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白羽看不惯南旗这种近似乎自虐的生活方式,时常不顾南旗阻止私自买下许多价格不菲的时髦物件差人送来,南旗每一次都原封不动将其退回,害得陈白羽白一次次空忙活,久而久之,陈白羽也只好听之任之。 旧桑塔纳一路载着行李开入景阳路36号院,南旗卸下为数不多的家当,满心好奇底踩着陈旧的石阶一步步踏入新居所。 严格的说,这并不是一所平常意义上的房屋,更像是一所古香古色的私人图书馆。 房屋一层二层四目所及之处皆是耸入天花板的黑胡桃木书架,长长书架上面密密麻麻地塞满各种中外书籍,五颜六色的书脊于不经意间勾勒出一幅摄人心魄的古雅画卷。 底层地板正中央处孤零零地摆着一张古朴轻灵的深色木椅,椅子旁立着一盏线条流畅纤细的落地台灯。 三层则是常规的居住空间,家具装饰简约质朴,崇尚自然。 尊敬的郁树老先生: 家父钟正明于一月前不幸辞世,遗嘱中提及欲将景阳路36号住宅内全部藏书尽数转赠于您,并委托我今后照管您的生活。 敬请收信后尽快联系我安排书籍转赠事宜。 如您生活上有任何困难或不便,请必务据实告知。 敬祝冬安钟南旗 迁入景阳路36号院的当晚南旗给郁树老先生发去一封邮件,钟叔叔遗嘱当中所有受益人的身份信息都很明确,唯有这个名叫郁树的老先生,名字后面只写着一串邮件地址,着实令人费解。 甥女南旗: 闻钟先生辞世,甚为感慨。 近日眼疾复发,身体欠佳,久未动笔,故此迟迟回复,望海涵。 如无意外将于明日下午到贵宅登门拜访,若有不便,烦请相告。 敬请礼安郁树 三日之后南旗电脑屏幕上弹出一封来自郁老先生的邮件,南旗看过邮件内容之后匆忙翻找出已经被归置到地下室中的茶具,又备了些干果及茶点准备明日摆放在底层新添置的茶几上。 郁老先生: 惠函敬悉,这几日正值休假,闲来无事,欢迎随时来访。 谨祝康安钟南旗 南旗妥善布置好房中的一切之后伏在写字桌前给郁老先生发去一封回信,随后手捧一本古代人物传记一直翻到困意来袭。 那晚南旗梦到一位拄着拐杖的白发学者出现在景阳路36号院门前,老者驻足后缓慢地抬起眼角向宅院深处望上一望,随即便耷拉起那张沟壑纵横的沧桑面庞,弓着腰深一脚浅一脚颤颤巍巍地挪进客厅。 南旗见郁老爷子如约到访立即起身上前迎接,周到礼貌地伴在一旁,体贴热情地嘘寒问暖,而老者却对南旗殷切的招待全然视而不见。 老者颇有仪式感地摆正白衬衫领子前的深红色天鹅绒领结,一路拖着沉重脚步一点点挪动到占据满面墙壁的书架前,打口袋里掏出一柄长度半尺有余的军绿色放大镜忘我地钻研书目。 大概三刻钟过去进屋后一直缄口不言的老人情绪像一壶被烧开的热水般抵达沸点,满头银发的老者情绪亢奋地上下挥舞着手中的藤木拐杖,言辞激烈地指挥南旗重新整理书籍的摆放位置,南旗无奈之下只好听命抱着书本在一排排书架之中来回奔走,三五十个回合下来南旗不免面色潮红,双腿酸软,汗流浃背,体力几乎完全耗尽,那真是极辛劳的一夜长梦。 翌日日晒三竿时南旗方才醒来,睁开眼回想起昨日骇人的梦境不免哑然失笑,所谓梦由心生,大抵如此。 / 午餐依旧是金枪鱼三明治加热椰汁,冬日里温暖的食物格外治愈人心,南旗一边用餐一边于心中默默盘算如何能更好的完成钟叔叔的遗愿。 如果郁老先生下午三点以后到这里的话,势必要安排晚餐,两条街外的致远饭庄清幽雅致,最符合老一辈喜好。 如果郁老先生用过晚餐后天色已晚,那就安排老先生入住以服务细心周到闻名的路德酒店。 如果郁老先生眼疾阻碍日常生活,健康状况着实堪忧的话,不如索性将老先生留在陆城颐养天年,凭现在手头的积蓄足以担负一套像样公寓的租金以及郁老先生的日常开销,至于寻找保姆人选回头可以委托公司里的保洁阿姨…… “南旗小姐,您的快递到了,我在门口等着您呢。”快递员师傅一个电话把陷入深思之中的南旗拉扯回尘世。 南旗挂掉电话随手披了件外套趿拉着拖鞋一路小跑到门口,快递师傅背对着南旗一口气从货箱顶部卸下两箱食物和一箱办公用品。 “您这身子骨……搬得动吗?”快递师傅持怀疑态度快速扫了一眼南旗纤细的胳膊。 “没问题,搬得动。”南旗挽挽袖子弯下腰轻松搬起一箱食物。 快递师傅见状利落地锁上体积不大的长方货箱,低头钻进黄色电动小三轮驾驶舱,一溜烟似的驶向覆满薄雪的景阳路深处。 陆城雪季向来漫长,小雪不停,大雪每个冬季都会有个三五次,每到那时道路积雪刚刚开化便结成了冰,车难行人也难行,因此这里生活的人们大多都有在冬季储存食物的习惯,南旗亦是如此。 前一刻还是一片大好晴天,这会儿窗外又开始漫天飘雪,陆城天气向来任性得似一个骄纵孩童,风雪说来便来,毫无预兆。 南旗三下五除二将一箱装满食物的包裹运送到地下室门口,马上折返去取剩余的两件包裹,推门而出时瞥见一个看不清面目的陌生人正吃力地捧着两个快递纸箱一步一步踩着石阶迎面而来,两条细瘦的腿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颤抖。 南旗见状连忙后退两步回过身引路,陌生人一路气喘吁吁地将两个包裹搬运到地下室门口,对方面部戴着一次性黑色口罩,摞在一起的纸箱几乎将头部全挡住,南旗在一旁只能看到一点点侧脸。 “你是?”南旗诧异地打量面前着一身黑色宽松派克大衣的陌生来客。
第 3 章 秘密 陌生人抬手从大衣前胸口袋里掏出一本证件双手递送到南旗身前。 南旗迟疑了一下伸手接过证件,低头一看原来是对方的学生证,再细看竟发现学生证顶部姓名一栏赫然写有郁树二字。 面前的人趁南旗研究证件的当口摘掉了黑色口罩,南旗抬头看了一眼面前人过于年轻的面庞,又低头看了一眼身份证上面那张同样青涩的脸,原来所谓的郁树老先生竟是一名刚满十七岁的学生,更奇异的是对方竟是一名女性。 南旗抿着嘴唇默默打量眼前这位比自己小五岁的年轻人,瞬间胸腔闷闷地燃起一种被恶意愚弄的刺痛感,可回头一想郁树本人似乎从未在信中提及自身性别及年龄,纵使有心想要怪罪却也无从说起。 “郁树同学,大衣先脱掉吧,房间里太热容易感冒。”南旗按捺住心中的不快把学生证交还给郁树,耐着性子招待眼前曾戏弄过自己的年轻学生。 郁树听到南旗的提议抬手擦了擦额角沁出一层细汗,微低着头顺从地取下书包,慢条斯理地解开扣子脱掉大衣,双手拘谨地放在膝头,行为好似一个挺直脊背端坐在讲台下认真听讲的小学生,那副过于庄重的模样委实有些滑稽。 “这些书你打算怎么安置呢?前一阵子我大致统计了一下,大概有13万册。”原本周密的计划一下被全盘打乱,南旗脑子顷刻乱成一锅浆糊。 郁树弯下腰拉开被放置到椅子旁边的书包,手忙脚乱地从里面拽出一只体积轻巧的塑料书籍收纳箱。 “我可以只选很小的一部分带走吗?我目前还没有能力拥有一个能容纳这么多书籍的空间,我知道钟校长可能会拥有很多书,但我没预料到是这样壮观的规模。”郁树细长的指头不安地摩挲着膝头,焦灼得犹如一个闯下大祸后等待被严厉处罚的幼童,同南旗书信往来时那股子颇为沉稳淡定的学者风范早已全然散尽。 “可以。”南旗打算尽可能满足眼前人的一切要求。 “那我可以开始选择了吗?”郁树抬头问话时有意避过了南旗的眼睛。 “当然,你尽管在这里慢慢选吧。”南旗点点头以示同意。 郁树闻言伸手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一瓶便携洗手液,倒在手掌中些许,左右手反复揉搓几下,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酒精气味,南旗心想郁树在这一点上倒是和钟叔叔颇为相似,钟叔叔看书之前历来都会卷起袖口将双手仔细洗净,但凡端起书本指头便不再碰任何食物,最多口渴时饮上两盏茶。 “你此刻挑书凭什么原则?”南旗借机将茶几上的茶具和茶点换成年轻人钟爱的可乐和糖果。 “市面容易买到不挑,图书馆中能借阅到的不挑,内容不对应我精神需求的不挑,读过的不挑。”郁树一边仰着头站在书架旁浏览一边概括此行挑书的四大原则。 “你又怎么看待排行榜上的畅销书呢?”南旗怕气氛尴尬随意挑起一个话题。 “但凡正经出版社的正规出版物,必有可取之处,但这个可取是相对的,不是绝对的。 阅读之前花几秒钟大略扫一眼,提前预判一下书中内容是否能迎合你的需要,再决定是不是花费时间去阅读即可。”南旗一提及与书籍相关的话题,郁树那股子拘谨劲儿当即消失不见。 “那么你听没听过一句话——If you only read the books that everyone else is reading, you can only think what everyone else is thinking[1]。”南旗存心逗弄眼前这个同钟叔叔一样爱书成痴的年轻人。 “我更倾向于既阅读每个人都在读的书,同时也阅读大部分人未曾读过的书,两者兼备,岂不更好?”郁树一边答话一边自书架当中小心翼翼地取下一本页边泛黄的诗集。 “那岂不是要花费掉人生中大部分时间去阅读?”南旗步步紧逼。 “于我来说,人生就是读六万本书的长度,浪费时间可惜,错过好书更可惜,我们不应在未曾了解的情况下对一本畅销书顶膜礼拜,那样未免太武断,同理我们更不应只因一本书被大多数认可而片面地歧视它,否定它,贬低它,这样并不公平。”彼时郁树极其认真地争辩。 “倒也有些道理,那么你觉得像我这个类型的人适合看些什么书?”南旗见郁树那副异常严谨地模样忍不住展颜一笑,之前心中累积的不满情绪不自觉散掉了几许。 “那要先看你的精神需求是什么? 首先人与人境遇不同、知识层次不同、兴趣面不同,关于书籍的推荐,如果不建立再在一个相对足够了解的基础上,很难做出一个笼统决断。 再者每个人想通过阅读获取的东西未必相同,比如一部分人是为获取知识,一部分人是为迷茫人生寻求指引,一部分人单纯是为催生困意、放松消遣,一部分人是为满足种种猎奇心理,一部分人是想得到各式心灵慰籍,一部分人是为忘我享受精神高潮,一部分人是为通过代入感弥补心理缺失,另有极小一部分人则是假作个读书的表象呈现于他人,又或几者兼备……您的阅读目的又是其中哪几者呢?”郁树将问题细分之后重新抛还给南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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