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吝鬼,求你娘的魂,嘴里没个干净的东西……咳咳。” 大概是被气急,赵老太骂完她以后止不住地咳,捶着胸口半响才缓过来。 林三婶被骂了也不急着还回去,翻了个白眼拔高声调对她冷嘲道:“是嘴里没个干净,我今个来是有正事要办的,等改天您老精神头好了我再慢慢跟您唱。” “你家姑娘呢?可别想躲,这么多人外面守着呢,上次被那姓商的小贱种跑了,这回想跑就难喽。” 林三婶环顾院子一圈也没见着赵家姑娘,言语刻薄中夹杂着警告提醒的意味在。 “哼”赵老太没给她好脸色,拄着拐拂袖转身对院侧耳房喊道:“萍儿,出来吧。” 片刻后,赵萍理清衣衫红着眼眶从耳房出来,细细在耳房门口落了锁。 “三婶。”赵萍这便算是和她打了个招呼。 赵老太拍了拍她的手背“去吧,去让你三婶看看身子。” “嗯,三婶随我这边来。”赵萍引她入自己的闺房。 门外站着的一群汉子们还透着门缝向里面张望,都想再最后瞧一瞧谷中最如花似玉的姑娘。 “去去去,都滚,姑娘家的事也是你们这群乡野莽夫看得的吗?也不怕山神降罪。” 赵老太虽然脾气不好,但在谷中威望犹存,是故他们不敢得罪,一哄散了,安安分分守在院子周围。 说罢赵老太自嘲一声,摇摇头又道了一声:“呵,去他娘的山神降罪。” 不多时,赵萍送她从闺房里走出来,林三婶对赵萍摆摆手道:“行了,好姑娘,你再与你娘说说话吧,我们午时来接你。” 耳房里。 江守君还没醒过来,束胸被重新缠上,衣裳也被赵萍重新理规整。 赵老太皱着眉打量她。 自己确实是下手狠了些。 赵萍立于房门口,怀里捧着薄被走到她身旁,将被子盖到江守君身上。 赵老太一把拉开她,“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想着照顾她?” 赵萍咬着嘴唇忍着泪不肯说话,手上也不敢再动作了。 “我有个法子可以让你免于活祭。”赵老太没有打断她的动作。“卦象都是虚的,这‘山娘子’你当得她也当得,可以让她替你去。” 赵萍停下动作刚要反驳,但下一刻便将话咽了下去。 她不是没想过让眼前这人当她的替死鬼。 此人身世来历人品性格皆不清楚,在谷里必然也无落脚点,按照这里的规矩,为得山神庇佑,必须延续血脉纯正。 话虽如此,只不过是对谷中人难以出望月谷,而外人难以进来的说辞罢了。 况且这人对此处人生地不熟,那必然是逃不出去的,倒不如把活命的机会让给自己。 赵萍闭了闭眼,心中极度恐慌同时又压着对地上那人的愧疚感,最后终于鼓足勇气道了一声“好”。 时间不算紧迫,二人合力将江守君移到卧房中,把喜服给他换好,头上盖了大红的盖头。 她与赵萍的身量相差不大,送来的喜服又还算厚实,哪怕是赵老太不仔细瞧也难分辨出来。 趁着江守君还昏着,赵老太又让赵萍去厨房里拿了药汁来给她灌下,以防她途中醒过来。 山中的天气总是阴晴难测,晨时才晴光潋滟好,快到午时了反而骤起黑云来,天低的有些骇人,活像张着口的怪物要把整座睐山都吞下去。 “你在此处躲好,除我以外任何人进来都不要发出声响。” 赵萍蜷缩在厨房墙边角落里,赵老太颤颤巍巍地往她身上里三层外三层盖着干柴杂物。 赵萍噙着泪点头。 确认她被捂得严严实实叫人看不出来后,才缓了会慢慢起身,拄着拐走出厨房并挂了锁。 “来人,快来人啊。”赵老太说一句话便要咳三下,已不见当时骂人的气势了。 声音不大,但院门外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祭祀礼的队伍已经陆陆续续来了,花轿披着鲜红的锦缎停在路边,前面人端着供果,后面人拿着器乐,更有些不懂事的小孩子闹作一团伸着脑袋看热闹。 林三婶也扭着胯往这边走将孩童遣散了,一切都整装待发。 在门外守着的一群汉子听见后不敢贸然有所举动,只能在门外焦急地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我的青天大老爷哟,您这是怎么了?”林三婶手里甩着绢布进来搀住赵老太。 “萍儿,萍儿晕倒了。”赵老太语气焦灼,佯装急切。 “怎么这会子突然晕倒了呢?快,外面来两个人来帮忙。”林三婶是真有些怕,急忙冲进卧房。 门外人刚刚听了赵老太的训,现下林三婶又叫他们进去,一时都没个主意不敢擅自有举动。 “扭捏什么?还愣着不进来?”赵老太用拐狠狠砸地。突然发出的声响吓得门口往里偷瞄的两个大男人虎躯一震,低着头唯唯诺诺走了进来。 卧房里江守君喜服被理得端正仰面躺在木床上。 林三婶刚想拿手掀开她面上红绸盖头,半途被赵老太狠狠打下。 “这是你掀得的么?也不怕坏了规矩遭报应。” “您说的是,我不敢坏规矩。”林三婶皮笑肉不笑继续说“我看估计是伤心过度晕过去了,不碍事的,这祭礼啊还得照旧来。” 说完后转头对身后进来的那两个男人道:“你们两个,把赵姑娘抬到娇子上去。仔细着点。”
第4章 雨霖铃始听睐山序 半山居雾若带然。 岚雾又从山腰处笼罩下来,像一袭白裘衣盖在泠然溪泉上,溪河两侧道路的弥漫着的雾气浓得化不开,让路上祭礼队伍难以看清方向。 “行了,时辰到了,起轿吧。” 林三婶尖锐的嗓音划破浓雾,向后招了招手示意。 一时间鼓声锣声,还有抑扬顿挫唢呐声在空荡的山谷久久回荡。众人行路踏起路旁一层细土,混合着没有散去的雾水,让人看起来很不舒服。 山上空雷阵阵,锣鼓喧天掺杂其中竟生出些凄厉的声调来。这祭祀队伍人多,又要听了嘱咐把抬轿子抬稳当,路途又远,速度自然不快。 两个时辰后,所有人围在山腰上的一个庙宇前,上方刻着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睐山神庙”。祭司在庙前嘴里念了像咒语一般的东西,其他人跟着一同附和。 江守君被人从轿子上抬下来送进庙宇之中。 药效退去,她意识渐渐清明。但也只是呼吸声加重了,身体没有力气睁不开眼睛,也说不出话来。 林三婶见她手指微动,给她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躺着。 知道她已经醒了在她耳旁叹了口气道:“赵姑娘,入了这山神庙,你可真就成山娘子了。你且安心去吧,我们会替你照顾好你母亲的。” 说完后她旋即关上庙门,在门口落了“礼成”二字,一群人又踩着来时的脚印走了。庙里也没了动静。 弥漫在空中的燃香太浓,让人产生了一种近似窒息的错觉。 大约是很久过去,连山中栖息在寒树上的鸟雀也耐不住性子飞走了,振翅惊起一片。 江守君身上瞬间像过电一样,四肢微麻了一会后力气也恢复了。她努力扯下头上挡住她呼吸的盖头。面前景象也借着门缝微光入了眼。 庙里并没有供奉什么菩萨佛像之类的,只有供台一张放着些供果。供台后面看上去像是用石头做的屏风。庙内阴气极重,里面黑黢黢一片,看不见什么光。 江守君大喘着气,挣扎着撑着供台爬起来,向外跑去,庙门宽厚高大,已经被人从外面锁死。 开门无果。 她有些无力地倚着门瘫倒下来,嘴中实在干渴,此时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便去拿了供果吃。 即便是饿极,在四下无人处,她吃东西也是举止斯文不肯发出半点声响,仿佛已经成为习惯了。 唇齿间甜水四溢混合着果子的清香。 没顾及到庙里石屏后面好像有了动静,“嘶嘶”声传来在密闭的庙宇内显得空灵,让人寒毛倒竖。 一条两指宽的黑蛇从供台底下无声滑动,探起身子擦着江守君的脚踝过来,去衔起她身旁散落的果核。 蛇头状如三角,虽然辨别不出种类,但能确定有毒。 江守君呼吸空滞,细汗凝满额角,身体僵成木雕一般。 不过黑蛇似乎对她没什么兴趣,在她脚边啃果核啃得欢,稀奇事,这蛇不知是食素还是只觉好玩。 并没有留太多时间给江守君长吁短叹,庙里深处传来不知什么器物刮擦的声音,声音尖锐刺耳。 像是得到指令一般。 顷刻间,大量黑蛇一齐像潮水般从石屏后面涌过来。蛇群吐着信子,腹部与地面摩擦的声响在耳边萦绕不绝。 腻的人发慌。她哪里见过这等场面,骇得如遭了五雷轰顶神魂离散,连躲都忘了躲。 蛇群密密麻麻布满了这不大的庙,却有灵性般的腾出了一条小道,往石屏后方通去。 江守君站着没敢动,她前面几条手腕粗的似乎等的有些不耐烦了,支楞起身子与她腰处同高,时不时探头吐信威胁让她顺着路走。 江守君紧紧攥着袖口,手心盗汗。慢慢挪动发软的双腿,背脊发凉,她没办法只能孤身走进去。 石屏后别有洞天,是个刚好可容一人过的山洞口,但并不是黑漆漆一片,反倒是渗着幽幽红光,看不清光的来源,好似人间炼狱一般。 江守君没有心思环顾四周。继续往前走时只感觉头晕脑胀,眼花耳鸣。不停有哭声,笑声,叫骂声仿佛熙熙攘攘的人群聚集在一起,人声鼎沸,嘈杂不堪。 这些声音叫嚣着从耳畔钻入脑海,同时眼前浮现无数人脸。 没办法回头,百余条蛇还在身后。 路已经走到了尽头,她抬头望向挡在面前的石墙,随后不受控制地径直撞向这堵墙,却毫发无损地穿墙而过。 “都是幻象么?”她表情茫然自言自语道。 她转头望向后面却发现石墙并没有消失,所有哭喊声连同黑蛇都被挡在墙外。 一时分不清楚是好事还是坏事。 墙内是个有人开凿过的密室般的封闭空间,密室里有泛着红光的深水潭,几乎占据了地上所有面积。水深不见底。在红光掩映下,通过水反射整个石室熠熠发光。 如阵法陈列。水潭上有条石道通向中央的一个圆形祭祀台。 祭台之下,累累枯骨。 祭台之上,有个同样身着喜服的人被绑缚在上面。 密室周围石壁上延伸出许多黑色铁链捆着那人。脚底踩着白骨堆,垂着头半吊在空中。 头顶空悬着一把无鞘之剑。 那剑窦然发出与潭水一般奇异的红光。江守君便手脚有些不受控制的顺着水上廊道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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