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映华点了点头,跟着上了舆车。 车内只有姐妹二人,说话方便了许多,陛下收起方才的柔情,再开口便是冷声斥责:“你好大的胆子,竟会私逃了,还敢打着朕的旗号去诓骗太后。” 陛下的情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江映华始料未及,本还以为该是姐妹情深的戏码,却不曾想现实总是这般露骨。 江映华从座位上滑下来,垂着脑袋跪在一边,一声不吭。左右陛下准了自己留在营中,毕竟是自己理亏,服个软儿也就过去了。 江映华这副模样,倒让陛下不好发难了,没想到这丫头主意正就算了,现在都学会能屈能伸了。 陛下故作严肃的开口:“今日围猎,你若是赢不了朕,就乖乖回京去,住在母亲宫里,不必出来了。” 江映华闻言如五雷轰顶,这不就是赤裸裸的威胁,真的输了便要被关禁闭。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她如何甘心放弃? “臣,会拼尽全力,望长姐手下留情。”江映华小心翼翼地开口,但语气中的固执丝毫掩盖不住。 陛下冷笑一声,并不打算放过她,“朕素来照章办事,是何结果,看你造化。” 江映华瘪着嘴,一脸幽怨的抬眸迎上陛下的目光,“长姐既有了主意,可能准华儿起来?腿麻了。” “朕从没叫你跪,自讨苦吃。”陛下避开了眼神,憋笑憋得有些艰难。 江映华悻悻的坐了回去,瞧见桌上的葡萄还算水灵,闷头剥起葡萄肉来,也不再理会眼前人。这等鲜甜多汁的贡品,她淡出鸟儿来的嘴巴可是想念的紧。 江镜澈有些纳闷儿,从前这些东西,华儿瞧都不瞧一眼,如今竟主动自己吃开了。想来探子回报的消息,没有半点水分,她这个妹妹,还真是下了一番苦功夫,将自己为难的够狠。 入场休整半日,午后秋高气爽,微风习习,视野敞亮,正是打猎的大好时机。 陛下身边,除了江映华这个亲妹妹伴驾,还有一众京中的青年才俊,武将儿郎。大家早已严阵以待,跃跃欲试,毕竟能在猎场中露脸,争个声名,于日后的仕途百利无害。 “你与朕在一条路上相争如何?一样的环境,一样的猎物,只比速度和准头。”陛下歪头问江映华。 长姐的骑射功底一流,这般条件看似公平,实则让江映华倍感压力。但是陛下是制定规矩的人,她也不敢回绝,只得应允。 二人并肩纵马入林,江映华丝毫不敢分神,眼神犀利如刀,手上张弓以待,是以最开始寻见的野兔、梅花鹿,都十分可怜的连中姐妹二人的两箭,而这二人一直平分秋色,难论伯仲。 江映华今日铁了心要赢,陛下更是铁了心要试她的能力,谁都不会放水应付。 猎场的猎物有限,不过是被圈起的一片地方里留下了一些寻常的野生动物驻扎罢了。 不多时,这一片范围内也就无甚新鲜的猎物可打,远处树林深处,好似有些体型尚算硕大的鹿,若是猎两只回去,也是不错的选择。 陛下眸光一转,便纵马追了过去。 “长姐,前面没有护卫了,您不能去。”江映华急急跟上,出言提醒。 皇家围猎场护卫警戒一周,方才已经到了边地,再往里就没那么安全了。 “既然胜负未分,便再比上一阵,身后随行众多,你怕什么?”陛下仍马不停蹄的追着。 江映华无奈,只好紧紧的咬着眼前人,也入了密林深处。只是眼下她终归分了神,四下打量着周围,荒郊野岭的,没有兵士提前探查,若真出了意外,便无法交待。 眼前茂密的草丛迅速的颤动了一下,窜出一个黑影,江映华迅速张弓射箭,原是一只野猫。 本不该出手的,围猎甚少捕杀猫类。江映华有些沮丧,怪自己神经太过紧张。 树林深处的麋鹿身影若隐若现,别看它体型大,行动却十分敏捷。 二人的马动静不小,很容易惊了猎物,是以她们都小心翼翼地靠近,速度也慢了下来。 二人正聚精会神的盯着猎物伺机而动,江映华敏锐的觉察到了林中周围似乎有些窸悉簌簌的响动。 她警觉的屏息凝神,环视四周,还未看上一圈,便感受到箭矢裹挟着疾风破空而来。 一股莫名的恐慌席卷了全身,她丢了弓箭,拔出佩剑,纵马在陛下身前,提剑砍向破空而来的箭羽,朝着身后的随从大喊:“护驾!” 凌乱的箭雨自三面齐发,江映华应接不暇,挡在陛下身前急切地吼道:“长姐快退出去,华儿挡不住了。” 拔剑四顾其实也不过须臾光景,箭雨只一波就停了下来,江映华又惊又怕,见没了攻击,身后的人也围了一圈,她才堪堪转过头看向陛下,谁料那人正气定神闲地坐在马背上,看着她浅笑。 江映华蹙了眉头,遇刺怎也不该是这个反应,她回过神来,转头去看地上的箭矢,才惊觉那箭上没有金属的箭头,不过是些木头罢了,真的射中了,也就是肿起一块肉而已。 她有些不可思议的回视着陛下,抿了抿唇,一言不发的调转马头,狠狠的抽了几鞭,扬长而去。
第20章 检阅五营(上) 林深树密,午后的阳光散落在熙熙攘攘的叶片下,朦胧迷离的笼起一层金色的薄纱来。 陛下半眯着眼睛,看着那一抹湖蓝色的靓影飞速远去,轻嗤一声道:“脾气渐长。” 江镜澈挥鞭追了上去,身旁的护卫们看了一出好戏,默默的紧紧跟随在陛下身后。 听到身后的马蹄声愈发清晰,江映华又狠狠的甩了几鞭,巴不得让马长出翅膀来,也要尽快甩开后面的人。 陛下的宝马自然是整个猎场中最出彩的,不多时便撵上了江映华,“疯够了么?”陛下有些疲累的在她身后唤道。 江映华猛地勒紧缰绳,马有些受惊的扬起了前侧的两个蹄子,险些将江映华甩出去。 制止住躁动的马,江映华垂着眸子冷声问道:“陛下何意?” 江镜澈本想逗逗她,眼见这人是真的来了脾气,也就只好正色回应:“试试你的身手。算你过关,想留军中便留下吧。” 江映华眸色淡淡,语气也是淡淡的,轻轻点了点马背,在马跑起来之前回了句:“臣,谢陛下。臣累了,恕不奉陪。”随即再次扬鞭,也不顾什么君臣规矩,一骑绝尘,冲了出去。 陛下凝视着她远去的背影,低声叹道:“长大了,管不住了。” 颜皖知百无聊赖的在猎场外等候,旁人都满载而归,却唯独不见陛下和昭王。她牵引着马来来回回的转圈,不时地朝着她们前行的方向张望。 前方尘土飞扬,一袭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林间的小路上,颜皖知策马上前去迎,那人却冷着脸,目不斜视地飞速冲进了围猎场外的驻地深处。 颜皖知有些纳闷,出发的时候,姐妹有说有笑,这一回来,怎么昭王自己板着脸先跑了过来,反而不见陛下的身影? 难不成,这妹妹又吃了瘪? 颜皖知再回身瞧去,陛下与一众护卫远远的也过来了,她忙策马前去,将人接了回来。 与那位无甚区别,眼前的陛下似乎心情也不算畅快。 陛下归营是大事,场内早早备好了一应用度酒水,桌席上蔬果盈案,只等陛下落座,论功行赏。 颜皖知引着江镜澈入了席,余光瞥了一眼昭王的席位,座次前空空如也。 陛下落座之时,趁着帷幔遮挡,给颜皖知递了个眼色。朝臣俱在,这里不是江映华耍性子的场合。 颜皖知会意,悄然退了出去,满猎场的捯饬着腿儿寻人。 猎场太过宽广,好在驻地所在草场密集而少有林木,也算是视野辽阔,颜皖知一边跑着,一边四处张望,那一身湖蓝,该是很好寻的。 除非,那人入了后面的行宫殿宇内,重檐叠嶂的,一时半会儿怕是找不出来。 四下无人,正在颜皖知一筹莫展之时,脑海中突然浮现起方才江映华策马狂奔的身影。是了,人不好找,马总是有归处的。 颜皖知朝着马厩的所在撒腿狂奔,待她气喘吁吁的靠近马厩之时,大老远的,就隐隐瞧见一排排整齐的马尾后面一袭湖蓝色的绸衫被秋风吹起。 江映华正靠在一个宽大的拴着马匹的木桩后,瞧着姿势,该是蹲踞在地上,埋头不知在做什么。 颜皖知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生怕惊扰了人。待走近了,竟传来几声低沉隐忍的呜咽。 昭王,哭了。那个孤傲的小王爷,竟躲在腌臜的马厩里,悄无声息的抹眼泪。 颜皖知一时手足无措,猎场上发生了什么她不得而知,眼下她更不知江映华为何落泪,猜不出因果,如何能出言安慰? 可是她也不能干站着,陛下那儿耽搁不起。 她有些挣扎的走近了两步,将袖中的一方尚算整洁的丝帕递了过去,声音很轻微的唤了声:“殿下,傍晚秋风紧,小心泪水干涸伤了脸。” 江映华埋在袖子里的脑袋抖了抖,再轻微的声音也还是吓着了。 她哭得一抽一抽的,虽说抬起头来,脸上见不到半分水渍,可那通红的眸子骗不得人,因着呜咽,那嗓音带着囔囔的鼻音:“何事?” 颜皖知低垂着头,拱手道:“陛下依狩猎结果犒赏大臣,眼下宴席已开,殿下,您……” 未等颜皖知说完,江映华倏的站起身来,一把扯过她手上的帕子,胡乱的揉了揉眼睛,“吾这样子,丑么?” 颜皖知有些错愕,微微抬眼瞥了一下,如蜻蜓点水,复又垂下了眸子,“殿下该是风迷了眼睛,眼波流转,顾盼生辉,如何与丑相干?” 江映华被她的揶揄逗笑了,把用过的帕子塞回她手上,轻笑着道:“走吧,吾方才是灌了风肚子痛,闭紧你的嘴巴,不许说出去。” 颜皖知紧随其后,点头哈腰的应承着,心中腹诽:鬼才信你,哭得抽抽分明是受了委屈。 一来一回,二人晚了足足一刻的功夫才入席,颜皖知识趣的在江映华入席片刻后才走进去,以免落人口实。 姗姗来迟的昭王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毕竟她的座次太显眼,她的身份太特殊。 江映华走到正中,规矩的长揖一礼,向着陛下告罪:“陛下恕罪,臣方才下马挫了腿,来迟了些。” 陛下心知肚明,便也顺着口风问了下去,“可伤着了?” “臣无碍,谢陛下垂询。”江映华垂眸答道。 “入座吧,就等你来开宴了。”陛下端起酒杯,柔声回道。 江映华闻言走到桌前,饮酒攀谈,云淡风轻,似乎什么事情都不曾有过,只是今晚,醇香甜美的御酒,竟将人喝醉了。 江映华很少会醉得不省人事,这大抵是生平头一次,宴席未散,她便已飘飘欲仙,眼皮打架。好在,她从无酒后失言的坏毛病,素来越喝越沉默,待到迷醉,定然一声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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