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 江鲜没好气,晃了晃手电,光往上挪,打在她下颌线上,这样既能看清她的表情,又不至于直射她的眼睛:“我再说一遍,出来。” 声音愈发强势,仿若她依旧是那个身居高位,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掌权者。 静潋终于有了表情,她蛾眉似笑非笑,嘴角似翘非翘,脸没转过来,只拿一双眼睛斜睥睨着她,眼中淬着寒冰,似乎在说,她终于拿她没办法了。 江鲜被这个表情气笑了,但她面色镇静,眼眸里带着严肃,直勾勾凝视着她。 很好,她不出来,她还不能进去吗? 她将手电一抛,光亮像抛物线落在左手,高高举在头顶,侧过身,以右手探进别墅的缝隙里去。 狭小的缝隙恰好留有一臂的距离,江鲜的胳膊卡在两堵墙之间,指尖正好触到她的发丝,但是不够长,仅能轻轻地抚摸,拉也拉不住,够也够不着。 静潋嘴角的笑意更为明显了,这一次她转过头来,白炽灯正好打在她的唇上,那白皙的唇忽地凑上来,柔软地贴住她的指尖,就像触摸到一团软软的白棉花,下一秒,她银牙一咬,仿若听见了指骨断裂的声音。 “啊!” 江鲜猛地缩回手,下意识蜷缩被咬的中指,颤抖地握紧了拳头。 她愤懑地瞪了回去,冲着她吼道:“你死定了。” 你死定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不斜视,都明白大boss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大家面目相觑,正在为墙缝里柔软的人或鄙夷或同情或幸灾乐祸。 然而里边的人似乎早已经习惯这类威胁的话语,她再次扬起她高傲的脖颈,抬头望向墙壁之间的天空,一痕斜阳洒在斑驳的红砖上,光明虽然渺茫,但却不至于全无。 此时,幸灾乐祸的王姨找到了报复的机会,方才她是因为静潋的关系而受了boss的巴掌,这下她要好好表现,让那个静潋下不来台! 在她们的眼中,大boss换女人如衣服,她们这些仆从,才是能长久陪伴boss的。 她毕恭毕敬,将一条姜黄色拇指粗的麻绳递上前来:“boss,用这个,先将她脖子一套,再狠狠将她拽出来,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江鲜正在为如何温柔地将她请出来而发恼,手底下的人却十分没眼色,那是怎么暴力怎么来啊。 真是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她自然不会用麻绳,转而朝王姨丢过去一个犀利的目光,咬牙切齿:“谁问你了?” 0个人问她! 叫她们来帮忙不是来火上添油的。 江鲜虽然要表现暴力,但是她不能真的暴力啊,色厉内荏的人设真是不容易。 她转头望向小雅:“你有什么好的方法。” 小雅双手捧在腹前,点头笑道:“boss,我搬的救兵马上就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不过半盏茶功夫,一名管家用火钳夹着条小指粗的青花蛇走了过来,猝不及防地,递在她面前,那条小菜青用拇指大的脑袋朝她狠狠一射,嘶的一声,吐出蛇信来,黑豆大的眼珠子顿时竖成两道黑线。 江鲜吓得屏住呼吸。 不用说也知道,她们想用蛇逼她出来呗。 这又是什么拉仇恨的操作。 小雅和王姨这对卧龙凤雏,是要害死她啊。 她无奈地从鼻腔叹出一口气来:“你想毒死我吗?” 她脸色僵住,瞳孔缩紧,死死盯着两人。 两人你看我看你,顿时哑口无言。 她呼出口气,吹乱三七分的刘海,掀眸往缝隙看去,静潋依旧保持着优雅的白天鹤姿态,岿然不动。 也并没有因为一条麻绳和蛇受到惊吓。 总不能暴力将她拉出来。 江鲜将手电往下挪,光芒穿过她染红鲜血的法式连衣裙,穿过她洁白的小踝,落在她脚趾上。 脚背上沾满了鲜血和泥沙,红扑扑的两只脚背轻微颤抖,绷直。 她在故作坚强。 她忽地灵机一动,口里说道:“人终究是要吃喝拉撒的,我不相信你住在里边了,半天可以,一天呢?还有,你身上的伤需要在二十四小时以内处理,否则极有可能感染、留疤,甚至破伤风,你还不想这么快死吧,我不强求你,你自己会出来的。” 以退为进,江鲜遣散一众家丁,干净利落撤了下去,留下静潋一人在原地。 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听不见。 终于走了吗?静潋自胸腔吁出口气息,紧绷的身体缓缓松软下来,整个脊背随意地靠在冰冷的墙上,她骨骼瘦削,凸起的蝴蝶骨硌在坚硬的墙上,磕得有些疼。 但她整个人却是十分舒心的。 这里虽然阴暗、冰冷,但是要比别墅里温软的天鹅绒被来得更具安全感。哪怕仅有短短的一刻,只要她不见着那个恶魔,那便是彻底的自由。 她太累了,浑身疼痛酸麻,于是就那么靠在红墙上,双眼望着那仅有的狭长光亮,慢慢地,慢慢地,眼皮就像戏剧结尾的帷幕,缓缓落下,世界一片漆黑。 静潋刚刚睡下,便梦见自己娇小的身躯摔落下来,狠狠摔在一块巨大的甲板上。 她疼得五感尽失,过了片刻,方才听见四周海风呼啸,冰雹大的雨点子砸在身上,被打湿得连衣裙被风卷起来,就像旗帜一般猎猎作响。 睁开眼眸,她正在一艘中型游轮上,天空灰暗,有几道龙吸水自下而上指向天穹,海水翻滚起来,一浪一浪打过来,游轮剧烈地晃动,将她晃到栏杆处。 静潋在地上翻了几个滚,最后背靠栏杆,停了下来。 此时,甲板之外已经没有了人,大家都因为恶劣的极端天气躲进船舱,仅有她在这里。 “妈妈。” 静潋叫喊着,一面艰难地奔跑起来,想要找到同行的母亲。 母亲已经出来半个小时了,然而她还不见她回来。 她焦急万分,即便是这样极端的天气,她依旧没有放弃,而是扶着栏杆负重前行。 一步一步,拖着薄如纸片的身躯,在风雨中踽踽独行。 夜幕深沉,狂风洗面,这让她原本就近视的视线雪上加霜,依稀听见骤雨中有两人的交谈声,听声音,是母亲的。 静潋俯身前行,天空正好袭来一阵闪电,落在不远处的甲板上,正好照亮了旁边的两人。 虽然只有一秒,但她也认出来了,其中那个身穿西装套服的是她继父,那个身着蓝色连衣裙的是她的母亲。 他们似乎在争吵什么。 “妈妈,叔叔,快回来。” 她的声音被狂风骤雨尽数吞灭,再传入那两人耳边时已经细如蚊蚁。 “危险。” 她伸出手来,朝二人挥了挥。 他们怎么如此狂妄自大,走出了护栏之外,这样的极端天气,稍微一个不注意,她们必能命丧当场。 不知怎的,继父忽然伸手掐住了母亲的脖颈,将她高高举起,举出了甲板之外,轻轻松开手,母亲便如同一道白色的不明物体坠入了海中。 因为四周的声音太过巨大,生命就那么轻易地,就像一团毫不起眼的塑料废纸,悄无声息地消失不见了。 一声震撼的雷劈了下来,劈在甲板上,震动静潋的内心,她顿时立在原地,只觉得浑身的鲜血指向四肢末端,脸色犹如蜡纸一样惨白,瞳孔注入黑漆,里面倒映着远处西装革履的男人。 她的继父,素日温文尔雅、和善亲近、此时此刻,终于卸下他的伪装,露出他狰狞的面容,龇牙咧嘴地,朝她看了过来。 静潋的心脏猛地一收,于梦境中醒来。 醒来时浑身湿答答的,她以为自己出了一身冷汗,恍然抬头,才见天空飘来了一朵乌云,细雨如针一般刺在身上,淅淅沥沥,带着海盐的咸味,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又将她带入那日母亲失事的场景。 她没有悲伤,没有惧怕,有的只是仇恨。 远处有声音过来,是皮鞋踩在湿软泥土上的黏腻声音,渐行渐近,停在她右侧。 黑暗中立着一道白影,她打开手电,朝她照射过来,声音低而冷:“一天过去了,还不出来吗?” 第5章 静潋看见一双温和的眼,没有欲望,没有猥琐 江鲜从未见过如此倔强的人,别看静潋小小瘦瘦的一只,脾气却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那种。有这样的脾气,她以后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她坐在监控面前,整整盯了十个小时,十个小时啊,她连屁股都坐痛了,静潋那边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 她还浑身带着伤,挤在腹背受伤到不能呼吸的空间。 有点能耐,她心里想到。 但是过刚易折,静潋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 不应该啊。 天色渐黑,海边的天气变幻莫测,乌云犹如锅盖一般将天穹盖住,仅留下一条缝隙出来,让人能够得到片刻的喘息。 下雨了。 密雨如针,根根刺向地面,很快打湿玻璃窗,在窗户上淋成一个又一个小圆圈。 江鲜眼神死死盯着监控,轻咽唾沫,左手捏了捏右手骨关节,咯咯作响,旋即站起身来,拎起黑色雨伞,冲了出去。 细雨敲打在雨伞上,砖瓦上,树叶上,发出淅淅沥沥的声音,破碎、细腻、微风透着凉意,叫她打了一个寒战。 有遮风避雨之物,尚且如此,更何况那个墙角的孤鹤。 她不由加紧步伐,眨眼到了她跟前。 明灯照进去,两面墙之间的缝隙,静潋依旧保持着仰头的姿势,细雨如针,刺透她的衣衫、刺入她的肌肤、刺进她的骨髓。 她浑身被打得洇湿,颓败孤丧地立在原地,是那样的举世无双,又令人疼惜。然而此时此刻,她心中却没来由燃起一脸暴躁来。 还要闹到什么时候?她还要倔强到什么时候? “我说,你不要命了吗?” 话音带着狠戾,声音钻入两墙之间,余音回荡。 静潋没有反应。 她将手探出伞外,探入缝隙之间,试图去迎接她,细雨很快将她的手打湿:“你出来,我保证,这一次,绝对不会再强求你。” 静潋侧过脸来,苍白的脸色被雨水刺激得透红,细雨积攒在她睫毛上,汇聚起来,慢慢形成两道小小的瀑布往下滴落。 她此刻什么也看不清,听见有人唤她,她叹了口气,口里吐出的为数不多的雾气,也尽数被细雨扑灭。 “你……你……妄……想!” 咬紧牙关吐出最后一字,她心口一紧,四肢一松,便似一张轻飘飘的纸,被风刮落下来。 江鲜伸手接去,正好接住她纤薄的肩膀,她身上的肌肤滚烫如烙铁,探向她的额头,下意识烫到弹开手指。 她发烧了。 一手顺进她的后背,一手勾住她的膝盖弯,将她公主抱起,她轻飘飘的,骨骼分明,硌得她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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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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