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着晾晒药材的侍女,瞧见脸色惨白的伍壬,好一会没反应,这人送过来的时候就剩一口气了,救回来都是命大,这才过去三天就醒了,还能出来乱跑,属实是意料之外。 侍女见伍壬连走路都在抖,赶忙上前将人扶住,好不容易才救回来的一条命,万一摔了下,再给摔没了,那可怎么办。 “你伤还没好,身体很虚弱,不要出来走动,我送你回去休息。” 伍壬很高,侍女扶着很困难,倒像是被人架着。 “谢谢…能不能问一下,我这是在哪?” 沙哑的嗓音很是虚浮,侍女却架不动人,伍壬不肯往回走,直愣愣的站在那,眼睛往外瞟。 “这里是国师府,你是被国师恩允才救回来的,既然命已经保住了,你就先养伤,救你也不容易。” 国师府…… 伍壬本就皱起的眉头,此时快要拧在一起,不是因为伤口痛,而是感到不安。 她和小主的身份本就危险,待在这种地方,小主究竟是在干嘛。 “你在看什么?这里是药房,我住在你旁边,如果有需要可以喊我,现在回去养伤,好吗?” 侍女是搞不动这个很怪的女人,无奈劝了起来。 伍壬强压下,心底的不安,低头看了眼正搀着她,十分吃力的侍女,这才回房。 关上房门,伍壬便拉住了侍女,底声问道:“打扰了,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叫晁怜的人,她长的很好看,身形纤瘦,约摸和你一般高。” 侍女想了片刻,这几日阿长姐去寝殿忙了,时长见不到人,听闻是在照顾一个药人,这个人也是阿长姐带回来的,问的应该是那个药人。 “你说的那个人,应该是国师新养的药人,平时在寝殿住,偶尔会来药房做工,你会见到她的。” 告别侍女,伍壬在房里闭目养神,心却是很乱,国师养的药人,小主现在还好吗。 自从宴会回来,晁怜就没能出寝殿,不是被国师折腾就是在喝黑漆漆的药汁。 晁怜披着层薄纱,绯色的肌肤,若隐若现,鞭痕已经愈合留下几道粉嫩的浅痕,附近的几处红印,皆是或深或浅的咬痕。 床帐之下,晁怜本想将锦被向上盖些,手腕却被从床头延伸出的丝带给束缚,没办法向前伸。 口很干,这几日除去在用膳时的补汤就只有药汁,嗓子很疼。 晁怜纠结了很久,她知道那个侍女就在门外侯着,可以叫她进来帮忙,但她现在的情况,似乎并不适合见人。 想到这,晁怜本就似哀的眼里又灰暗了几分。 她回不去从前,现在的日子,日复一日的被折腾,国师的心情也难以琢磨,怎么都猜不透,心情好的时候会下手轻些,有时又会突然发狠,变着法的罚她。 “在想什么?” 清冷的声音从床帐外传来,晁怜浑身一颤,抬头朝那处看。 床帘被掀开,朝思暮手里端着杯水,穿着一袭墨袍,慵懒的坐在床边,看上去心情不错。 晁怜却闻见从朝思暮身上散出的浓郁血腥味,以及在衣角上的几处暗渍。 “没…没想什么……” 接过水杯,晁怜便很乖巧的喝水,不去看朝思暮,她猜不透这人,直觉却让她远离这个人。 宴会那日,朝思暮握着她的手,拿着尖刀,刺进了男人的眼睛,不顾男人的嘶吼与抽搐,十分利索的转了一圈,挖出颗眼球,塞进了男人的嘴里。 血溅在她的脸颊上,无时无刻在提醒着她,她在做什么。 回来的路上,晁怜止不住的想吐,朝思暮却在马车里喝着进贡的杨梅酒,红色的液体跟侧脸上喷溅到的血迹一般。 喝水的晁怜,胃里一阵翻腾,还是想吐,猛地被呛到了。 “咳咳…咳……” 冰凉的手覆在她的后背,轻拍了几下,晁怜顿时就不咳了,脸憋的通红。 “你那个小侍卫醒了,现在正找你。” 朝思暮冷不防出声,手指却顺着凸起的背脊往下滑动,最终抵在腰窝的位置,那处有道不明显的疤痕,她记得是小时候晁怜被难民绑架时打伤的。 第7章 “你这为何有处疤痕?”*…… “你这为何有处疤痕?” 朝思暮感受着指尖下的轻颤,漫不经心的问着晁怜。 肌肤上的冰凉触感,接触了那么多次,还是会不习惯,实在太凉了,为何连丁点温度都未曾有过。 晁怜的心思在别处,倒也不搪塞,诚实答道:“小时候为了救朋友,别人打的。” 安静了一会,朝思暮的指尖也停了下来,附身盯着晁怜,试图找到一丝说谎的痕迹,可那双眼睛很干净,不像是在说谎,还是说已经成了习惯,谎话说的也同真话般诚挚。 朝思暮进宫有急事,晁怜便从寝殿中获救。 艳阳下,晁怜微眯着眼,适应了好一会。 寝殿的光线很暗,基本上见不到光亮,白天和黑夜很容易分不清,待了几天,突然出来,眼睛被光刺的有些疼。 晁怜本就白,生病加上不见光,白到一种病态,好似一株脆弱的花蕊。 侍女领着晁怜去药房,一方面是做工,一方面是救回来的那人很轴,缠着要见晁怜,其它人被烦的没办法,平繁来找她。 管事嬷嬷活了几十年,看的通透,晁怜和国师的关系不一般,她虽说不上来是哪种,但有前车之鉴,她也不敢刁难,便吩咐晁怜去后院帮着晾晒草药。 侍女闻言也松口气,至少没让晁怜去地牢里给其它药人喂药,不然以晁怜的身板和秉性,估计不是她给人喂药,而是自己先被灌饱。 晁怜在去后院以前,侍女给喂了颗药丸。 侍女终日沉着的脸,第一次看到别的表情,同情。 这次的药丸是甜的,带着草药的清香,不是太难以下咽,晁怜很容易就咽了下去,然后让侍女检查,可她看着侍女的表情,心里却是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在她见到在房里养伤,全身裹满纱布的伍壬时更甚。 剔除大半血肉,伍壬的身子骨,显得单薄了不少,平日里的高挑身影,躺在那也生出股脆弱来。 伍壬不敢在这放松警惕,哪怕是睡梦中都绷着根神经,房门被推开的瞬间,人就醒了,原本她打算不动声色,观察来的人想做什么,鼻尖却嗅到一抹清甜的栀子花香,猛的睁开眼,看向门外。 素白的衣衫衬着晁怜,病弱无助,一步步朝她走来。 “小主……” 伍壬有些不确定的喊了声,晁怜却走的更快了,若不是顾及着伍壬有伤,恨不得扑在伍壬身上。 还好…还好…伍壬还活着,还有人在等她。 伍壬从床上起身,先前从未跟小主如此亲近过,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茫然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做错事的犬。 缠着纱布的胳膊,收回去也不是,放下也不是,僵持在半空之中,直到晁怜轻轻环住那只胳膊,望着她,慢慢红了眼眶,鼻尖也是粉粉的,似乎是想哭。 她都快忘了,小公主在很小的时候很爱哭,动不动就红了眼眶,只是在被封为祭祀之后,偷偷收起了眼泪,时间长了,她都快记不清了。 “小主…别怕,我会带你逃出去的,别哭了,好不好?” 伍壬是个只会舞刀弄枪的暗卫,虽然她自己也是女子却在日复一日的残酷训练里丢了无用的情绪,冷血久了,眼里就只有任务,不是很会安慰人,想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可还是显得干巴巴的。 显然不起作用,晁怜的眼泪像是源源不断的小溪流,一滴一滴全落在伍壬的身上。 晁怜本该克制自己的情绪,可实在憋了太久,遇见熟悉的人,稍微一放松,那种情绪崩溃的感觉就止不住,随着眼泪朝外倾泻,直到哭的有些窒息,晁怜才缓缓从抽噎中缓了过来,抬头望着正无措看着她的伍壬,擦了下眼泪,坐直身子,小声说道:“我…就是…见到你…没事,实在…太…开心了,没…控制…住自己……” 伍壬自是不信晁怜的话,但也没拆穿,轻声嗯了一下,抬手帮晁怜拭去眼角的泪痕。 “小主在这可好?我带小主回瞿朝可好?” 根据她这几日的观察,这里是熠朝的国师府邸,关押着很多俘虏,她们给俘虏喂药,不知道是在尝试什么,她没见过那些药人的下场却时长能听见从远处传来的哀嚎声。 没见到小主以前,她一直担心小主的安危,现在小主看起来没事,只是瘦了一大圈,但继续待在这里会发生什么,她猜不出来,但总归不是好的。 虽然瞿朝已经不在了,但她可以带小主回去,藏在山野之中,至少可以平安的过完这一生,不会整日提心吊胆。 晁怜楞了好一会,她确实不想待在这里,可她跟伍壬两个人要怎么从国师府逃出去,而且国师似乎跟寻常人不同,如果失败,那她和伍壬绝不会有一个体面的下场。 “你先养伤,等你伤好了再说……” 伍壬看出了晁怜的担忧,犹豫片刻,点头应下,她刚到这里,并不了解情况,冒然出逃,失败的几率会增大,她不能让小主以身试险。 沉默良久,晁怜擦干眼泪,起身帮伍壬掖好被角,刚准备离开,门口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晁怜的心顿时悬了起来,她没有经过国师同意,私自来见伍壬,如果被发现,肯定会被罚。 不等晁怜有所反应,朝思暮就已经拎着把长刀走了进来。 四目相对,朝思暮却略过晁怜,径直将长刀扔到伍壬身上。 “醒了就离开,我不养闲人。” 如往日般清冷的声音让晁怜听不出朝思暮的情绪,更拿不准,她想做什么,藏在衣袖下的手,不禁握紧。 伍壬与朝思暮对视,心口却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好似有什么东西要破开胸腔冲出来一般。 她从没去过熠朝,更未曾见过这个国师,但她却感到无比熟悉,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怀里的长刀,伍壬攥紧了刀柄,先是看了眼晁怜又与朝思暮对视,权衡利弊过后,便撑着墙,一步步从房中离开。 既然不留她,那她就换个地方,可以在暗中守着小主,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将小主救走。 房中只剩晁怜跟朝思暮两人,一时静默。 朝思暮坐在木椅上,晁怜则是怕的厉害,惶惶不安的站在国师身边,等候发落。 她不知道,国师有没有听见她跟伍壬的对话,如果国师知道她要逃走的话,会不会杀了她和伍壬又或者像地牢里其它不听话的药人一样,挑断脚筋,拿铁链穿透琵琶骨,锁在那。 朝思暮听不见晁怜的心声,无从得知,晁怜在想什么,但不难从晁怜不安到极致的表情中猜出些什么。 “想跟她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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