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是什么东西?” 声音里压着无奈,她起身站到过道里,先伸了个懒腰,再左右动了动脖子,坐太久了,活动筋骨时隐约能听见骨骼的咔咔声。 原本围绕在她身边的东西像是远了,川录闲勾起嘴角:“别怕,我只是想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不伤人的话,我就放你走。” 她抬手,三指成诀,指尖银光流转,往那东西逃窜的方向一指,瞬息之间就现出了个人被击倒在地! “啊!” 那人猛撞上墙壁,发出极大一声闷响,嘴里溢出一声痛苦的叫喊,而后就歪歪斜斜地靠在两节车厢的连接处。 她的长发披散下来遮住面容,胸腔快速起伏,像是被川录闲一招伤得极深。 空气里只剩沉重的抽气声,偶尔夹杂着几声干呕似的咳嗽。 川录闲背过手,在原地停了两秒后提脚走过去,她走在狭窄的过道里,倒像是在悠闲踱步一般。 她穿的是个运动鞋,走路时声响不大,不如高跟鞋的声音一般清脆抓耳,只会有闷闷的脚步声。 但她走一步,倒在地上的那人就又瑟缩一下,和易受惊的猫一样。 看这样子,不过就是个胆小残魂,应该没什么本事去害人,说不定人家打个喷嚏就能把她吓个够呛。 想到这里,川录闲轻笑着摇了摇头,地上的那人却又像是被吓到了,一个瑟缩之后抱起膝盖把脸埋进了臂弯里。 “别害怕,我不会再打你了。”川录闲走到她面前蹲下,语调放缓和了几分。 面前的人还是不把头抬起来,甚至还往回收了收脚,抱着膝盖的手臂也还在轻轻发颤。 川录闲静默了半晌,才又试探着抬手戳了戳面前缩成一团的人,她的力道放得极轻,说是点了点也可以。 “你抬头,我问你几个问题就放你走。” 没理她。 川录闲把手缩回来,随意地搭在膝盖上,细长的手指往下垂着,看起来有点久违的无措。 “你——” 她刚又开口,耳朵却捕捉到细微的啜泣声,气声急促,混着喉咙里渗出来的几丝嘤咛,像是强忍却没忍住后溢出来的哭声。 眼前的人抖得一阵一阵的,川录闲皱了眉。 “你哭了?” 第2章 我死了。 空气比刚才更沉默,面前的人听到川录闲的问句之后愣住了一瞬,连本该要抽气的动作都漏了一拍。 不哭了? 川录闲不自觉屏息,心里揣摩眼前这只受惊了的猫接下来想干什么。 她的指节蜷曲起来又放开,张到极致又握紧,上下唇瓣开合几番,但到底也没再伸出手去碰碰眼前状似安静下来的人,甚至连一个单音也没敢出。 她实在是不怎么知道要如何安慰哭了的人。 但一直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个解决办法,至少要让眼前这人——或者说是残魂——自行离开。 川录闲清清嗓子,视线从地上移到眼前人乌黑的脑袋上,她伸手进裤子口袋里摸索一番,最后掏出两块糖握在手里。 “你吃糖吗——” 话正要说完,眼前的人却像是突然上了发条一样开始嚎啕,哭声被她完全放出来,简直比决堤时的大水还要让人害怕。 川录闲把问号咽进肚子里,又讪讪地把手缩回来垂在一旁,硬糖有些硌手,她索性直接把那两块糖放到了地上。 “你……你别哭了,你直接走吧,我不问你什么问题了,你快走吧,别哭了。” 话说得断断续续又颠三倒四,但这已经是川录闲能做到的极致了,要是放在以前别人在她面前哭了,那她只会遁走独留本就伤心的人在原地嚎啕。 今天也是看在眼前这人实在有些胆小和可怜的份上,她才想着出言安慰几句。 但如果这人还不做个什么反应出来,那她也不愿再在这儿浪费精力。 又是半晌过去,川录闲觉得自己耳朵里都被灌满了泪水,她站起身,轻呼出一口气。 “我不想再听你嚎了,但我也不为难你,看你也没什么害人的本事,所以我今天就直接放了你,别再在我身边晃就行了。” 她说完要抬脚往座位上走,又想到什么后折返回来,弯腰捡起刚被她放到地上的两颗糖。 “我……我不知道可以去哪里。” 川录闲正要起身,刚才一直只知道哭的人却在这时候出了声。 她还是用双臂紧抱着膝盖,但微微抬了一点头,红得不像样的双眼露出来,两侧头发挡住光,黑暗显得她的眼神怯怯的。 有一点像是……刚被抱回来,只敢躲在草料后小心翼翼观察主人的兔子。 川录闲回神,握紧糖又蹲下来。 像是还在怕她,眼前抱着膝盖的人又竭力把自己往小里缩,双眼也往下瞥,视线顿住又抬起,但只看她一眼就又赶忙挪开。 可怜兮兮的,川录闲莫名生出一点愧疚。 “咳。” 川录闲轻咳一声,原本只是想清清嗓子,却没想到反倒把眼前人吓得抬了眼战战兢兢地盯着她。 两人目光终于相接,川录闲接着她试探的视线一直往深邃里看。 这下她是真把哭声止住了。 “你……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害怕。”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只像是在喉咙里打转,说到最后还猛抽了一下气,应该是刚才哭着哭着漏掉的一拍。 川录闲被她突然的抽气逗得笑了出来,闻言后偏开头,嘴角上扬时又发出一声笑。 眼前的人有些疑惑,眨着一双兔子眼睛试探着问她:“你笑什么?” “不怕我了?”川录闲笑完了回过头来反问她。 “怕。” 说完这个字她又把视线挪开了,指尖还在发颤,像在印证话里的内容。 意料之中的答案。 “你说你不知道去哪儿?”川录闲急转了话题,手里的糖被她当成了文玩核桃盘。 缩着的人显然一时脑袋没转过弯来,连着眨了几下眼睛后啊了一声,接着才反应过来要回话:“我……我不知道。” 听到她又说了句不知道,川录闲微微皱起了眉。 按理来说像她这样因为魂魄缺损而不得入轮回的人大多都变作依托怨气而生的厉鬼,像她这般胆小的已经是少数。 但她看上去还不止是胆小,说是糊涂也不为过。 川录闲垂眸,而后又抬眼盯着她:“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依然是这个回答。 果然。 连名字都不知道,多半是死前被打碎了魂识,生前记忆全失,这样的人能知道自己叫什么和想要做什么才是奇了怪了。 “那你——” 啪嗒。 轻微的掉落声,像是卡片落到地上,川录闲的话又被打断,她循声看去,却顿住了动作。 她把视线转回来,扬了一边眉毛看着面前的人。 “身份证?” 眼前人还是懵懵的样子,听到川录闲的话之后才顺着她的视线一起看过去。 “我不知道我身上有这个东西!” 像是害怕被川录闲觉得是她故意隐瞒,她解释的语调着急了不少,双手也不再抱着膝盖,而是齐齐扒到了川录闲的胳膊上。 她的手透着些凉意,是属于残魂的阴冷,骤然搭到川录闲的胳膊上,倒让川录闲伸手去捞那张身份证的动作停了一瞬。 “我……我真的不知道,我刚有意识就被你打了,没看过身上都有什么东西。” 她越说声音就越低,到最后又变成在喉咙里煮粥似的嘟囔,手也被她收回来,分别搭在自己的膝盖上,颇为乖觉的样子。 “嗯。”川录闲只简单嗯了一声就低头看着手里的身份证,语调上听不出喜怒。 面前的人还想再说什么,却盯着川录闲垂下去的眼眸张了两下嘴就没了下文。 周遭又没了声音,川录闲拿着薄薄一张的身份证,视线从照片一直滑到旁边的信息上。 “唯因。” “嗯?我吗?” 川录闲骤然说了个像是名字的词出来,面前的人眼睛里都忽而有了些亮光,原本怯怯的神色褪了些许。 “嗯,是你。” 身份证上清清楚楚地印着眼前人的照片和信息,只不过照片上的人颇为明媚,一时让川录闲很难把她和一直缩成一团的人联系到一起。 直到刚才听到名字之后她终于有了神采一些,川录闲才敢如此确定。 只不过她都成了一缕残魂了,身上为什么还会带着身份证?又为什么说刚有意识就在自己身边? 川录闲暂时还不能想清其中关节。 “我能……看看我自己的身份证吗?” 一道轻飘飘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她回神,看到唯因眨着双眼看她。 细细看来唯因确实是明媚的长相,眼睛有些上挑,像是常说的狐狸眼,左眼角下一颗小痣淡淡的,是很多人喜欢的泪痣,鼻梁高挺,下颌流畅,只是嘴唇被她自己咬得有些肿胀。 但就算她现在顶着一双红得不像样的眼睛,旁人只要心没瞎,都得说她一句漂亮。 顶着这样一张脸当兔子,倒是委屈她了。 川录闲轻轻勾了嘴角,不慌不忙地把视线挪开,之后伸手把身份证递出去:“给。” 唯因双手接过,放到膝盖之上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她太过认真,川录闲拆了块糖含进嘴里。 橙子味的硬糖缓慢溶解,唯因轻声念出了个地名。 “这是我家吗?”她把有信息那一面对着川录闲,用细细的指尖指着住址那一栏。 她的语调比之刚才不知道上扬了多少,只是川录闲又沉默下去。 两秒后唯因收回指着住址的手,身份证也被她放到地上,整个人又变得蔫蔫儿的,比刚才战战兢兢的样子还要让人觉得更心疼半分。 “我死了。” 平静得过分。 川录闲捏着手里的糖,之前生出的一丝愧疚又翻起来,她盯着唯因细白的手腕,眉头皱起又松开。 突然一阵塑料窸窣的声音,唯因抬眼,看到川录闲正在撕开硬糖的包装。 “你干什么?” 她伸手戳戳川录闲的膝盖,嘴里却突然被塞了个东西。 指尖和唇瓣一触即分,像是蜻蜓点水一样,川录闲的手虽然常年冰凉,但总比只有残魂之身的唯因要温热几分。 热源来了又走,唯因本能般要去追随一二,嘴里被塞了的硬糖却已经慢慢化开。 是草莓味的。 甜味有些齁,又来得突然,嘴里想说的话被浓烈的味道堵回去,硬糖轻轻磕到牙齿上,清脆又微弱的声音从骨骼传到大脑。 唯因安静下来。 塑料的包装袋被川录闲握在手里,锯齿状的边缘轻轻划着她的掌心,她看着唯因好像没那么蔫儿了的神色,轻轻呼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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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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