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梦境切换到了下一个片段,这个教会她绘画,说她一定会成为艺术家的女人在她十五岁时飞去了北欧,再也没有回来。 郗玥离家飞往北欧的那一天也是大雨,她看到她的母亲苏琴在客厅里一边流泪一边弹奏着《PortraitofaLadyonFire》。那是电影《燃烧的女子肖像》里的配曲。 苏琴将所有燃烧的爱、所有消逝的爱都化作密集的琴音,最终消散在这场雨声里。但是,爱人的诀别于她而言是一场无法和解的叛逃。 苏莳目睹着窗外的那场雨,觉得它会穿透玻璃的隔阂淋湿她的一整个家,包括她余下的生命。 梦里的最后一场雨下在苏莳高考成绩出来的那一天。她还没得及和苏琴分享喜讯,就听到了苏琴自杀的死讯。 苏莳没有撑伞,她在雨里无目的地走了很久,那天的雨很冷,但她却毫无感觉。直到最后,她在一个无人处的拐角蹲了下来,眼泪与雨水融为一体。在此之后,她成为了一座封闭的岛屿,漂泊于这无常的人世间。 梦里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从苏莳入梦下到她从梦境中醒来。 苏莳醒来时窗外也正在下雨,她听着雨水打在玻璃上的声音,恍惚觉得自己还没有从很久以前的那场大雨中醒来。 她发现如此漂泊的大雨可以淋湿一个人的记忆、一个人的灵魂、一个人的生命。如此的毫不留情。 苏莳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地板上,海城的回南天还没有散去,地板依旧是黏腻的潮湿,贴在皮肤上像黏着一层透明的海蜇触须。 苏莳在吧台的柜子上取下一瓶又一瓶的酒,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要把自己喝醉的意愿了。 她撬开瓶盖,听着窗外的雨声,听着音箱在播放着《Riverside》,听着撬开的瓶盖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OhmyGod.Iseehoweverythingistornintheriverdeep,AndIdon'tknowwhyIgotheway,Downbytheriverside……” 上帝啊,我看见河水深处腐朽的一切,我不知道自己为何行于此路,就在河边上…… 冰冷的酒水被灌入她的口腔,酒精在麻痹着她,也在刺激着她。 自从郗玥为了自己的艺术梦远走它乡后,自从苏琴得了重度抑郁症自杀后,自从她再也没有家后……苏莳其实不相信永恒之爱,那些说爱她的人都是那般如此决绝地离她而去。 苏莳缄默地喝着酒,酒入咽喉时她蓦然想起了常姞,想起了在花涧谷上常姞和她接了一个混着酒精的吻,想起常姞日复一日地念情诗给她听,想起常姞说爱她…… 最后,她再次想起被爱情折磨得遍体鳞伤的苏琴,想起她被困住爱的沼泽里失去了自我美丽的光辉。 苏莳对待爱情的态度一直是悲观的。网上盛行着一句话:“直到有一个人能体会到我的所有。” 但是苏莳觉得这句话是一句悖论,人类连自己的情绪都无法100%同步感知,又如何奢求世界上有另一个人解码我们瞬息万变的意识宇宙呢? 所以对常姞的情诗她一直都只是听听而已,不往心里去。 窗外的雨还在淅沥地下着,桌子上的空酒瓶又多了几个,苏莳躺在沙发上,思绪变成了茫茫的一片雾,她觉得自己喝醉。 就在这时,她听到门铃响了。 她不甚清醒地起身,步伐漂浮,直到走到门前,她透过猫眼看到了常姞。 常姞从昨天和苏莳去看展后就发现她心情不太好,而今天她给苏莳发信息打电话都没有第二代回应。因此担忧的情绪在常姞心里蔓延开来,让她忍不住想来看看苏莳。 常姞敲开门时,就看到苏莳的眼睛里一片湿润度,浸泡着淡薄的忧郁。 只一眼,常姞就觉得苏莳喝醉了,担忧地拉过苏莳的手,唤道:“姐姐?” 苏莳倚在门边,她向来清明的眼睛此时不甚清醒,如同鱼缸里的水兑了酒,漂浮在这世间。只是鱼尾摇曳,鳞身滑腻,是一条美丽而难以捕捉的鱼。 苏莳缄默了片刻,似是没想到常姞会在此时来找她,倏忽轻笑着伸出手指抬起常姞的下巴,喝醉的她比平时多一分轻挑:“这是谁家的小孩,怎么乱认姐姐?” 温热的手指挠着常姞的下巴,她低垂着眼眸看着下颚处作乱的手指,觉得苏莳的手像鱼钩,她才是那条被垂钓的鱼。 见常姞不出声,苏莳俯身拉近了距离,气息洒在常姞的耳边:“怎么不说话,来找姐姐干嘛?嗯?” 醉酒后的苏莳和平时很不一样,似是从酒精的浸泡里滋生出另一个人格。平时她清冷温和而疏离,而此时的她妩媚大胆而肆意。 常姞看着近在咫尺的苏莳,说:“来看看你……不过看了之后,发现我需要给你醒酒。” 听到这个答案时,苏莳捏了一下常姞的耳垂,好奇道:“你想怎么给我醒酒?” 常姞耳朵一烫,下意识地想要退开一点距离,却被苏莳揽住了肩膀。她看着满目醉意的苏莳,不禁伸出一只手护住了苏莳的腰,回道:“给你煮解酒汤。” 苏莳忍俊不禁,额头抵在常姞的额头上,眼睛里迷朦的醉意,和酒色一样令人沉醉。 她牵起常姞的手往屋子里走,一边走一边说:“果然是小孩……姐姐教你要怎么给我醒酒。” 常姞进了客厅就看到桌子上有很多没有收拾的空酒瓶,不禁有些担忧地看向苏莳:“姐姐,怎么喝这么多酒?心情不好吗?” “对,心情不好。”苏莳不置可否,但她没说出口的是——在她看到常姞之后,内心沉重压抑的情绪蓦然消散了很多。 她没松开牵住常姞的手,而是握着常姞的手抚摸起来,她在这抚摸的时间里渐渐清醒了一些。 苏莳半阖着眼,觉得人类的双手确实拥有奇妙的力量,可以通过双手的接触去抚慰对方的心灵。 常姞安静地让她抚摸了很久,直到她反握住苏莳的手,哄道:“乖,我先去给你煮解酒汤,不然我怕你明天早上起来会头疼。” “乖?你还真是……倒反天罡了。”闻言,苏莳睁开了眼睛看向常姞,但她还是松开了禁锢她的手。 她看着常姞忙活着给她煮解酒汤,又忙活着将桌上的空酒瓶收拾起来。 苏莳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觉得也很神奇,这块专属于她一个人的领地,居然有一天会出现另一个人与之如此融洽地相处。 正在苏莳神游之时,常姞递过来一杯醒酒汤。 许是苏莳还在醉意中出神着,没有反应过来。 于是,常姞看着没有回应的苏莳,以为她是不想喝,停顿了一会后,微红着脸轻声哄她说:“喝完之后,我给姐姐提供醒酒服务,好不好?” 回过神后的苏莳看着常姞,难得露出一个稚气的笑,也难得说出一句稚气的话:“那你喂我喝。” 甜味的解酒汤带着橙子、苹果与蜂蜜的味道,混合着流入她的口腔,冲掉了她体内的一些苦涩,连同有些苦涩的情绪。 不知为何,苏莳深刻地记住了这种味道,也记得这一天她喝醉后和常姞做了很久。 从沙发到卧室,她们在这潮湿的回南天里汗淋淋地相拥,似要把自己也泡在最后的春天里。 这一天,苏莳大部分时间都在上面,她揽着颤栗的常姞,听着她唤了一声又一声的“姐姐”。 “换个称呼叫我。” “好的,姐姐……” 第25章 你今天都没有和我说情诗。 苏莳睡得昏沉地醒来,就看到常姞撑起身子在看着她。 此时,天已经暗了,夜色是一块刚凿开的铁矿石,像是锈掉一般流出汩汩的黑水,将她们的身影淹没在其中。 苏莳本该不喜欢这样的时刻,但常姞小小的眼睛却似一面拂晓时分的湖泊,潋滟着一道道水的波纹,那般宁静地诉说着她庞大的爱意。 苏莳承认,这如水的目光令她心生胆怯。 于是,苏莳又闭上眼睛。她深知自己是残忍的独目海盗,掌握着她们之间关于爱的船舵,却对常姞的爱意视而不见。 不过是寂静的几秒钟,她的思维就发酵成蓬松的面包,睁开眼问常姞:“今晚想吃什么?” 常姞没有问答,只是笑着撩开苏莳耳边凌乱的碎发,将自己柔软的唇瓣贴在她的耳骨上,狎弄着。 常姞试图去撬开一个敏感的贝壳,去窥见绯红的蚌肉如何翕动、又如何被俘虏。 常姞听着苏莳轻微的喘息,学以致用地凑在苏莳耳边问她:“姐姐,我的醒酒服务喜欢吗?” 苏莳从欲色中抬眼,看不见常姞的眼睛,牵起常姞的手,在手背上落下一个吻:“当然。” 手背上留下一个看不见的吻痕,正如她们的关系,只是一道看不见的痕迹。 其实常姞很想问——“姐姐,那你喜欢我吗?” 只是她终将没有问出口,她深知苏莳的内心是一个坚硬的贝壳,而非敏感的蚌肉,可以为她翕动,却不会为她俘获。 于是,常姞又跟自己说,这样就够了。毕竟,她爱她,心甘情愿为之沉沦,愿意成为她屋檐下翘首以盼的爱人。 当她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就意味她愿意接受爱会给予她的任何可能性,包括爱而不得的痛苦。若是可以轻易抽身,那便只是浅薄的喜欢了,而不是在她缺憾的人生反复响动的爱意了。 见常姞窝在她的耳边没有动静,苏莳侧过头看向常姞,伸出手抚摸了常姞的脸,问道:“在想什么?” 酒醒后的苏莳又恢复了往常那清冷理性的模样,掌控着她们之间的船舵。 常姞藏起内心隐秘的思绪,只是试探地揽住苏莳的腰身,见她没有反感后搂得更紧了,将半个身子贴在她身上,问道:“没想什么……姐姐,还要吗?” 苏莳听到这话后,眼神游走在常姞的脸庞上,接着抬起手在常姞的脸上轻轻地拍了一下,清冷的声音从唇齿间流出:“起来。” 闻言,常姞松开了手,顺从地坐了起来:“姐姐?” 苏莳仰卧在床上看着常姞,抬起一只脚落在常姞的膝盖上,唤道:“跪在我身旁。” 常姞没有说话,只是顺从地膝行两步,来到苏莳的身旁。 苏莳慢条斯理地坐起身来,捞过床柜上的两条领带。她将常姞的两只手背在身后,用一条领带将其捆在一起。 “姐姐是要把我的眼睛也蒙起来吗?”常姞看着苏莳手中的另一条领带问道。 随后,她捧起常姞的脸,看见常姞有些紧张地垂眸:“现在怎么还紧张起来了?”她在常姞眼边落下一个吻,安抚性地说道,“不用紧张,相信我,可以的话我们就继续。” “我可以的,姐姐继续吧。”当黑色领带蒙住她的眼睛并剥夺她的视线时,常姞还是会在黑暗中感受到不安。 但下一秒,苏莳握住她的手,声音轻柔地在她耳边响起:“把你的注意力都聚焦在我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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