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不是真正地喜欢我。” 魏时有沉默了两秒,在这种坦白里面想起了另一段糟糕的恋情,然后避开它:“我很害怕这种有动机的感情,我不是能永远满足别人的人,感觉对方时刻会因为期待落空离开我。” “我能够理解你的感受,电影和文学也一直在宣传没有瑕疵的感情,动机不纯在故事后面就要付出代价。但是,如果拿这样的标准要求现实里的人,那就几乎没有可以交往的对象了。” 咨询师和她保持着一米距离,单人沙发并不完全相对,魏时有哭得眼睛都肿了,但她现在甚至能笑一笑:“她怎么能和我说这种话呢?你现在不是过得很好吗?怎么能在我变成这样之后对我说这种话?我难道走出来了吗?我难道不会再害怕吗?” 咨询师在本子上记了几本,看着她的眼睛没有笑,认真地对她说:“因为人的感情是复杂的,在过去她比你过得好,所以她能够体贴照顾你。现在,你获得了世俗意义上更大的成功,她会有触动是很正常的事。这是很正常的心理,不加掩饰地展现在你面前会让你觉得难受,但是我们没有办法避免的。” 一个小时到了,魏时有全副武装离开,她的嗓子都哭哑了,太久没有进行咨询,离开的时间感觉肩上稍微变轻了一些。 直到她又碰到姜流,这次是在家里看到的。姜流坐在沙发上穿着睡裙看电视,很自然地埋怨她:“你怎么不换钥匙?你以前给了我一把,我才想起来。” 魏时有每次从咨询室里出来,浑身血液像被抽了一半,心脏连跳动都费力。她摘下墨镜,露出红肿的眼睛,姜流马上凑过来看她:“怎么哭了?和经纪人吵架了吗?” “没有。” 她不想搭理对方,但姜流根本不在乎她的反馈,继续上蹿下跳:“那是什么问题?说出来就好了。”一路跟到房门口,魏时有的袖子被姜流拉住,对方神情难得柔软:“我这两天有点事要出去?小猫你帮我照顾一下?” 魏时有想起了那只西伯利亚森林猫,漂亮且昂贵,但她的情绪像立在桌子边上的牛奶,终于在这一刻倾倒下去。 “你既然不喜欢猫为什么要养它呢?你觉得所有事物都是可以随便任你摆弄吗?只要你需要就必须出现讨你喜欢,不需要的时候就可以随手扔掉吗?你根本就不懂得怎么照顾猫,你从头到尾都不在乎那只猫,你也不在乎我。 “为了营造人设扭转舆论可以上节目谈恋爱,分手之后还要继续表演,因为cp粉的流量大吗?你真的在追求我吗?你只是做你想做的事情,我们现在和当初有什么区别吗?你永远不会变。” 姜流欲言又止,仿佛受到伤害的样子让魏时有产生了愧疚,她别开脸的时候才发现脸上湿漉漉。 在咨询室的眼泪没有流干,魏时有一直以来忍耐的一切其实并不算忍耐,她始终在恨这一切,又压抑着那种恨。她甚至没法轻飘飘地提起,像揭过人生并不好的一页。 “我知道了,我会让别人看着猫的。一直以来都是我不对,你别哭了。” 在前任面前流眼泪好像也足够难堪,魏时有很想消失在这里,但姜流用手指给她擦了一滴眼泪。 “对不起,还有,我爱你。”
第50章 姜流的爸爸去世了。 这似乎并不是一件坏事,姜流偶尔也会想,他为什么不去死呢?对母亲的恨因为有怀胎十月的苦做铺垫,她再恨也没有希望对方去死过,她只恨她的降生不在稍好一点的环境。 现在想已经记不清他长什么样子了,她连“爸爸”两个字都几乎没有说出口过,她的恨非常分明地成为他们之间的鸿沟。 父亲,爸爸,老爸,爹地,爹。这种称呼几乎都没有,她大多数时候沉默地杵在赌桌旁边像一根木头,迎接她的也不会是爱抚,是新鲜的巴掌和谩骂。 男人非常清楚要怎么做,他们全家人一脉相承的热爱表演,男人要演被伤透心的慈父,妈妈演无力救援女儿的可怜女人,她演世俗定义下没心肝的女儿。 姜流没有恨妈妈太多,也没有爱太多,她们之间平淡得像面对保姆——啊,发工资的时间到了,给点钱。时间到了,给点钱。 她们一家都是彻头彻尾的神经病,姜流在长大以后才明白这一点,原来同学家里不会充斥着虚幻的谎言,他们之间演绎的虚假的爱在别人的家里是真实的。 姜流恨男人,恨不得他去死,现在终于死了,她居然产生了怅然若失的情绪。恨像埋在她身体里的骨头,随着年月长大,支撑她的血肉。 这次的私人行程足够隐蔽,姜流混在人群里走,呼吸陌生的空气,陪伴她长大的城市其实也并不像从前了。 她给钱给妈妈在市中心买了房子,姜流从来不在物质上亏待她,但偶尔发现她小心翼翼地想要表达关心的时候下意识把对方推开。 “我回来了。” 推开门的时候就听见厨房响动,妈妈身上系着围裙,手上身上都粘了点粉末,走前两步顿下对着她笑:“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在给你包饺子呢。” “哦。” 姜流没有笑,并不是因为旅途疲惫,她只是没法适应和妈妈从过去的环境过渡到现在这一刻。妈妈才是始终如一的人,但她夸张的爱偶尔让姜流产生错觉,世界是巨大的舞台剧,妈妈要演绎妈妈的角色,因为并不真心所以演技拙劣。 比如,她不爱吃包的饺子,她只喜欢吃超市里面的速冻饺子,喜欢三鲜玉米白菜,不喜欢香菇猪肉。 “我先上去休息一会。” 男人是入了族谱的,所以死了好歹要通知亲戚一声。过去少得可怜的亲戚几乎不来往,在发现她是女同性恋之后更是避之不及——生怕同性恋人传人把自己孩子害了。 男人死了,还是有个别亲戚赶来,商量一下丧葬的事情,让死人入土为安。 姜流没和他们坐一桌,听他们夸夸其谈,好像购买xx服务,男人马上能在阴曹地府过上吃香喝辣的好日子。 她不信鬼神,因为从未受其庇佑。但她恨男人,听亲戚说要花百万请得道高僧来超度,姜流就知道想坑她,妈妈坐在旁边讪讪地看着她的脸色,她冷笑一声:“这么不划算?要不就地随便找个公园埋了呗?干脆给大树输送养分了。多好啊!” “欸呀,话不是这样说的……” 过来的中年男人有张知识分子的脸,虽然现在也地中海了,但看着还是斯文认真:“对了,我和其他叔公伯伯聊过,觉得你还是很有成就的,虽然这个生活方式不太好,但是我们打算把你加到族谱里!” 他半抬着下巴,这一刻觉得自己彻底地站到了上风。再能赚钱,再能光鲜亮丽,也不过是连族谱都上不了的女人罢了! “不过今年我们打算修缮一下祠堂,大家到时候都要出钱的,有钱的多出一点,没钱的少出一点……” 姜流怎么可能抵制这种诱惑! 他胸有成竹,扫过旁边鹌鹑似的姜流妈妈,不禁流露几分厌恶。女人还是读过书好,但又不能太多,起码要在客人面前夸夸其谈,难怪讨不到姜流爸爸的喜欢。 “我不用。” 姜流笑得很温顺,在他看来仿佛有些讽刺意味:“我是女人,怎么配上族谱呢?算了,修祠堂这件事还是男人来吧。” “你不再考虑一下?” 莫非是以退为进!欲擒故纵!本来想好找熟悉的建筑商,能中饱私囊一笔,可眼下最大的肥羊居然要挣脱他的控制逃走了! “既然您都这么问了,那我就直说了,我是女同性恋,不想名字和太多男人写在一本本子上。” “你疯了!” 他站起来,第一次感受到权威被挑衅的愤怒,但姜流还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瞥过来的目光意味分明——受不了就滚。 “姜流,你听我说,你年纪小,不懂得上族谱多么重要!这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你爸爸如果知道你这样拒绝我,死都不能瞑目的!” “那你倒是让他爬起来和我说啊。” 没有镜头,不需要做表情管理,姜流抬手打了个哈欠,踩着拖鞋从亲戚身边走过去。她甚至更高,居高临下地看着亲戚的头顶:“要是这么惦记我爸,你也可以去找他的。” 但姜流很容易被自我暗示。夜里她又梦到了死去的男人,她被对方拽着头发从床上拖下去,拉着她到门边,抓着她的脑袋往门上撞:“你这个婊子,连饭都不会煮!天天一门心思勾引男人了是吧!你爹辛辛苦苦在外面工作,回来一顿饱饭吃不上!你这个畜生白眼狼疯狗贱种烂货,生下来就是克我的命!你这个贱种!” 她在梦里拼命地反抗着,企图在对方的手臂上撕下一块血肉,迎接她的是更加残暴剧烈的殴打。 姜流恨得要死,同样的话她说过千万遍:“你老了别落我手里,我拔你氧气管,让你去死!” 殴打她的男人消失了,她一个人坐在门槛旁边,恨意一遍遍冲刷她的血管,身体的每个细胞都期待男人去死。 全世界都安静下来了,姜流看向马路对面,魏时有站在那里,姜流的心脏忽然被捏住喘不过气,她不想显得如此,如此弱势。 她没法在魏时有面前受辱,她宁可刚才在被魏时有殴打,她最不堪的一切在魏时有面前揭开了。 魏时有会说什么呢?你爸爸是疯子,我爸爸是精神病,我们是天作之合吗?她不会这样说。 人都是会害怕的,就像害怕会传播的病毒一样,他们会害怕精神病患者,精神病的小孩也会是精神病,她们是定时炸弹,某一天就要把所有人都毁灭吗? 不是的。 姜流站起来想要说什么,她想说我习惯了没什么的,贱人打我一点都不痛欸,我没关系的。但魏时有静静地温柔怜悯地望着她,人的眼睛里是不会有湖水的,但姜流会溺死在里面。 如果她能永远地这样望着我,我可以拿一切做交换。哪怕某一天我要死了,也希望死在这样的目光里。 姜流哭着醒过来了,她翻过去把脸埋进枕头里。人的匮乏都是很难补救的,青春期饿狠了就会瘦得可怕,没有被爱过就没法平等地交换爱。 她在这个晚上很想念魏时有,不再是希望复合希望永远掌握对方的爱,她希望她能永远存在对方身边。 她定了半夜回去的机票,收拾东西的时候妈妈来敲她的门,靠在门框上看她,却不说话。姜流习惯人群注视,习惯摄像头,也能自然地忽略它,忽略她。 “你总是,不和我亲。” 妈妈很轻地在夜里叹气,也许是那个梦让姜流的情绪有了宣泄口,她难得地对妈妈认真地说话。 “妈妈,其实你没有那么爱我。是这个世界让你觉得母亲要爱小孩,你就以为你应该爱我。我从来没有感觉过你的爱,你也根本不知道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你只是想要扮演好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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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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