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曼思没反应。 闻染又问:“要不要我帮你叫他?” 陶曼思摇头,很慢很慢。 闻染和陶曼思一起,目送张哲文的身影走进KTV。 这时有人冲出来大喊:“老子的青春结束啦!” 身后两个同学很快追上他:“你喝多了啦!”又在路边打车,把他塞进车去。 陶曼思喝一口啤酒,冲闻染笑笑:“你知道么?我不敢告白,其实我知道,要是我告白了,他肯定会拒绝我的,那我的青春就……” 她耸了下肩,学着方才那醉酒男生的语调喊:“我的青春结束啦!” 闻染陪着她笑。 她们躲在暗影里,头顶是KTV闪烁的灯牌,交织出一片霓虹颜色的天气,头顶的立交桥有大货车轰隆轰隆的驶过时,路面都跟着震两震。 闻染想:今晚有多少人喝醉。多少人告白。 多少人的青春在这一晚终结? 可是于她而言,她的青春终结得更早一点。 早在跨年的那一天,她和许汐言从海洋乐园离开,她坐在夜班公交上,路过骑着山地车的许汐言身边。 夜风撩过少女缱绻的长发,能看到她耳朵里塞着耳机,漫不经心的嚼着口香糖,望着前方的夜色。 回家后,闻染洗头洗澡,吹干头发,快要零点的时候,她拉开窗帘,站在窗口眺望。 她们这一片高楼不多,所以能越过一幢幢房顶,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冒出一点烟花尖。 在天空迸裂,又快速归于寂静,消弭得不留痕迹。 就如同许汐言出现在她的青春里一般。 闻染倚在窗口,慢慢吮着许汐言放在旋木上给她的那根棒棒糖,纯纯的牛奶味里总觉得微微带咸,她没有哭,可那微微咸的味道和眼泪近似。 闻染很清楚。 她的青春,就是在那一刻终结的。
第29章 一半暖阳,一半滂沱 生活里没有那么多英雄和神话。 短暂的狂欢过后, 很快就是高考出分。 闻染综合艺考和文化分,最稳妥的方式是去海城本地的音乐学院,普普通通, 平平无奇。 陶曼思那边就比较纠结。 她的分数可以往邶城那边够一够,可是要冒风险,如果失败,调剂的结果会很不理想。 张哲文的成绩稳上邶城211。 最终陶曼思决定放弃, 填了海城本地一所还不错的大学。 接下来, 便是等录取通知书了。 柏女士很紧张:“哎呀, 录取通知书没拿到手里,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舅舅冷笑一声:“就你女儿那个大学, 读出来也没多大出息的,好好的钢琴系不去拼一拼, 跑去学什么调律。” 闻染很平静。 自从许汐言跟她说过未来该怎么选择的那番话后,对于舅舅的这些嘲讽,她从来都很平静。 录取通知书总算是顺利的到了。 艺术类通知书到得更早一些, 寄到了学校, 那时陶曼思还跟她爸妈在外省旅游,于是闻染一个人骑车到学校去取。 正值午后,梧桐树上蝉鸣声声, 太阳烈得厉害, 像是要晒化人的每一个毛孔。 闻染不过骑了从家到学校的这一路, 就觉得自己被晒黑了两个度。 到车棚停了车,走进学校里去。 只有部分人的通知书是寄到学校,大家领通知书的时间又都错开, 所以这时里静得出奇,好似只得她一人畅游。 闻染突然起了心思, 想好好的再看一看这座校园。 毕竟她是在这里,看过无数次许汐言的背影。 歇过一只只鸽子沐浴在夕阳里的钟楼再看一看。 陪陶曼思跑过的文学社再看一看。 很少去的礼堂和很常去的食堂再看一看。 然后才提步往教学楼走去。 在五班走廊里静静站了许久,门窗都锁着,一片都已变得光秃秃空荡荡的座位间,为什么还是能一眼看出许汐言曾经坐过的那一个。 闻染有点搞笑又有点悲戚的想:她甚至想要再去上一遍厕所。 最后的最后,才往琴房走去。 如果说和许汐言留下的最深的回忆是哪里,还是琴房。 是许汐言拿一架有个琴键音不准的钢琴,给她弹《月光奏鸣曲》的夜晚。 走过一间间空置的琴房。 走过有着仿古檀木色圆柱的走廊。 走过记忆中的月夜。 好像这座校园里,再也寻不出什么想看的地方了。 可闻染刚要离开,老天又给了她一个留下的理由—— 曝晒了整日的天,临近黄昏时终于显露温柔,而这样晴朗的天气里,太阳未曾退场,雨滴又来攻城掠池。 形成了一场太阳雨。 闻染快走两步躲到琴房的屋檐下,望着眼前的雨幕。 不知为什么,各种自然的奇景,总会让她想起许汐言。 从身长五米的鲸鱼。 到黄昏时的一半暖阳、一半滂沱。 大概许汐言就像这样,是寻常不得见的奇迹。 闻染在屋檐下静静站着,几乎以为自己幻听—— 她听到了钢琴的旋律。 可方才逛过的琴房里没有人,她甚至觉得今天整座学校里,除了她都没有任何一个人。 而且为什么偏偏响起的旋律,是那段《月光奏鸣曲》。 闻染轻轻阖上眼。 一定是幻觉,一定是自己的神经出了某种问题。 因为那段旋律弹得太好。 她的身边除了天才如许汐言,再也没任何人能驾驭那样的旋律了。甚至,比她记忆里的许汐言弹得还要好,在艳阳与落雨间,凭一手黑白琴键就能造就月光铺洒的奇迹。 那一刻闻染没有觉得害怕,也没有很务实的觉得自己该让柏女士带着去看心理门诊。 也许乐曲太宁然。 也许太阳雨间的月光美得几近不真切。 她就是静静站着,阖着眼,感受着夕阳漫过屋檐,浸没她右边手臂,而滂沱的雨被风吹斜,吹向她左边手臂的毛孔。 直到一曲终了,她张开眼。 奇迹之中的奇迹出现了。 因为站在琴房门口的人,是许汐言。 并且,许汐言在向她走过来。 闻染该微笑的,该笑着打声招呼的,该问“你怎么回国了的”。她的大脑还在持续运转,可她的眼底就是一阵酸涩。 见到许汐言的第一反应,是想哭。 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还是“失而复得后终将失去”的悲伤。 那样的喜悦和悲伤,像分别占领了她左右两边手臂的夕阳和雨一样,侵吞了她的左右两边身体。 左边的心脏狂跳,右边的肺腔溺水一样发疼。 许汐言总得跟她寒暄两句吧,闻染这样想着。 然而许汐言只是静静走了过来,靠在她身侧,背靠着墙,望着屋檐外的雨。 闻染心里一跳。 因为许汐言靠她真的很近。 两人的小臂都相贴,她左边小臂上都是方才一阵斜风染上的雨,潮漉漉的,像心情,然而许汐言的体温灌进来,让每一个毛孔都发烫。 其实许汐言面孔成熟,黑T加破洞牛仔裤的打扮更让她有种落拓的风情,但只有皮肤—— 闻染轻轻阖上眼,颈根轻咽。 只有皮肤绝对是十八岁少女的触感,滑腻美好得像绝不应出现在尘世的存在。 毛孔的烧灼感一路蔓延到了耳朵尖,闻染知道自己的耳尖绝对红了。 她知道自己该躲开的。 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 可她就是静静站着,感受着许汐言的皮肤:“怎么回来了?” “有份手续,必须自己回学校来办。你呢?” “我来拿录取通知书。” “拿到了?” “嗯。”就塞在她背于另边肩膀的帆布包里。 “什么学校?” “海城,音乐学院。” 许汐言既没有虚伪的说“这学校挺好的”,也没露出任何不屑,就是很平静的点了一下头。 这大概是闻染第一次主动向许汐言发问吧。 “你呢?柏丽思什么时候开学?” “五月,已经入学了。” 闻染张了张嘴,有些结舌:“喔。” 海城音乐学院,和柏丽思皇家音乐学院,其间差距弥合的可能,简直像眼前这场太阳雨。 还能做些什么呢。 甚至连问许汐言什么时候飞英国的必要都没有。 闻染继续静静站着,望着眼前的一半暖阳,一半滂沱。 一直到雨渐渐止息,夕阳也被更厚重的云朵吞没,夜晚的降临并非渐进式的,闻染知道再过不久,便会像倏然垂落的黑绒幕布一样,罩着人落下来。 可许汐言趁着空气中雨气未散,暮色还拖着淡淡的一点尾巴,扭头,冲她很轻的笑了一下。 轻轻翕动的浓睫如蝶翼,而那只蝴蝶怎会知道自己的翅膀,会引发大西洋彼岸怎样一场飓风。 闻染轻声说:“再见,许汐言。” 她心里无比清楚,这样让人连毛孔都跟着颤栗的心动,只在青春期有效,以这样一个黄昏为限。 从此以后,她们以奔跑的姿态与青春渐行渐远,她一路往尘埃飞舞的俗世里去,许汐言飞往光芒深处的舞台。 再不可能了。 ****** 大学四年的生活平平无奇,毕业后,闻染没有读研的打算,但工作好像也没有那么好找。 舅舅捧着报纸冷哼:“让你学什么调律。” 柏惠珍拍拍她的肩:“不着急的呀。” 可闻染看出来了。 柏惠珍眼里有跟舅舅一样的不解,不解她为什么不去读钢琴系。 这一日,闻染来到郊区的一个文创园。 时值盛夏,草木茂密得好似一旦入了夜,便能上演什么百鬼夜行的传说。 闻染顺着门牌号,找到一家工作室。 Loft工业风和侘寂风互相不收敛的拼接在一起,毫无章法,一塌糊涂,闻染唇边浮出一抹浅笑。 莫名的让她想起许汐言,那般恣意。 她敲了敲门,无人应。 她绕过丛丛茂密的白茅,走到落地玻璃外去看,有个很年轻的女生摊在懒人沙发上,手机打横握在手里,斑斓的界面应该是在打游戏。 闻染敲了敲玻璃。 塞着耳机投入打游戏的女生浑然不觉。 闻染想了想,绕回门口等着。 草木太茂盛,她今天穿一条七分裤,露出两截纤白的脚腕,细皮嫩肉的过分招蚊子。 她抬起一只脚来挠的时候,听到工作室里的女生大叫一声“糟了!” 然后一阵匆忙的脚步,那厚重的黄铜色loft风铁门被一把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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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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