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姞的目光落在墙上的时钟上,情绪也跟着一点点地晃动着,末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装着镇定的语气说: “姐姐,我不是你的商业伙伴,我做不到可以毫无波澜地和你谈利益、谈筹码……我不希望我的情感自始至终都是一场被物化的交易。” 晦暗的走廊角落里,苏莳柔和的目光冷了下来,她握着常姞的肩膀,反过身将她抵在墙角,她俯身凑在常姞的脸边,她们之间只隔着一个吻的距离。 在一片凝固的气氛里,她抬手握住常姞的下巴,语气里被涂抹上一层怒气: “常姞,你怎么做到在吻完我后,和我说这句话,所以你现在是在告诉我,你的后悔吗……后悔和我继续这场交易吗?” 常姞别过头,没去看苏莳的脸,她害怕自己看着这张自己深爱着的面庞,就吐露不出任何决绝的话语。 于是,她的目光看向空荡荡的走廊,就像看到了她和苏莳这场筹码交易的去路。 “如果我说是呢?”声音空落落地飘下来。 放在以往,常姞不会情绪失控般地说出这句话,但她隐藏的痛苦在路滟出现之后不断地放大又放大,直到变成了一个在胀大中走向破灭的泡泡。 苏莳握着常姞的下巴让她看向自己,锐利的目光掠过她的眼底,执着于探究她眼底藏匿着的情绪:“可是最初答应这场交易的不是你吗?” 常姞的眼睛很酸涩,说出来的话也很酸涩:“是……就当我现在后悔了。” 沉默再次降临在她们之间,她们的长发和过往那么多次一样,黑色与银色互相交缠着。 过了许久,苏莳才松开握住常姞下巴的手,她起身往后退着,银色的长发一缕缕地从常姞的黑发上面抽离出来。 随后,苏莳倚靠着旁边的墙背上,垂落的长发遮住了她的半边脸,看不清她的神情,她只是缓慢地说:“既然你后悔了,那常姞……我们就到此结束吧。” 即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常姞也没想到听到“结束”这个词时原来是如此苦涩的感觉。 每一个字都像一片刀片,毫不留情地割在她的灵魂之上。让她只能在这种疼痛情绪勉强地发出一个音:“嗯……” 常姞看了一眼面前的苏莳,那个目光太过深刻,深刻到她把自己的眼睛当成胶卷机,要把眼前的苏莳永久地记录与存储。 “那我走了,姐姐。”随后,她藏匿起所有的痛苦、不舍与眷恋,转身离去。 苏莳依旧倚靠在墙角,她看着常姞毫无挽留之意离去的背影,向来骄傲又清冷的面庞也不自觉地流露出脆弱与悲伤,偏偏她骨子里的倔强又让她自嘲地开口: “常姞,那从此以后,你也别叫我姐姐了,毕竟你不想和我谈交易,而是想和我维持纯粹的师生关系,不是吗?” 说完,苏莳也无声地扯了一下嘴角,似在嘲讽自己,她觉得此时的自己并不像自己,倒像个恼羞成怒的坏女人。 听到这句话后,常姞离去的脚步顿住了。她用了很大的力气去掐紧自己的掌心,好让自己在疼痛中维持最后的理智与清醒,过了一会,她才艰涩地发出一句话: “嗯,我知道了……再见,苏老师。” 话完,她往前走,眼泪朝下,她尝到了最苦涩的泪水,她也尝到了最痛苦的爱意。 再见,姐姐。 再见,我亲爱的姐姐。 再见,我最后一次叫的一声—— “姐姐。” 第41章 你已经很多天没和我说情诗了。 起初,苏莳以为这只是习惯的后遗症。 她的生活又回到了遇到常姞之前的轨迹,常常像一个工作狂一样沉浸在她的设计项目里。 但不一样的是,她总会在某些时刻想起常姞,随后稳定的情绪就会开始发酵、开始发疼。仿佛她灵魂中的一部分也被常姞带走了,留下了一个难以缝合的缺口。 苏莳以为这种后遗症会像三四月的回南天一样,在蔓延之后悄然退去。 但随着时间一点点地过去,这种后遗症并没有消失,反而日复一日地在她的生命里扩散开来,让她无法忽视。 又一个失眠的晚上,苏莳躺在床上,神色不明地看向身旁空落落的位置。末了,她起身从衣柜里再次拿出了那只陪她睡觉的长耳兔玩偶。 苏莳从小就习惯搂着东西睡觉。而自从常姞在她这里留宿后,这只长耳兔玩偶就被她放进了衣柜里,已是许久未见。 然而,当苏莳把这个长耳兔玩偶放在床上时,她又想起了常姞——想起常姞很像这只耷拉着耳朵的兔子,可爱而柔软;想起常姞在金色戈壁上打气球时,赢了一只兔子挂件送给自己,还说这是一只幸运兔,希望能带给自己更多的幸运…… 又是常姞。她看到回忆里—— 常姞从衣柜里揪出这只长耳兔玩偶,探过头问她:“姐姐,你怎么把这么可爱的玩偶塞进衣柜里?” 话罢,常姞搂紧了长耳兔玩偶,在她面前摇晃着,她的脸和那只长耳兔的头挨在一起,四只眼睛齐齐地看向她,似要向她讨个说法。 苏莳失笑着说:“因为你来了……所以它失宠了。” “啊,为什么?”常姞又朝她凑了过来,玩偶的长耳朵落在苏莳的脸上。 苏莳半咪着眼,抬起手揪住了兔耳朵,将常姞也随之揪到自己面前,唇瓣浅浅地擦过她的脸,带着戏谑的笑意说:“以前我都是搂着它睡觉的,你把它拿出来,是想让我今晚搂着它睡觉吗?” 于是,常姞听完后又把她认为很可爱很无辜的兔子玩偶塞进衣柜里。然后,晃悠悠地侧坐在苏莳旁边,搂着她的脖子,害羞地想要去亲吻她。 还没亲到就被苏莳用手掌捂住了唇瓣,故意问她:“这是要干什么?” 常姞勾出舌尖,舔了一下苏莳的手掌,含糊不清地说:“争宠,姐姐搂着我……就够了。” 苏莳的手掌蓦然像被岩浆溅到一般,灼热着。 …… 苏莳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仿佛那里还存留着常姞给予她的温度。但是并没有,只有冬夜带着寒意的冷空气落在那里,空空荡荡的房间里也不会再出现另一个生动的声音。 回忆一帧帧地掠过。苏莳缄默地看着这只长耳兔玩偶,最后捏起它的长耳朵,重新将它塞进衣柜里。 这天晚上,苏莳喝醉了,只是这一次再也没有一个人给她煮解酒汤,再哄着她喝。 明明常姞已经离开这里有些时日了,但苏莳却觉得常姞的影子遍布她房屋里的每一块地板,荒谬到她走到哪里都能想起常姞。 苏莳握着酒瓶走到了客厅里安置鱼缸的地方,她曲着腿坐在地板上,一边啜饮着手中的酒,一边和鱼缸里的那只紫粉色斗鱼长久地对视。 鱼缸里的情诗摇曳着鱼尾,扫起一圈圈水的波纹,苏莳再次看到了过往的回忆—— 常姞往她空荡荡的鱼缸里放了一条粉紫色的斗鱼,于是,苏莳静静地看着这条斗鱼,看它的鱼尾像张开斗篷,轻盈地飘荡着。 蓦然,旁边的常姞拉住了她的手,探过头问她:“姐姐不给它取个名字吗?” 苏莳的目光转而落在常姞的脸上,带着戏谑的笑意说:“那就叫它情诗吧。” 说完,苏莳站直了身子,饶有兴致地观赏着常姞脸上浮现出羞怯的神情,听她低声回道:“啊,那姐姐岂不是一看到情诗……就会想起日复一日和你念情诗的我?” 随后,苏莳伸出手揽住常姞的腰,将她抵在鱼缸上接吻,直到把她亲得也像鱼缸里那条眼神呆呆的斗鱼。 苏莳又往前逼进了一步,她们的身体顿时变成了两个拼图镶嵌在一起,亲密地贴合着,温度也随之攀升着。 苏莳摸着她发热发红的脸颊,笑着说:“这么笃定我就会想你?” 常姞还没从这个缠绵的吻里回过神来,眼神恍惚着说:“不笃定,但我希望你会想我。” 苏莳承认她是故意的。是她故意取这个名字,是她故意让常姞觉得,从此以后,自己每次看到“情诗”就会想起她。 …… 可事实证明,她之前漫不经心的逗弄会变成一把时间的回旋镖,而此时此刻的她确实看着这条被她取名为“情诗”的斗鱼思念着常姞。 苏莳喝醉了,眼睛里也浮起了一层迷离的云雾。她伸出手指落在玻璃上,隔空戳了戳那只和她四目相对的斗鱼。 唇瓣翕动着吐出一句话:“骗子,你说你会天天和我说情诗,但你已经很多天没和我说情诗了……” 说完,苏莳又丧气地放下手,酒瓶滚动在地板上,响动起记忆的回声,像一声落寞的叹息。 苏莳在夹缝里尚存的清醒中嘲讽自己,嘲讽自己的虚伪、幼稚、胆怯……以及后悔。 可明明从一开始就将常姞拒之门外的人——是她苏莳自己。 于是,她又想起那句话——“苏莳,你会后悔的。” 她体内的后遗症又再一次扩散开来。 所以她会后悔什么?后悔自己自始至终都没有勇气去走进爱吗? - 隔天,苏莳打开门时,发现门口放着一盆被养得很好看的风信子盆栽。 淡紫色的花朵恍若一个个被春天捏造出来的小喇叭,朝着她吹起一首缄默的乐章。 顿时,欣欣向荣、盎然开放的风信子盆栽取代了苏莳记忆里那盆枯萎的、垂落着细茎的风信子。 盆栽上放在一封信,信封上写着——《写给苏莳的一封信》。苏莳愣了许久,才带着难以言明的复杂心情打开了这封信。 第42章 再见还是再次相见。 亲爱的苏莳: 我亲爱的姐姐。 展信安好。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你将知道这是我对你的祝福,也是我对你的告别。所以,请允许我在这封信里继续称呼你为姐姐吧。 很感谢,我曾经痛恨的春天因为你的出现而变得明媚起来。我不可否认的是,和你一起度过的这段时光,是我迄今所拥有的最美好的时光。 姐姐,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第一句情诗吗——“我的一生都流浪在春天以外的荒野里,只有你,是我生命中既定的情诗。” 我很庆幸对你说出了这句情诗,很庆幸因为这句情诗这个春天我们不再平行。 姐姐,我记得那一天我和你说过,倘若有一天你可以回应我的爱意了,我会和你讲述我是如何爱上你的,那是一个漫长而并不浪漫的故事。 但很可惜你没有爱上我,也很遗憾在你爱上我之前我们就已经结束了。所以原谅我只能以这种形式告诉你答案。 所谓漫长的故事其实并不漫长,甚至短暂到只有一瞬间,那就是我见到你的那一瞬间。 就像歌曲《两棵永恒的树》里唱:“动心是一瞬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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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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