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一动不动,大概很擅长发呆。 朋友消息告知,钱已经转过去。 [她收了。] 沈新月倚着窗框,打字回复,承诺以后会还。 对面发来一张图片。 [这人不会是你吧?] 满头问号,沈新月手指戳开,是一张朋友圈截图。 [从前,有一个小女孩,住在秀坪村,她家祖宅共有上下两层,改建之前,二楼的楼板还没有铺砖,是一块又一块的长木板。 天然树木砍伐制成,木板与木板之间最大有指粗的缝隙(注意,这是前提)。 有一年冬天,很冷很冷,她半夜醒来不想出去上厕所,担心屁股冻掉,竟直接脱了裤子在二楼尿尿! 她那时候也不小了,早就不和妈妈一起睡,她是个独立的小女孩,她真棒,可她忘了,她的妈妈就在楼下……] 啊? 啊? 啊? 沈新月使劲薅了一把头发。 她怎么知道?不是,谁告诉她的?她为什么要拿别人小时候的糗事发朋友圈? “江有盈!”沈新月气得大叫,“你这个恶毒的小寡妇!”
第7章 沈新月撒尿淋她妈那年,七岁,长那么大第一次被打。 屁股没被冻掉,险些被打掉。 是谁把她这些压箱底的臊皮事抖落出去的? 一大早,沈新月躺床上,瞌睡还没醒就听见楼下叽里呱啦,于秀兰正绘声绘色跟人讲故事。 “过年,她妈带女朋友回来,住东厢下面那间屋。天气冷,房子又破,屋里烧了炉子,我们都挤在那屋,就嘟嘟不跟我们一起睡,嚷嚷着什么要独立。” “其实啊……” 外婆神神秘秘压低嗓,尽管现场并没有第三个人,“她妈带来那个女朋友是新交的,她不喜欢,还喜欢前面一个,闹别扭呢。” 早上熬粥,用昨晚的剩饭,没多会儿就烂糊了,砂锅里咕嘟,飞溅出滚烫的米浆,灼痛手背。 江有盈面无表情擦拭去,“阿婆还是很开明的。” 外婆叹气,说一开始也接受不了,“后来想通,反正有嘟嘟了,这么多年她也不容易,就随她去吧。” 老人家旧思想根深蒂固,觉得不管怎么样都要生小孩,想来沈新月她妈当年闹出柜,必是场轰轰烈烈的大战。 木勺搅拌,防止粘锅,江有盈安静聆听。 外婆继续道:“家里就她一个,老的少的都宠着,我上楼去,给她棉褥子铺了好几层,小炭盆搁床尾,担心着火外面还罩个铁笼子,安排得妥妥。” 江有盈墙上取了双竹筷子,拿个小碗钻灶台下面。这筷子从没沾过油星,专门用来夹泡菜的。 泡菜不能见油见生水,否则要生花,腐败变质。 她夹了几根萝卜条,几根豇豆,外婆抬手接了,在小砧板上切成段。 “半夜呀,我睡得迷迷糊糊,听见谁在说话,我坐起来,看到她妈跟她那女朋友正嘀咕,问外头是不是下雨了。” 外婆每次说到这儿都忍不住笑。 “那傻妞妞,伸舌头舔,说味道有点怪,还是热的,我点了灯过去,好家伙,半床被子都湿透,屋里一股热烘烘的尿骚味!” 这个故事江有盈听了有不下二十回,人老了都这样,以前的事翻来覆去说,说多少遍都不腻。 江有盈耐性好,故事常听常新嘛,她也挺喜欢这样跟老人家聊天的。 故事讲完,粥也差不多,外婆出去看了眼,摆手,“你去叫她起床。” 撒尿淋妈事件第二年,沈新月她妈把房子重装,木楼板变成木地板,四面墙粉刷,屋顶也重新铺瓦。 沈新月上大学又装了一次,为自己回来住着舒服,安了空调和热水器。 去年秋天,江有盈装房子的时候,问过外婆要不要一起,外婆说装得再好也没人回来住,浪费钱。 江有盈本想把两家房子合并到一起开民宿,探听到口风,阿婆不太愿意,她就没提。 房子半新不旧,木梯咯吱咯吱,沈新月含着牙刷从二楼卫生间出来,江有盈正走到楼梯口,抬手打招呼,“早安,撒尿牛丸。” 完了还多此一举解释道:“可不是我随便给你起外号,你外婆说的。” “早啊。”沈新月赔笑脸,扭头躲进卫生间。 昨晚睡前骂完那句“小寡妇”,她立马后悔了,前半夜提心吊胆,怕江有盈提着扳手上门来敲她的脑壳,翻来覆去睡不着。 几次起身,窗口望出去,她孤零零坐在那,接近凌晨才起身回房。 又戳到人家伤心事,被喷可乐还不长记性,沈新月暗骂自己蠢笨如猪,死性不改。 也早该想到,隔壁邻居的,她们怎么可能不见面。 对方一步一顿,姿态闲散,两条细腕子身侧随胯摆,行走间自有派悠然。 她跟到卫生间,倚门斜站着,面上笑盈盈。 沈新月弯腰吐了嘴里的牙膏沫,镜子里看她,那笑里读出几分“你什么底细我还不知道吗”的玩味。 多亏了外婆,江师傅手里肯定掌握她超多黑历史! 沈新月为昨晚的冒犯感到万分懊恼,见面就认怂,说“对不起”。 “怎么总在道歉啊。” 她调子慢吞吞,像美女蛇趴在人肩膀吐信子。 “做了对不起别人的事,当然要道歉。”沈新月心里琢磨着,要不要再给她鞠个躬。 在乡下,“远亲不如近邻”是句大大的实在话,外婆平时一个人在家,哪跌了碰了,多亏人家照顾。 一老一小搭伙过日子,烧饭省事,吃饭也香,什么直不直的,人家跟你开玩笑逗闷子呢。 “是我自己别扭,以前被女人骗过,所以才会有抵触情绪,昨天我刚到,赶一夜车有点累,脑子不清楚,说错话办错事,希望你别见怪。” 沈新月对着镜子说完,小心翼翼回头,抿了下嘴唇,“你没生我气吧?” 她头发还没来得及梳,睡相不好,乱蓬蓬的。怪可爱。 江有盈脸上一直挂着浅浅的笑,从见她面就在笑。 “被女人骗过,什么意思啊,绿你那个后来跟人结婚了?” 这人是有什么读心术之类的异能魔法吗?又让她说中了。 沈新月捏把捏把手里的洗脸巾,本来要丢垃圾桶,想到用一张少一张,展开来挂在毛巾架,打算明天接着用。 “是啊,分手还不到两年,我在朋友圈看到她生了个大胖小子。” 年轻时候挺潮的,打眉钉,鼻环,还用唇钉给她表演喷泉,她们多快乐啊。 转个背的功夫,头发染黑,换回小香风光速嫁人,婚礼上哭得梨花带雨。 “我都送了份子钱。”沈新月每次想起都特别后悔,恨不得一头撞死。 江月盈默了两秒,“满月酒你不会也去了吧?” 沈新月拿乳液擦脸,耷拉着眼皮不说话。 “你才是真正的苦行僧,凡俗里修行的大家,高人。” 江有盈竖起大拇指,“胸襟之开阔,无人能及。”又帮着出主意,“你不正缺钱,要不现在去把钱要回来,威胁她不还钱就告诉她家人。” “被我删了。”沈新月细声说:“上火车之前,我寻思,就告别过去了呗,全都删了。” 目前只有她的律师朋友和银行催收主动添加了好友,连她妈都没发现。 “你是我在这里认识的第一个人,添加的第一位好友。我朋友重新加我的时候把我臭骂一顿,以为我想不开,卧轨去了。” “卧轨?”江有盈狐疑。 “没卧。” 沈新月叮嘱她别跟外婆告状,“那都是开玩笑的。” “李致远就是卧轨死的。”江有盈说。 “啊?”沈新月吓一跳。 “本来活着的时候就残废,死了还东一块西一块的,太不体面。” 江有盈真诚建议,“你真想死,别卧轨,难收拾。” 没想到能引出这茬,沈新月下巴险些惊掉地上。 “不是,为什么?他为什么?” “我不知道。”江有盈漫不经心耸肩,似乎跟李致远关系一般。 但还是给予死者最大尊重,“生命是自己的,好死还是赖活着,自己说了算。他心中的痛苦,终究要自己承受,没有人替他分担。” 沈新月忽然觉得难过,眉心聚起,长长的睫毛盖住眼睛。 “好了,下楼吃饭吧,都是我的错。” 江有盈轻轻拉起她的手,“抱歉,大早上不该跟你说这些。” “没关系的,闲聊天而已。”沈新月转身安抚,也不想让她太愧疚。 心里沉甸甸,忘了挣脱手。 直到凉风舔舐指尖,散去温热,苦苦的柚子花香远去了,沈新月攥起拳头,才发觉掌心空空。 饭桌上,外婆问接下来什么打算,沈新月摇头,“没想好。” “那就先歇着。” 外婆给她碗里拨了点辣萝卜,“有钱花没?要不我给你点,我那有现金。” 好多年没吃外婆腌的萝卜条了,又麻又辣,下稀饭很过瘾。沈新月照例是报喜不报忧,“不用,我走的时候朋友给取了两千块钱现金。” 又笑着说:“村里有钱也花不出去,能吃饱穿暖就行,我很好养的。” 外婆搁了筷子,摸摸她的脑袋,她配合低头,人肩膀蹭蹭,撒娇。 江有盈小口喝粥,并不戳穿。沈新月投去感激一眼。 饭还没吃完,门口冒出几个老太太,跟外婆前一天约好的,去山上摘野菜。 “就来!”飞快扒了几口稀饭,外婆去杂物间翻出她的小竹篮,欢欢喜喜往外奔。 走出几步,回头,挎着篮子站沈新月面前,想嘱咐几句,瞧见旁边江有盈,拍拍她肩膀,“孩子托付给你了。” 一帮老太太风风火火来,风风火火去。 沈新月吃完,收碗进厨房,洗完手出来,小院空荡荡,又没了人影。 刚才外婆还说让她照顾她呢!竟然趁人家洗碗偷偷跑掉。 像什么话! 鼓着张脸老大不高兴,沈新月忍不住朝树干踹了脚,刚要转身往楼上走,去看看小寡妇在院里忙些什么,门前小寡妇竟去而复返。 “喏——”江有盈手里提个大塑料袋,不轻不重摔她怀里。 “什么啊。”怨气未消,沈新月小幅度噘了下嘴,掀开袋子。 毛巾、浴巾、洗脸巾、卫生巾、止痛药、棉签棒,还有内衣皂。 卫生巾甚至还分了护垫,日、夜用和安睡裤。 “给小丸子的生活日用。”江有盈语调十分宠溺。 “什么小丸子。”沈新月晃晃脑袋,晕乎乎了。 下一秒,她骤然清醒。 “撒尿牛丸。”
第8章 房子后院依着围墙几棵芭蕉树,三四米高,郁郁青青,分外欣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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