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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岚凑耳朵去听。 “我……我不喜欢……你……”云影：“我……爱你。” 温岚终于等到了想要的表白，可是她宁愿不要这个表白。 “你……的……答……答复呢……” “……” “我爱你。” ———— 少女静坐着，突出的容貌就有种可以恃美行凶的气质，但恃美行凶一般只作比喻，谁能想到对方居然牵涉进一起命案里？ 警察揉了揉眉心，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做温岚的口供笔录了。 起初还觉得温岚非常配合问询，但多年来的办案经历让他很快感觉到违和感，温岚的每一次回答都在将自己往不利的方向引导，光看证词，温岚说得最多的一句是“人是我杀的”。 如果不是有人将一盘录像CD送到警局，恐怕就证实了罪名了。 警察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上赶着找死的家伙，从少女口中再一次一无所获，警察忍不住说：“你的未来还有大好前景，外面那么多人等着你出去，何必置气让自己深陷囫囵。” 置气？她可不是置气。 温岚静静看着自己的双手。 就是这双手，沾满了云影的鲜血，她仿佛嗅到血液浓稠的腥味。 温岚的脑海里不断回放那天的事情。 但不管复盘多少次，得出的结论都是一样的：云影是自己出去的。 是云影主动离开她。 温岚时常听到云影的“心声”，起初只是新奇，因为这个声音只有她能听到，别人听不到。但渐渐的她觉得云影这个人很有趣。 她见过很多将伪善写在脸上，虚伪刻在心里的家伙，但云影这个人真的跟“心声”一模一样，她努力地接近她，为小小一次她的回应而雀跃，那么真实那么有趣。 渐渐的，她看着这样鲜活的云影，也产生了兴趣。 随之而来的，她想要占有这个“心声”，让云影变成专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开始期待每次“心声”的响起，期待能够听清“心声”的内容，从连蒙带猜到听得一清二楚，然后，所有的期待全部被掀翻了——那不是云影的心声，而是一个名为“系统”的东西。 温岚翻车了，一向能够轻易辨别他人心中恶意的温岚，居然在一个小小的云影身上翻车了。 那时候，她真的很想很想像对待卫城阳那样对待云影，让云影也尝尝被逼迫到墙角的滋味，可又不喜欢云影沾上卫城阳眼里的恐惧。 她居然已经习惯了云影看见她时，亮晶晶的、满是期盼的眼神。 可是凭什么呀，凭什么是我先喜欢你，凭什么我喜欢你比你喜欢我更多，凭什么……我听不到你的心声。 温岚觉得自己被欺骗了，怒意未消，又无法发火，只能恶狠狠地生着气，又轻易被云影哄好了——云影甚至都没有做太多事，她已经开始原谅云影了。 温岚尝试像以前一样克制自己的感情，但在云影面前一败涂地。 所以温岚在察觉到自己心情的同时，无法抑制的产生了厌恶，厌恶这样轻易喜欢上别人的自己，厌恶自己的喜欢得到不同等的回报，厌恶云影关心别人胜过关心自己…… 越是喜欢，就越是嫉妒，越是嫉妒越是戒不掉喜欢，习惯了什么事都要衡量的温岚，接受不了等差的感情。 从一开始就是假的……这个念头在心里越来越响亮，温岚不由得产生了一股冲动：既然云影对她的喜欢不如她对云影的，那就让云影深深烙印在脑海里。 能够听到云影的“心声”，她以为自己可以拥有一段干干净净的，不掺杂任何虚情假意的感情，但一切只是她的自以为是，多么讥讽。 她想要独一无二的感情，并且执意拥有。 所以她开始算计。 就像算计卫城阳一样。 她知道卫城阳的劣性，最大的缺点是对权利的追逐，为了班长的名头，他可以忍受她的威胁。所以她只要抢走班长，卫城阳就忍不下去了。 宋凯泽也是可以利用的点，他因卫城阳被送进监狱心里有怨恨，但对父母心有亏欠，一个恰时出现的律师告诉他可以翻案…… 把握好人心，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可以撬动，事实上如同温岚所料，所有人都在扮演她剧本里的角色。 她只要死在那一天，死在云影面前。 云影就永远忘不了她了。 不管云影完成的是什么任务，不管未来云影会被系统带去哪里，云影心里会永永远远地残留着她的印记。 看着父亲为了外面的女人想要溺死母亲却被母亲溺死的温岚，不觉得死值得恐惧，死亡有时候不也是一种解决方法么。 只要被人记住，死去的人永远活着，谁也争不过她。 但是—— 温岚狠狠地捶在桌子上，死死咬住了牙根。 她以为系统是她和云影之前唯一的变量，但真正造成最后结果的人是云影。 在云影扔掉云影耳环的第一时间，云影就已经切换了监控设备，但很快所有设备失灵，就算她切换其他监控镜头也是一样，通通被系统屏蔽了，就跟她料想的一样，这个系统是她跟云影之间唯一的差池。 然而那时候温岚依旧有机会阻止云影奔向她为自己建造的死亡结局，然而云影没有跟系统说话，她就听不到“心声”。温岚失去了所有监控手段，又不知道云影在哪里，她彻彻底底丧失了对事情的掌控。 她计划用自己的死亡让云影品茗她被抛弃的滋味，最后回旋镖到了她自己身上。 结结实实，痛不欲生，无法释怀。 她输得彻底。 —— 录像CD证明了清白的温岚很快被释放，她先去找回被云影扔掉的耳饰，直接拆掉蚊香盘，将变回耳钉的小熊猫耳坠扎入耳朵。 耳坠传来轻微的刺痛，温岚面不改色又扎穿了另一个耳朵，然后走回曾经的寝室。 在寝室里她撞见一个陌生的女生，那女生看见她笑着打招呼，被雍曼曼推出去了，“回你宿舍，今天别来烦我。” “那待会儿一起吃饭哈。”那女生掩上门之前抛了个媚眼，雍曼曼尴尬地手足无措，“我决定勇敢一点儿，毕竟生死无常……”她连忙捂嘴。 温岚轻轻摇头。 雍曼曼：“你……没事吧？” 说完雍曼曼都想抽自己，她实在是太尴尬了，话不会说了。 温岚越过雍曼曼，先是看了看云影的书桌，发现东西没了，然后抬头看向上铺。 听到动静的朱萌萌从盥洗室走出来，看见温岚同样手足无措，见她好像在找东西，说道：“云影的父母来过一趟，把东西拿走了。” 温岚：“……最后的气息也要带走吗？” “什么？” “没什么，我要搬离寝室了，这里的东西晚一点会有人来扔。” “你去哪里？” 温岚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也没有理会她们的挽留。 真奇怪呀，小影，当你不在，住了一年多的寝室也变得陌生起来。 温岚离开寝室后，慢吞吞走在校园里，撞见了老教授——老教授远远看见她，拄着拐杖过来了。 等走近了一看，岣嵝的背后托着一麻袋书。 “需要帮忙吗？”温岚客气地问。 老教授脸上的皱纹更多了，他将那麻袋书往温岚面前一扔，“这原本是给云影的，现在她用不到了，给你。” 温岚：“……” 温岚：“我想我应该用不到，您给其他同学吧。” 老教授：“你听不懂吗，这是[云影]留给你的。” 温岚愣了一下。 老教授继续说：“我腿脚没有以前那么便利，已经跟学校提示退休了，资料我留着也没用。我带出过很多学生，云影绝对不是聪明的那一类，但她做错的题目很少会再犯错。” 温岚：“是的，她很有悟性。” 老教授紧紧盯着她，“但学理科的，光有悟性是不行的，云影要跟上都要用尽全力了，这些书她几乎理解不了，但她还是找我要了，给谁我就不说了。” “起先我还以为遇到了个好学的好学生，现在想想，她居然在操心一个比她自己有天赋得多的天才的未来，你说她好不好笑？” “……” 老教授也不等温岚回应，拄着拐杖的缘故，身体看上去比以前岣嵝，他就这么敲着地面走了。 山路不比城市道，路况堪忧，司机也很浮躁，温岚拉下帽檐挡住阳光，目无焦距地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 电话响起，桑南春跟她说如果不想待在学校，可以到她那边，或者推荐其他工作。温岚拒绝了，云影回复怀语雁不出国。然后关了手机。跟赤如烟一样，她知道她们担心她，但她不需要，如果没有云影，她们可能都不认识，云影走了，各有各的事情，打个电话发个信息偶尔互相照应一下，关系生分了很多。 或者说，温岚有意维持这样的生分。 她到底是和云影不同的，她的内心底色是孤独，她走过的路是孤独的，所以她享受孤独。 只是曾经因为云影的到来，那里曾经热闹过。云影走后，孤独的影子重新回到脚下。 又颠簸了半天，温岚见到了云影的父母。 云影的父母将云影埋葬在老家的山上，说是让山里的灵气养养，下辈子不要乱跑了，面上不显悲伤，等温岚转了身眼睛顿时红了。 温岚想，下辈子两老恐怕是不让她跟云影交往了。 温岚上了柱香就打算走了，她没什么颜面留下。 刚上车，两老就赶来，给她塞了个金戒指。 “我们就一个女儿，留着也没用了，她生前最喜欢你，你拿去吧，以后要是遇到更喜欢的，重新融了新的，或者换钱也行。” 温岚一直看着山坳的方向，轻轻转动着戴在无名指的戒指，静默无语。 出了乡村小路，她没有立刻转车，而是站在原地，看向某处。 “出来。” 那边的人影似乎是徘徊了一下，走了过来郁闷道：“你早就知道我跟着了是不？” 温岚没有吭声。 他嘀咕了一句，“我以前看你可不是这样的，你不笑我好有压力啊。” “……” “别——我没有想得罪你的意思，我只是受人之托！”那人是怕了温岚的眼神了，立刻解释起自己的身份。 当初是云影先找上他的，说要调查一桩厕所尾随变态，这种事他还不是手拿把掐的，立刻接了，还把人给扭送了公安，做了好事一件。但调查的过程中，咳咳，私家侦探的职业病犯了，就顺便调查了一下温岚。 不过调查了什么，他是不敢透露的，不久之前躺地上的人就是前车之鉴呢。 凶杀案的全过程他都给录制下来了，视频送警局的时候差点没被抓，现在温岚安全出来，他总算能来了结委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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