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们出现在这里,想来也是在周围开店的阿姨叔叔,应该,是看着她长大的,说不定,她小时候,在妈妈忙的时间段里,还在某个阿姨家里和她女儿一起写着作业等吃饭。 那个穿着花毛衣的阿姨手里拿着锅铲就过来了,是不是听见说木遇春回来了,所以连锅里的菜都不管了呢? 含糊得过去吗?真的要含糊过去吗? 木遇春知道她现在似乎不该在这些事情上纠结,其实随便两句就可以把他们都打发走,但她没有办法控制自己思绪的蔓延。 怎么办才好呢? 她抬头去看川录闲,试图从这人眼中得到什么帮助建议,但还没看见川录闲清瘦的脸庞,耳边就传来一句问: “遇春啊,不认识我们啦?” 是那个拄着拐杖的奶奶的声音。 木遇春的动作僵在半路。 以前她回家,也总被调侃这句话,那个时候她就跟着笑开,再跟上一句“怎么会呢?我之后还想去小超市零元购呢~黄奶奶你别收我钱噢~” 她只当是调侃,笑着应过就抛之脑后。 “我才半年没回来,怎么可能就忘了呀~” 而谁能想到,如今这句问,就毫无预兆地成真了呢? 第121章 妈妈,你喜欢自由吗? 木遇春很愧疚。 原因很多又很少。 多,是因为她在进行一场足以耗尽她此生所有想象力的想象。 她的脑子里问题太多,犹如一团乱码,还是被写废了,最终被人决定要丢掉的那一种。 他是谁?她是谁?穿着羽绒服的小妹妹是谁?套着毛线衫的老爷爷是谁?他们都是谁?又都和木遇春有关联吗?曾经有慈爱地看着她,顺手从冰柜里拿出一个雪糕吗?以前有佩服地望着她,在假期里让她给补习吗? 她们从前是不是都住在附近,想叫她去哪只需要到楼房下扯着嗓子大喊几句“木遇春!”就好了呢? 她是不是“被迫”当过别人家的孩子呢? 她是不是,有过很鲜活幸福——并不是从文字里看见的一段时光呢? 也许是有的。心底一个缥缈的声音在回应她。 但这些问题太为难木遇春。毕竟她不喜欢关注别人的生活和幸福,她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 于是,在她丢掉属于自己的记忆之后,好像就连带着把她对生活的想象力都抹去了。 听起来,有一点讽刺。 可她确然无法改变这般的无能为力。 一直到她别无选择地将店门口一堆陌生的熟人请走的时候,她的脑子里依旧是空白一片,她试图去探寻的,想要去“窥视”的,还是躲在黑暗之后,告诉她,她已经不是主人。 木遇春,只剩一副躯壳。 所以她为被自己忘记的每一个人愧疚。 少,则是因为她可以将今天让她产生“愧疚”这种情绪的事情很简单地归类为两件。 一是她忘记过去。 二是她让川录闲和唯因无端承受了怒火。 没了。 所以人类总是需要总结与归类,第一次想到用树状图的人真是个天才。 木遇春很轻浅地一笑,不过唇角挂着令人难以察觉的自我嘲讽。 而等微弱的气息重新融进空气里时,她就再次躲进安静里,双手揣着衣兜,一步一步磨着鞋跟走。 去哪儿呢? 去她在宜周拥有最多“回忆”的地方。 然后,就可以离开宜周了,因为她对其他地方并不感兴趣——或许原因是那些地方没有太多妈妈留下的痕迹。 她的视线轻飘飘地洒在路面上,在脑子里出现这个想法时,对川录闲和唯因更愧疚了。 想必川录闲会和她一起来,是想要搞清楚自己和她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但这一趟下来,毫无收获。 毫无收获。 木遇春抿住唇角,再放开,接着掀起眼帘看身边人一眼,最后用低而柔的声音说:“抱歉啊……” “嗯?”川录闲刚在和唯因说话,没太听清。 “抱歉,让你白跑一趟,”木遇春抬手把脸颊边的头发撩到耳后,声音大了些,“来了宜周还是没能搞清楚你和我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真相仍旧和那被云层遮住的月亮似的,只透出点儿朦胧的月光,却不想让人完完全全看见其真貌。 怪神秘的。 川录闲这回听清了,随即顿住脚,偏头看着她。 木遇春被她的动作牵引,也立在原地不动了。 白玉似的脖颈一拧,下巴微抬起来。 和初见时的印象一样,眼前人的五官是冷浸浸的,每一个转角都是锋利的,眼睛的形状最像一片柳叶,一点也不圆润,不用力抬眼时会将近半数的眼珠藏匿在含蓄的内双之下。 这有时候会成为她的缺点,因为这样的眼睛天生就容易带给人不好相处的感受——当然“不好相处”到底是不是缺点,其实也不好评判。 但“好相处”与“不好相处”终归是别人心中的想法,倒也,不太重要。 只是川录闲一看这双眼睛——这双看起来像是随时要翻人白眼的眼睛,就知道,眼前这人,心思如潮。 是小时候会躲在房间里抱着娃娃偷偷抹眼泪的小姑娘。 长大了之后好一点,不抹眼泪了,换成在备忘录里絮絮叨叨。 而且还什么都要“抱歉”,明明也没做错什么。 川录闲睫毛一落,顺势将视线收回眼里,指尖摩挲着另一只手的腕骨,说:“你不需要道歉。” 更何况她也不需要木遇春的道歉。 “是吗?”木遇春勾勾嘴角,“可是你应该是要白跑一趟了。” “那又怎么了?”川录闲挑起一边眉尾,很无所谓的样子,“反正我也没什么正经事,来宜周一趟就算玩儿了呗。” 这真不是假话。 她川录闲能有什么正经事啊。 木遇春盯着她的鼻尖,好一会儿,才浅笑盈盈地绕开视线,用带着点笑意的声音道:“谢谢。” “你都谢我多少回了?你别谢了,你再谢我怕我折寿啊……” “那我再也不说了。”这个理由木遇春很在意,当下就抬手拍了拍嘴。 川录闲要长命百岁。她想。 忽地记起马上就要过年了,等春节期间,去为她系一条祈福带吧。 噢,不对。木遇春余光一扫蹲在一旁扯路边杂草的唯因。 得系两条。 眼见她的反应,川录闲也笑了,桃花瓣一样的眼睛半眯起来,粼粼的眼波裹着她:“我就这么一说,你怎么比我还迷信?” “这种话不能乱讲的。” 川录闲再笑:“也是。” 毕竟她现在一条命系着另一条命,要是哪天她死了,唯因也就真的烟消云散了。 这样想着,眼风自然就飘到唯因身上去。 “唯因。”她扬声唤。也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蹲路边帮市政部门管理城市形象去的。 骤然听见自己名字,唯因肩膀抖了两抖,待脑子里的程序启动辨别出是川录闲的声音,身上隐形的软刺才又一缕一缕地塌下来,复而变作蓬松的软毛。 知道是川录闲和木遇春说完了话,便将满手的小杂草扔回绿化带里,拍拍手,起身,走两步回川录闲身边。 川录闲盯着她走来,含笑问她:“腿麻了没?” “这才多久,”唯因白她一眼,“我也没废到这种程度吧。” “是是是,没有。” 唯因哼哼两声,不想理她,脚下一跨,往木遇春边上去。 双手揣进衣兜里,隔空对她皱了皱鼻子。 这一路上见惯了二人你来我往的拌嘴别扭,初次听来时还会担心两人别一个不小心就在她面前就此决裂,老死不相往来,但往后听多见多了,哪个傻子还看不出来这单纯是人家小情侣拿拌嘴当情趣呢。 以是木遇春揣兜而立,安安静静当唯因和川录闲之间的一道“屏障”。 再笑了笑,抬头去看宜周灰蒙蒙的天。 远处的山脉连绵,边缘被冬日的灰霾变幻成朦胧的虚影,天际高远而辽阔,没有鸟雀飞过,空气层叠,也分不清到底是云,还是,万里不绝的逃不走的高山。 山是逃不走的,人也是逃不走的。 亘古不变,画地为牢。 木遇春很突兀地进行了一场毫不相关的联想。 心脏无端漏掉一拍,全身血液似乎在那瞬间凝滞,尽数堵在狭窄的血管里,上不去下不来,让她大脑缺氧,手脚也瘫软。 “嘶……”她眉心不受控地皱起,双手紧紧按住心口。 “怎么了?”唯因听见她这声轻嘶,忙收了自己的小情绪,拿焦急的目光问。 “我……” 想开口说,身上感觉却是在此时尽数消散,仿佛刚才一瞬只是她因没休息好才产生的错觉。 放下手,舒展了眉心,道:“没什么,看来我得买点褪黑素。” 不能再像前几天那样到半夜了还放任自己辗转反侧胡思乱想。 说罢,勾唇对唯因笑一笑,示意自己真的没事,再转头,望着川录闲,说:“走吧,应该……马上就到家了。” 她还是比较想快一点回家,其实。 再转一个弯吧,好像是。 川录闲稳稳接住她的视线,用指尖将她目光一缕一缕拆解。难过,无助,迷茫,似藤蔓一般缠绕着悲伤向上攀爬,在团团云雾里,有看不见的树的尽头。 而树上,有星星点点的小花——祈求。 真是奇怪,“祈求”这样低姿态的词语都能成为木遇春眼神里唯一的好东西。 川录闲偏开头,闭眼,再睁开。 “走吧,转过这个弯,就到了。”她向来受不了人这样看她。 - 啪嗒。 客厅顶上的白炽灯闪烁,照得斑驳的白墙都拥有几分本来不属于自己的神秘,嗡嗡嗡的声音在耳边环绕,是灯用了太久,已然连接不良。 灰尘在空气中漂浮,屋里所有东西都被按下了褪色键。 终于,灯闪完了十一次,舍得亮了。 采光不好的客厅褪去黑漆漆。 有人说阳光是需要用钱来买的,好像不对,因为阳光是属于自然的,怎么会需要钱来买呢?但又好像,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这更有道理的一句话了。 没钱的人是不见天日的。 阳光无价,但采光有价,十万一平的房子能让阳光铺满整个家,无论朝霞还是落日,都在光洁的瓷砖上投下最温柔的影子。 而总价不到十万的二手房,客厅的窗外是对面那栋楼的水泥墙。 灰黑的,斑驳的,了无生气的。 下雨时,雨水在上面留下密密麻麻的身影,眨眼,再眨眼,就是另一面更为深沉昏黑的水泥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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