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我确定了一次,可五年后我又不确定了,我需要一次又一次确定你会回来,假如你会回来,我就不害怕你会离开。” 她需要裴宣一次又一次的告诉她,她是爱她的,她是不同的,她是会回到她身畔的。 子书谨缺少的是一个确定,确定她比郑牡丹比任何人在裴宣心中的份量都更重。 裴宣翻身上马,回头拧眉看着她,强调:“我不会回来。” 子书谨微微颔首:“我知道。” 裴宣:“.......” 心软像是她的七寸,被掐住七寸让她心里生出点气闷,一拉缰绳马匹便在山道上狂奔。 一直走出数里她才停下,骏马悠悠闲闲的往前,途径出京必行的一处岔路时发现一辆马车等在山间树下,裴妘掀开帘子朝她笑了一笑。 裴妘当然要跟着她一起,无他,主要一同参与了造反幽禁太后,生怕裴宣走了以后太后怒而清算。 “我正好有几车药草要运往边疆缺几个护送的镖师,听闻裴姑娘武艺过人?” 裴宣看了她一会儿,骑马伴行到她身边:“包吃住吗?” 裴妘似乎愣了一下,点点头:“自然。” 顿了一下又道:“月钱一两银子,顿顿有肉。” 裴宣比较满意的点点头,又道:“稍等,我还要等一个人。” 过了约莫片刻一匹枣红马从山道间追赶而至,灵书大包小包带了一堆东西,压的那匹半大的马而差点喘不过气来。 “小姐,我来啦!”她远远的似乎怕被扔下,急忙招了招手。 裴妘问她:“等的人到了吗?” 裴宣摇摇头:“再等等吧。” 又过了一刻钟一匹小马驹驼着一个急急忙忙追赶过来的小姑娘,她急的抬手擦汗,一双漂亮漆黑的眼睛滴溜溜的乱转,嗫嚅着说:“母后、母后说孤、我功课做的好,可以放一个月的长假,我、我.......” 小家伙脸有些红,眨巴着眼睛低着头半天也没说出来其他话。 裴宣借着身高优势过去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我等的人到了,走吧。” 子书珏的死亡裴灵祈没能面对,这一次她希望能见到姑姑的面。 郑牡丹此刻在边疆。 一路紧赶慢赶约莫半个月终于抵达了边境,越契城经过一场大战元气大伤,郑牡丹囤兵于此,与边境其他各城遥遥相对。 她处于一个很尴尬的地位,造反她造了,但反贼引入胡人之时她又拨乱反正力抗外敌,京中处置始终未曾下来,她还是平南王却又担有反贼的名声。 边境的秋天来的很早,山间的翠色飞快褪去,金黄如沙砾般的颜色覆盖上寂寥的城池。 裴宣进去时郑牡丹正坐在厅堂的石阶上擦拭长剑,灰白的石阶上随意放着剑鞘和一壶酒,她的剑擦的雪亮,素白的手帕上没有一丝灰尘。 裴宣推开门,秋日的阳光洋洋洒洒的落下来。 郑牡丹抬眸看她,擦剑的手微微一顿,却没有抬头*。 “子书谨总觉得你偏心我,可是你给她留下了江山,留下了孩子,你什么都没有给我留下,你甚至不让我见你最后一面,宣宣,你偏心啊。” “我知道子书谨忘不掉,那就让她永远记得吧,可我希望你能忘了我,牡丹。” 你还有漫长的可够探寻的人生,实在不必把自己困在过去的时光里。 郑牡丹慢慢抬起眼来,将长剑伸平直指向裴宣:“你说你恨子书,你还给她留下一个孩子,我呢?你什么东西都没有留给我,你只留给了我半块兵符,我就要用这半块兵符夺下我想要的一切。” 所以没有裴宣她也会反,只不过她会反子书谨,但拥护灵祈。 裴宣看出来了,所以一开始就有了剥去她兵权的想法。 “谁说的,我不还留下你的名字吗?”裴宣对眼前的长剑视若无睹,抬起两指拨开长剑,雪亮的剑光后露出一双漆黑清亮的眼。 一双含笑的眼睛。 郑牡丹对自己的名字深恶痛绝,奈何自己也是个半个文盲,于是求到裴宣这里给她取个名字。 年少的裴宣也是一知半解,恰好读到老子的‘希言自然’便用这两个字给郑牡丹做了名。 当权者少施加政令,不扰民,顺应自然。 这是裴宣年少时对自己当政的理想状态。 郑牡丹骤然翻手收剑,剑尖点过一旁的酒水,剑光闪过,她在石面上蘸水写下‘希言’两字。 她看了片刻摇了摇头:“我有了强求之心,便再做不到顺其自然了。” 裴宣撩开衣裳坐在她身边,拿起一旁的酒仰头喝了一口,边疆的酒更加辛烈,辣的她心口疼。 秋天了天还是热的,不多时那一点酒水就蒸发殆尽,郑牡丹望向门外青天:“我本来是想死在这里的,我死了你永远不会原谅子书谨。” 这一路走过来已经死了太多的人,子书谨没有杀她,其实也是在留着退路。 子书谨做的绝但留了分寸,无论她还是裴妘都从未伤及性命,这难能可贵。 裴宣不会容忍最后一个友人被逼死,如果郑牡丹死在这里无论直接或者间接,裴宣都不会再有心软的理由。 “可我希望宣宣你余下的人生能活的高兴些,为着你自己活下去。”她陡然扬手弃剑,长剑掉在地上发出锵的一声,持剑的人拿起酒坛子仰头灌了一口。 “我总是这样笨,可我待你之心,从没有一刻不诚。” 裴宣垂下眼,这酒太烈,有些辣嗓子,连眼眶都熏热了,她点了点头:“我知道。” 又重复了一声:“我知道。” 她们安静的喝完了一壶酒,直到夕阳西斜,裴宣站起身来冲门外招招手:“有人想见你。” 门外穿着粗布麻裙风尘仆仆的小陛下扒着门缝,一双眼隐隐有些红,扭扭捏捏的探出一个脑袋,过了一会儿才提着裙子小步走进去。 要给小家伙一点独处的空间,裴宣自觉走出殿去,听见身后的人用喑哑的声音说:“无论你信不信,小七,姑姑从来没有想过害你。” 当天晚上越契城起了一场大火,火势迅速将整个城主府烧着,据说是当地胡人怀恨在心前来报复,当地无水,等他们将山顶的水库开闸灭火后越契城早已一片狼藉,煊赫一时的平南王尸骨无存。 今上感念其南征北战多年,虽一时为奸人所惑但仍能迷途知返,功过相抵将其厚葬。 大火连天而起,映亮了半边天空,远处的山脊上并肩而行着两匹马。 裴灵祈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此刻已经启程返京,灵书和裴妘在前方等着她们。 “接下来,你准备把我领到哪儿去?”死在火中的是平南王,如今活下来的不过是个眉上有疤的女子,她挎着剑披着发,最后望了一眼火光冲天的地方,如同望向她烈火烹油的前半生。 “让我放弃兵权和封王的尊荣,至少给我找好了退路吧?” “.......没想好。”裴宣毫无自觉的回答。 郑牡丹看着她:“总不会是希望我一直跟着你吧?” 她自己呵了一声:“我倒是没意见,就是怕半路遇见暗杀。” 裴宣顺手抛过去个什么东西,郑牡丹下意识接住,翻手借着火光看了一眼,那是一个小巧的杯子,薄如蝉翼在夜色下发出微弱的荧光。 绿蚁杯。 “我以为你拿着这玩意儿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了,”郑牡丹上下抛了抛,不知是何感想的摇摇头,“想多了。” 裴宣这个人根本不会为了一己私欲去打扰旁人来之不易的安宁,将早已离开的人卷入战祸当中,最多也就是送个人过去养一养老罢了。 “我不想去。”郑牡丹把杯子扔回去,在裴宣开口以前简短的说了自己的打算,“我想回咱们长大的寨子里。” 那是所谓的龙兴之地,现在早已今非昔比,深山之中还有固执的不肯到京城的村民,守着日渐式微的村落。 郑牡丹策马向前,慢腾腾道:“在那之前,让我跟你走一路吧。” 裴宣神色柔和了片刻:“好。” 大火在身后焚尽了一切。 郑牡丹陪着裴宣走到了草原的尽头,草原的尽头是一座无法翻越的雪山,当地的牧民赶着牛羊迁徙,双手合十虔诚俯身,同她们说神山上居住着神灵,没有任何人能爬的上去。 郑牡丹和裴宣做足了准备,裴妘组织了人手让她们试了试,在雪地里艰难跋涉了半个月,差点冻僵后发现果然翻不过去。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先帝和先平南王愉快的选择了放弃。 她们在雪山下休整了半个月,郑牡丹决定先走一步。 南方的春天快来了,现在紧赶慢赶回去刚好够得到第一波春耕,她要回去把她的田地拾起来。 裴宣在雪山下捡到一块形状古朴的雪山玉,托郑牡丹走到有人烟的地方带给裴灵祈。 这是她今年新年的礼物。 又过了一个月裴妘也带着人离开,她手下看她吃饭的人有一箩筐,当年裴宣走后暗地里留下的宫人亲信如今都要靠她做生意混口饭吃。 当年裴宣将密旨分了一份给贺元成,贺元成此人暗地里隶属裴妘。 可惜,贺元成没有死忠先帝的决心,五年中被太后招安,如今是太后忠诚的狗腿,贺元成和子书珏有勾结,作为吏部尚书放了裴宣进宫,但事实上贺元成的主子从来只有子书谨一个。 这些事是裴宣后来才想明白的,人在局中的时候难免会被迷雾遮住眼,一但离开雾中世界反而能理清每一寸思绪。 裴妘走后裴宣和灵书在草原上买了一堆小羊早出晚归的开始牧羊,结果兴许是裴宣天生倒霉。 春日里忽然来了一场沙暴,人虽然侥幸逃脱羊却死了个差不多。 两个人从沙土里挖出来两只半大的羊羔,抽了帐篷烧火把两只羊烤了,吃完勤勤恳恳开始挖羊,挖出来的羊按照当地的办法制成羊肉干。 挖到一半发现里面有一只顽强的小羊竟然还活着,咩咩咩的小声叫唤。 裴宣把羊挖出来,小羊趴在地上乖乖的啃青草。 它好不容易才活下来,刚刚还剥皮宰羊的裴宣动了一点恻隐之心。 距离裴妘离开已经又过了三个月,裴宣将一小瓶药丸交给灵书,让她带回京城,连同这只小羊羔一起送给陛下。 灵书听话的答应了,她一路往京城赶,路过某个村子闹春荒,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趁镖师不在拦路抢劫那只羊羔。 灵书奋起反抗被掀倒在路旁溪流边,手里的瓶子翻倒了,一粒一粒的药丸滚了出去,她赶紧用手去抓,然而那些易容于水的药丸还是在她手心融化了。 她急的眼泪都掉下来了,捂住心口嚎啕大哭。 抢羊的人被这样伤心的哭声所震住,来不及跑被赶回来的镖师堵了个正着,痛殴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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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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