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名,王裳。” 苏妤华远远的坐着,扭头看了闻染一眼。 闻染和王裳依次登台。 许汐言站在队首,闻染走上舞台站定,她和许汐言之间隔了第二名、第三名两个人。 接着王裳在她身边站定,一脸的不忿。 “往那边站站啊。”王裳搡了她一下。 “王裳。”闻染不是什么张扬性子,但此时她很沉稳的说:“是我赢你了哦。” “你……”王裳一下扭头朝她看过来。 闻染不看她,淡淡望着观众席,此ῳ*Ɩ 时灯光渐敛,能看到柏女士一边鼓掌一边冲着她笑。 闻染扬唇。 ****** 下台换衣服,走出休息室去找柏女士的时候,遇到方才不知消失去了哪的许汐言。 许汐言也换过衣服了,但没穿回校服,穿一件格纹衬衫款的大衣,配一条工装裤,双脚还蹬着方才那双马丁靴。 远远的冲闻染一点头:“今天怎么庆祝?” 她们身边还有交错而过的其他选手,许汐言并没明说是闻染的生日。 好像这是她们共守的一个小秘密。 闻染照实说:“回家吃我妈烧的饭。” 许汐言挑起唇角的笑意总有几分散漫:“这么乖啊?” 她隔着距离问:“我晚上要去Rire,一起来么?” “乖宝宝,”她笑意更甚了些:“是酒吧哦。” 闻染下意识问:“你成年了吗?” 许汐言是真的笑了。 肩膀都晃了下。 “看不出我比你大一岁么?”她逗闻染:“叫姐姐。” 闻染远远望着她,妄图以睫毛的翕动分担一部分心脏过速跳动的压力。 那时的闻染当然没想到,等到很多年后,两人成年以后重逢,她的确躺在自己四十平出租屋的那张小床上,许汐言脸上的舞台妆还没卸,她那黄底小碎花的被子披在许汐言雪色的肩头。 她带着脸颊的红绯,咬了咬唇,的确对许汐言叫出了那声:“姐姐。” “要姐姐对你怎么样?”许汐言的声线每每这时又暗哑几声:“自己说。” 此时,十八岁的许汐言站在她面前,那样暗哑的声线像是要打开一个潘多拉魔盒:“你今天也成年了对吧,所以,要一起去么?” 许汐言好像知道走得太近她会紧张,所以即便两人交谈,也是远远站着。 她们都抹着许汐言那蓝调正红的口红,其他选手在她们之间交错而过,甚至没人注意光芒万丈的许汐言在跟普通的闻染说话。 闻染迟疑一下,还是摇头:“我得跟我妈回家。” 许汐言勾唇笑笑,也没再劝,冲她挥一挥手:“那Ciao~乖宝宝。” 那是意大利语的“再见”,配上她一头海藻般的长卷发,十多岁的年纪也能说得风情万种。 两人就此别过,闻染找到柏惠珍,跟着她一起走出会场去打车。 南方的秋天不似北方朗阔,天灰得如鸽羽,卷着云朵沉沉压下来。已是有些冷了,闻染缩着脖子和柏惠珍一起站在文具店下躲风,柏惠珍看着手机说:“网约车还有六分钟才到,在这等等再过去吧。” 这时,闻染远远在路边看到个穿格纹衬衫款大衣的身影,暗苍绿色配米色格纹。 是许汐言,正解锁路边一辆山地车。 许汐言什么时候买的山地车。 她很不经意的撩了撩自己的长发,跨上纯黑车身的姿态很落拓,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不怕冷似的,牛仔裤间露出两只纤瘦的膝头。 柏惠珍一直盯着手机屏幕上网约车的动向,所以,只有闻染一个人望着许汐言。 少女蹬车离开的姿态,自在得宛若只在十多岁青春里刮过的穿堂风,让人心都变得透亮。 柏惠珍和闻染回家,柏女士烧了鱼,又呈上一只弄堂口那家面包店订的生日蛋糕。 蓝紫裱花,似丁香,很是乖巧。 舅舅两杯黄酒下肚,问闻染:“到底走艺考还是考文化课,决定没有啊?” “大哥。”柏惠珍拦了下:“今天孩子生日,别急着说这些。” “哪能不急?”舅舅一瞪微红的眼:“你就是这样惯孩子的。” 柏惠珍不说话了。 她和老公都是旧厂职工,下岗后捣鼓着开了一阵饭馆,赔了一半积蓄,不敢再折腾,也没再找着工作,就住在这父母留下的祖产里。 闻染外公去世后,这房子已由外婆赠给舅舅,房产证上写着舅舅一人的名字。 是否重男轻女的那些旧事,提来无益。总之柏惠珍一家住在这里,颇有些忍气吞声。 “舅舅。”闻染看柏惠珍一眼,自己接话:“我不打算考钢琴系。” “那哪能啊?”舅舅的瞪眼从柏惠珍身上转到闻染身上:“从小我供你学钢琴花了那么多钱,是白花的吗?” “舅舅,话要说清楚。”闻染很平静:“我上钢琴课的钱,是我爸妈省吃俭用的积蓄,可没有花你一分钱,每天的菜钱,我妈还贴补不少。” “嘿!怎么跟你舅舅说话的?你忘了你们一家人住的这房子是谁的啦?” “当年是你跟外婆说,房产证不用加我妈的名字,你总不至于把亲妹妹赶出去。我妈从来不跟你争,可认真论起来,这房子是你们俩的。” “你这孩子是要反天啊!你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就说你,你不考钢琴系,就考文化课,你有把握考个好学校好专业么?你有把握找到好工作么?” “舅舅,我找到工作,赡养的也是我父母。” 柏惠珍在一旁拉她。 闻染轻轻拂开柏惠珍的手:“而且,我没说我不艺考。” “什么意思?” “我想考调律专业。” “家里把你当个娇小姐养着,你要去当技术工啊?” 闻染被他给气笑了:“舅舅,你不会真当我们家是什么没落贵族吧?我不觉得调律有什么不好啊,一样靠自己的本事自己的双手。” “妈我吃好了。”她站起来放下筷子。 “你给我回来!” 闻染充耳不闻,回二楼关上自己的房门。 不知过了多久,柏惠珍上来敲门。 “别气啦。”先是抚了一下闻染的背。 闻染趴在书桌上,把脸埋在自己的胳膊肘里:“妈,舅舅也太虚荣了。这么多年,你和爸爸一直对他忍气吞声。” “都是一家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这么多年你补贴了多少,还有爸爸跑滴滴的钱,那都是你们养老的钱。你一直这么忍让着,所以他一直这么欺负你。” “都说了是一家人,哪里谈得上欺负呢?” 闻染胸口闷闷的。 怎么说呢。 她面对的这些烦恼。 比如说,柏惠珍这些年没工作,把全部的注意力和希望都放在她身上,她一边享受着关爱,却又一边承担着无形的压力。 比如说,她知道柏惠珍看上去风风火火,其实和她爸一样都是软性子的老实人。“老实”的定义是什么?不争不抢,忍气吞声。 这些烦恼太过于日常细碎而不够狗血,放在绿江小说里一定不值得被书写上一笔。 闻染的烦恼,也像她这个人。 中等的成绩,中等的样貌,中等的性格,连烦恼都是中等。 柏女士坐在床畔问:“你真的决定不考钢琴系啦?” “妈妈,我的比赛成绩你最清楚,这样就算我上了钢琴系,你觉得我能当上钢琴家么?” “那么总归可以,教教小朋友什么的呀,蛮好,找个离家近的工作,就住在家里,文远就住对门,那么你们……” 闻染打断:“妈。” 柏惠珍叹一口气:“这样的人生,不出错的呀。” “不出错”。 闻染心想,这好像就是她们这种普通人,人生的至高法则。什么都可以让一步,什么都可以忍一忍,几十年后才发现,自己的人生就囿几寸的方圆间。 没见过远方,没见过山海。 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她莫名想起许汐言蹬着山地车离去的模样。 黄昏的风拂着少女卷曲的长发,那么恣意挥洒。 闻染说:“妈,我要写作业了。” 柏惠珍叹了口气站起来:“今晚就算了,明天一早要去给舅舅道歉的呀。” 闻染忍了又忍:“嗯。” 过了十点,红砖墙爬山虎掩映的旧屋恢复寂静。 闻染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掏出手机打开橙色软件,开始搜许汐言先前提到过的那个酒吧。 怎么拼?她不确定。 试了好几次,才终于肯定是“Rire”这几个字母,法语里“笑”的意思。 又打开百度地图。 从她家过去,没有直达地铁,可以转两班公交。 她站起来,脱掉校服,套上一件淡蓝色的套头连帽衫,配浅蓝牛仔裤,又套上一件黑色大衣。 东西也从书包里掏出来,放进一个单肩帆布包,下楼,轻手轻脚的出门。 寒凉的夜风扑得人满脸清醒。 闻染走到远远的公交站去等车,十分钟后,长方形的铁盒在夜色里摇摇晃晃而至。 接近收班,车上根本没两个人。 闻染一路往后走,在倒数第二排靠窗的座位坐下。 昏黄的灯光洒进来,草木气息白日里被人来车往的城市气息所掩埋,这时才野蛮的挥发出来。闻染把帆布包紧紧抱在自己胸前,紧张得像在经历一场夜逃。 从平庸的生活中。 她抬手,把马尾分开往两边拉,紧了紧皮筋。 又转一趟车,下车,跟Rire酒吧还隔着段距离。 她背着单肩帆布包一路走着。从小在家人的包围下长大,柏女士总是忧心忡忡对她叮嘱:“大晚上别一个人出门啊,你看那些单身女孩子,都要被绑票走很危险的。” 可此时墨蓝紫的夜空,缀着零星的一两点星光,冷空气再过不久陡然而至,也许就能呵出白气。 像另个世界。 闻染越走越犹豫。 她从没去过酒吧。要买入场券么?还是就这样大剌剌的直接进去?她会不会穿得太土?一张脸又会不会太过青涩? 会有电视剧里看到的那种光头黑衣保安拦她么? 隔着一座天桥,远远已可以望到那酒吧了,暗黑色的门脸又酷又时尚。 闻染没酝酿出足够的勇气,却又不想打退堂鼓回家,莫名就拐进了路边的7-eleven,买了盒在暖柜里加热过的阿华田。 站在路边一家已拉下卷闸门的打印店前吸。 忽地吸管一滞,浓甜的巧克力液体差点没呛进咽喉。 她竟看见了许汐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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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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