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松开了风翎羽,侧身朝里,挥了挥袖子:“兴许你高兴是真的,只不过你高兴的可能是万一我渡劫失败,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恰好就让天道替你报了你那三百年前的杀父之仇。” 她们之间隔的是彼此灭门的血海深仇,是上百年的朝夕相伴,师徒不伦。 风翎羽喉头一哽,望着卿如尘的背影,掐住自己的掌心。 她没有再回话,只是坐在床边默默地看着她。 卿如尘被她看久了,这才转过身朝她看来,明知故问:“你今日教务不忙吗?快忙去吧。” 她在下逐客令。 风翎羽眼中蓄着泪,生生咽了下去。 听到卿如尘这么说,她起身朝卿如尘一拱手:“多谢师父提醒,徒儿这就去了。” 只是她刚一起身,就被卿如尘一把拉住,拽到了床上,压在身下。 “我让你去你就真去,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卿如尘一手压着她的肩膀,一手去抬她的下巴,眼眸戏谑。 风翎羽犟着脖子,与她对抗:“师命难违,徒儿不敢不从。” 卿如尘轻哼一声,倾身吻上了她的唇瓣:“我改主意了……” 卿如尘的呼吸压上来的时候,她的泪一下就落了下来。 她放软了身子躺在床上,流着泪任由卿如尘欺身而上,等着她的吻落在了脖颈。 如同往常那般,与她滚作了一处。 她喜欢这种感觉,尤其是欢愉到了顶端时,她想不起她们之间隔的血海深仇,也想不起卿如尘即将飞升离去。 只觉得自己拥着她,能在这苦海之中泛舟,快乐到天荒地老。 ————— 三年之后,仙盟大会在北洲魔宫举行。 三千道盟,五百多名大乘修士,在剑宗宗主言澈与魔宫圣女风翎羽的率领之下,趁着卿如尘的血月偷袭魔宫。 卿如尘勉强打开渡劫雷劫,重创在场所有的大乘修士,最终渡劫失败,身陨道消。 这一日,在道盟史书记载上,称为“落月之战”。 第2章 杀我的人,是我妻子。 每一个修真者死后,都会前往沧海宇宙的尽头——无尽海。在那里,亡灵们聚集在彼岸,等待着接引的渡船将他们送回人间,继续转世轮回。 无尽海的主人,是一位伴随着无尽海一起诞生的圣灵,名号海神。这位海神十分爱热闹,因此每每有了不得的修真界大能身死无尽海,总会被祂拽到彼岸花海中央下棋。 一边下棋,一边命令对方给祂讲故事。直到祂听得津津有味,才会放对方离开。 卿如尘身死,魂魄刚现身无尽海,就被手持三叉戟,羊头鱼尾巴,浑身漆黑的海神一把抓住衣领子,风驰电掣地朝满地殷红的彼岸花海中央飞去。 到了中央的棋坛,海神一把将卿如尘甩下,拿着三叉戟对准她的咽喉,操着一口稚嫩的童音趾高气扬道:“本海主看你修为不错,已有仙神之姿,如今却身死来到我无尽海,想来其中必定发生了不少故事。” “本海主就陪你下盘棋,听你好好说说,以消解你此生的怨念,好转世投胎去!” 卿如尘还维持着死前的模样,一袭白衣染血,向来梳得齐整的发丝凌乱,连带着面颊都带着脏污的血迹。 她斜了海主一眼,看着祂那张长三只眼的童颜,在祂眼中看到了一丝小小的期盼。 什么陪她下盘棋,了结此生的怨念,分明是这小孩想听故事。 她浅浅笑了一下,抬手将散落在额前的鬓发撩到耳后,提起脏兮兮的衣摆在海神面前坐了下来:“我没什么怨念,却有一段情缘未了,要是海主想听,我倒是可以说一些旧事。” 小孩子一下就来劲了,她把三叉戟狠狠扎入地面,坐在卿如尘对面,兴奋地问了几个问题:“你从哪里来?叫什么?是谁杀的你?” 卿如尘将放在棋盘两旁的棋子拿起来,推到海神面前:“海主执白棋还是执黑棋?” 海神将面前的白棋推了过去:“你穿白,你拿白棋。” “那我就不客气了。”卿如尘拿起棋子,落在了棋盘上,一边落,一边与她道,“我名卿如尘,来自九洲十四海。” 她嘴角含笑,语气没有丝毫停顿:“杀我的人,是我的妻子。” — “轰隆!” 一声春雷巨响,狰狞的闪电撕裂黑暗的天空,没一会大雨哗啦啦地落了下来。 浓重的湿气穿过满院的山茶,带着沁人心脾的凉意吹开屏风,撩动洁白的纱绫,灌入床榻间。侧躺在床上的风翎羽在一声惊雷里,骤然惊醒,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惊雷划过窗外的天空,照亮了她的身躯。她穿着单薄的洁白绸衣,单手撑在额头上,沁了一身冷汗,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妙曼的身躯随着呼吸剧烈的起伏。 她捂着额头,想着梦中之景,轻轻呢喃了一声:“妻子……” 半晌之后,她发出一声极具嘲讽的轻笑:“呵……” 她这是在做梦呢,以她与卿如尘之间的关系,卿如尘不把她杀之而后快,都算是顾及她们之间数十年的师徒情谊,又怎么称她为妻子。 更何况,卿如尘心中所爱,一直都是她逝去的生母昆玉。若不是她与生母有几分相似,当年也不会让卿如尘生出恻隐之心将她带回魔宫。 思及此,风翎羽落在身侧的手抓紧床单,连带着捂住左脸的手,也紧紧收了起来。 “轰隆!” 又是一声惊雷,闪电划破夜空。明亮的闪电映出风翎羽的身姿,将她单薄的身影牢牢地定在墙上。在卿如尘死后十七年,这位曾经独掌魔教,权倾天下的圣女,看起来如此的形只单影。 仿佛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将她抛弃,只余她在世间,茕茕孑立,孤身一人。 这时一只灰色的寓鸟展开半丈长的翅膀刺破夜空,尖啸着掠过开满暗夜的红色山茶花海,冲破厚重的雨幕而来,停在了黄花梨木铺就而成的长廊前。 寓鸟收拢了翅膀,化作一个年约二十岁,身穿盔甲的少女剑士,单膝下跪,隔着门帘朝端坐在床上的行了一礼:“羽殿下,言澈盟主密令,在南洛之川之川发现情魔的踪迹。” “还请羽殿下随属下挪步南洛之川,借殿下的巫鹤之笼一用。” 约莫是三百多年前,魔尊卿如尘在万魔渊得道,出渊之后以雷霆手段,向当年讨伐她双亲的仙门行报复之事,杀掠无数,最后又一统魔教,成为当世无敌的魔尊。 卿如尘在世之时,如同漫天的乌云,遮蔽夜空,日月不敢出,星河不敢明。 她麾下高手如云,除了被她软禁且下药被迫服从的仙门质子之外,还有两大左右护法,四大使者,七十二宫主等等…… 其中又以左护法情魔红莲潋滟与右护法赫连无极最厉害。此二魔都抵达了大乘巅峰,差一步就飞升。 但也就是这二魔,在卿如尘被圣女算计,被道盟追杀时,最先背叛卿如尘。 左护法情魔红莲潋滟在大战之中直接用传送符跑了。 右护法赫连无极更加无情,他跟着风翎羽一起背叛魔尊,从背后捅了卿如尘致命一刀。 也正是这一刀,彻底结束了“落月之战”。 魔尊死后,群龙无首,魔门四散。一开始,赫连无极还提议,让圣女主持魔门。可风翎羽大仇得报,也早就尝过权利的滋味,大战之后浑身倦怠,全然不理俗世,就当场与魔教切割,退隐东林山,再不管魔教事务。 赫连无极“无法”,只好收拢了四散的魔教弟子,在中洲建立了一个中立的极乐宗。 至于没有归顺的弟子,则成为散修,要么好好修炼,要么打着卿如尘的名号,四处作恶,修炼禁术。 光是善后一事,就够道盟操劳百年。 因为魔教功法奇特,除了本门核心弟子之外,甚少有人全然了解魔教的功法。 再加上如今的道盟盟主言澈,乃是剑宗如今的宗主,在魔教为质时期,与风翎羽的关系还不错。 故而退隐后,风翎羽看在少年时的情分上,还是会给她几分薄面,借给她一些法宝,替她处理一些棘手的难题。 听清寓鸟的请求,端坐在床上的人影略微摇晃了一下,半晌开口道:“巫鹤之笼可以借给你们剑宗,但南洛之川太远,我不去。” 南洛之川远在玄洲之北,哪怕是大乘修士,去一趟也要话费四个时辰。等她回来,她这座院子,还有院子外的几座山山茶,只怕都要被隔壁那只虎视眈眈的荣余山神给掀了。 少女剑士并不意外她的拒绝,接着继续道:“这数年间,情魔抢走了不少在我们管辖之下与魔头卿如尘有几分相似的少男少女。言盟主猜测,情魔恐是要借这些少男少女的肉身,以禁术令卿如尘复生。” 卿如尘乃是血魔,只要还有一滴血,就能在这世界上复生。 当年在“落月之战”中,卿如尘虽自焚身亡,可正道诸人都不相信卿如尘会这般轻易死去。 因此这些年来在言澈的率领之下,仙门抓了许多与魔尊相似的少男少女,关在各地秘密监管,以防卿如尘复生。 起初风翎羽还会配合言澈,去探查这些人是否是卿如尘。只是时日一长,她看着那些与卿如尘或多或少相似的脸,就起了厌恶之心。 赝品终究是赝品,就算有一分与卿如尘相似,也没有半点卿如尘的风姿,多看一眼,都是玷污了卿如尘的本尊。 自那一刻起,风翎羽再也不想见这些赝品一眼。 风翎羽头疼得很,抬手捂着额头叹了一声:“卿如尘已死十七年,只怕早已转世投胎,我去了也没有什么用处。” 她说罢,将纳戒中的巫鹤之笼甩了出去:“你带着巫鹤之笼离去吧。” 她拒绝得明显,寓鸟接过巫鹤之笼,万分犹豫道:“这……” 还未等她多说什么,一阵清脆的音铃声,在这潇潇雨夜中响了起来。禺鸟猛然抬头,隔着纱帐看向内里的女子:“羽殿下……” 只见风翎羽跪在床上,豁然抬头,视线透过窗外看向南方的天空,瞪大了眼睛喃喃自语:“锁魂铃……动了。” “是师父!” 几乎是话音刚落下,她便起身,从床上跳出了窗口,迎着夜雨化作一只轻盈的鹤,踩着落满雨滴的满坡红茶,朝着南方飞奔而去。 寓鸟怔了一瞬,火速给言澈传音:“锁魂铃动,卿如尘死灰复燃,羽殿下已飞往南极之洛!”传信之后,她提着巫鹤之笼,循着风翎羽离去的方向狂奔而去。 第3章 “这个人,我要带回东林山。” 就在风翎羽奔向南极之洛的前夕,同一时间,无尽海的彼岸花海中,卿如尘与海主的棋局也下到了尾声。 海主落下一子,悬挂在卿如尘手腕上的那枚锁魂铃又丁零当啷地响了起来:“我与你下一局棋,你这腕上系着的锁魂铃一刻也不停地响着,我看你那小妻子也没有你说的那么无情无义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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