,一直到子书谨茶都喝三盏了,她都一点动静不带有的,努力安静的装一只乌龟。 子书谨都有点气笑了,这么怕我?当年成婚的时候也没见你有这么怕。 子书谨将茶盏搁下,浮起一点冷笑预备自己走过去,她倒要看看这人还*能怎么躲。 不料广百小声快步而来,隔着一道帘子禀道:“太后,御史台裴大人在宫外求见。” 裴远珍? 子书谨重又坐回了去:“何事?” 广百不敢往里面看只垂着头道:“……前来寻女,说是久不见裴大人归家,所以前来禀明太后,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裴宣已经两晚上没回去了。 可不是出了岔子吗?被陛下坑断腿又被她娘堵在浴池了。 子书谨听见动静眸光略移,屏风里的人竟已利用她分神的这一瞬间麻利的爬了起来套上了衣裳,此刻正真挚无辜的看着她。 子书谨冷呵了一声:“裴大人倒是手脚麻利,哀家还以为裴大人在里面呆这么久是因伤无力为继,正待前去查看了。” 裴宣假装没听见她话里的嘲讽,眼里只剩下对回家的渴望:“太后,家父还在外面了,他老人家年老体衰……” 百善孝为先啊太后。 子书谨本来也没想拿她怎么样,看她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几乎有几分好笑,她抬手按了按额角:“广百,裴大人腿脚不便,去给裴大人拿件披风,再安排一辆马车护送。” “是。” 这是终于能走了,裴宣万分感动:“多谢太后恩典。” 宫中禁止车马通行,除了帝后高位妃嫔其余人都要步行,这确实是恩典了,子书谨对小情人真是大张旗鼓的大方啊。 不像对我。 不知道是不是现在年纪起来了人变宽容了,还是早年看不惯的人都杀干净了人就变宽容了,裴宣感叹了一下自己生不逢时,一边瘸着腿就往外溜,一息也不敢多呆。 她哪怕瘸了一条腿也努力单脚跳的很快,好像前方便是一片光明,后面有什么猛兽穷追猛打一般,毫无眷恋恨不得脱身而去。 子书谨莫名想到刚才广百送来的密报,她在回京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想卷钱跑路,她要是没那么贪那五万两又或是没这么多阴差阳错根本不会回到她身边。 塞外天高海阔,将没有人知道她重新活过。 她不眷恋这里的任何人,包括自己,包括裴灵祈。 倒是忘了,在进京前她去见过郑希言,女儿和她是不见的,郑希言是要见的…… 子书谨细微的摇了摇头,站起身来从广百手中接过滚边的披风,走到裴宣身侧,将披风披在了她肩上。 裴宣察觉到危险的气息回过头,子书谨将披风细细整理好,用纤长的手指在她心口前打了一个结,嘴角噙着一丝淡笑。 “明日大朝早上风雪重,裴大人可要小心些。”她语气轻缓,温和至极。 不小心就是摔瘫了抬也要抬进宫是吧? 嘶,笑面虎啊,果然比起子书谨子书珏都显得像个人了,裴灵祈皮点就皮点吧,可千万别学你娘这么阴险。 裴宣汗毛竖立,整个人都僵直了,等子书谨为她整理好衣襟这才慌忙跑了。 她单脚跳的背影很是滑稽,帘外大雪纷份,明日或许就是一个琉璃世界。 子书谨站在阶前沉默的看着她的背影被大雪吞没,直到天地只剩下一片苍茫的大雪。 她脸上始终含着淡淡的笑,跑得快有什么用呢?明日一早总还要再见面的,日后的年年岁岁总要常相见,长相守。 她有一生的时间陪她慢慢耗下去。 终于脱离子书谨的视线裴宣才算长舒一口气,子书谨怎么突然这么可怕?两度求欢都被小情人拒绝欲求不满恼羞成怒? 她也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但还是想再拖一拖,只要没到床上去,恩怨纠葛还没那么深说不定自己就能跑脱了。 其实上了床也说不定,万一太后过两年就腻了呢? 但这个风险有点大,她不太敢赌。 她知道对于子书谨这种凡想要必得到的上位者来说,自己的抗拒就如猫捉老鼠一般,说不定子书谨只觉得这是某种情趣。 但裴宣是真的害怕,她怕自己会再一次死在子书谨手里。 在非必要的时候她还是很爱惜自己这条小命的。 前方就是等着她的裴远珍了,此时此刻裴宣真有了一种看见亲爹的喜悦。 哪怕这个亲爹满脸写着有人欠他八百万的黑脸。 还没等裴宣走到,裴远珍已经黑着脸往马车里一钻,裴宣在旁人的搀扶下也钻了进去。 “你的腿怎么回事?”刚进去裴远珍就迫切的发问。 “太后命我看顾陛下课业,陛下一气之下把我腿打折了。” 裴远珍的胡须狠狠抽动了一下,虽然早知陛下顽劣,但也没料想竟然顽劣至此。 “腿折了回府,何以此时还逗留宫中?” “陛下不仅把我的腿打折了,还把我掀进了泽湖差点淹死,昏迷到现在才堪堪被救醒。” 裴远珍有点被当今陛下震撼住了,半晌没说出话来。 “多谢父亲冒雪赶来,我都没看出来父亲原来这么看重我?”裴宣是真没想到,她以为这个便宜老爹良心都丧干净了呢。 “哼!”裴远珍重重一拂袖子,奈何马车空间太小,他袖子挥不开,“宫中规矩宫门下钥外臣不得逗留,我是怕你触怒太后,连累家门。” 你怎么知道我就是这么想的,我就是死也忘不了我的家人啊,肯定会带着你们一起的,果然知女莫若父啊。 “陛下既如此厌弃于你,你便趁着腿伤好生在家反省,日后莫要连累了为父。” 我也想在家里躺着啊,可惜你说了不算。 裴宣幽幽一叹:“太后已擢升我为起居娘子随侍陛下,从明日起我就升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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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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